正是因為有了王謐攜帶而來的很多神器,這才讓敵軍屢戰屢敗,在真實的戰斗力和戰斗意志全都崩潰的前提下,北伐的征程大大縮短,這才給了王謐選擇更加費力進攻路線的可能。
誰讓人家根本就不需要把戰線拉得那么長呢?
誰讓人家每攻一城就下一城呢?
只說這些攻打下來的城池,在王謐兵不血刃的攻勢之下,很快就舉了白旗。
因為進展太快,太過迅速,以至于那些被晉軍新占領的城池居然都沒有受到太多的毀損。
以至于,晉軍的很多輜重裝備都可以很快的得到補充,當然是依靠了被占領城池百姓的幫忙了。
“憑之,你怎么樣,感覺好點了嗎?”
檀憑之完全沒想到如此深夜,王謐還會親自來看他,掙扎著就想要起身,王謐趕忙壓壓手,攔下了他。
“快休息,別亂動。”
這還都帶著傷呢,還亂動什么?
雖說確實是沒有傷到要害部位,也確實都是皮外傷,這一點,之前老檀剛剛從戰場上被抬下來的時候,王謐就已經檢查過了。
但是,那也是流了許多血的大傷口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老檀的傷勢,即便是現代,沒有十天半個月也別想下床,更不要是在這醫藥不濟的晉末了。
“稚遠,我聽說,你讓無忌和曾靖回到建康增援了?”
哎哎。
哪里都是透風的墻啊,軍營里的消息也傳得那么快。
“是啊,太后娘娘來了消息,司馬尚之兄弟蠢蠢欲動,我軍的處境十分危險,建康城也是處于人心不定的混亂之時。所以,雖然我也很舍不得,但是沒辦法,只能讓無忌先回去了。”
檀憑之懊惱的拼命錘著大腿:“要不是我不爭氣,被那翟釗暗算,你又怎會如此為難?”
“我去就足夠了,就足夠了!”
“誒,憑之,你也不用過于自責,戰場上受傷在所難免,沒有傷到要害,我已經很為你高興了,至于建康城那邊的情況,我斷定,短時間內司馬尚之還不敢貿然出兵。”
“即便是他們提前一步出了兵,難道你還不相信無忌?有無忌在,就足夠對付他們了。”
這一次,何無忌他們幾乎可以算是輕車簡從趕回建康的,不管是傳統兵器還是先進的火器,也不過是帶足了隨身使用的量。
為什么不多帶點?
難道是看不起司馬兄弟?
恭喜你,還真的就答對了。
司馬家族到了這個年月,剩下的這些子弟,本來就武力值一般,要不然也不會經常被其他強勢的勢力輪番干倒。
再者,到目前為止,司馬家的人還從沒有見識過火器真正的威力,這樣的軍隊,根本無法和武裝到了牙齒的北府兵相抗衡。
更何況,不管是何無忌還是曾靖,都不是等閑之輩,戰術戰略,都死有一些的。
又是經過了實戰的層層錘煉,老實說,和司馬家的子弟相抗衡,大約是足夠占據主動的。
更何況,這里還有一個王謐預設好了的有利條件,那就是普超,將作坊!
雖然王謐人離開了,但是呢,將作坊里面的工作可是日夜都沒有停下來過,甚至可以說是如火如荼,更加熱鬧了。
這是必然的。
王謐他們從建康出發北伐的時候,就到將作坊統計過,那個時候,將作坊剩余的硝石、硫磺都還有幾千石之多。
既然原料還剩了這么多,一邊還有大戰要打,那么,為什么不繼續生產呢?
當然要繼續制造了。
于是,在將作坊當中,還有許多已經制作好,卻并沒有起運向北的火器。
只要無忌他們能夠進城,他們就可以迅速的掌握這一批兵器,那么,就足夠他們和司馬尚之抗衡了。
這是不是兩全其美了嗎?
當然了,這些也都是倉促之間不得已而選擇的權益之法,如果不是行事匆忙,如果他們有余力,能夠讓何無忌他們帶一些火器回去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但是,遺憾的是,如果再攜帶許多火器急行軍的話,他們就是再著急,以他們現在到建康的距離,至少也需要一個月!
算算現在已經過了多少時間了吧!
要知道,王貞英的書信就算是在驛站采用快馬傳遞,要追上大軍行進的速度,抵達雍州城外,至少也需要二十天左右。
這就是交通不便,沒有現代交通工具的鍋,速度上這就已經是極限了,你能怎么辦?
也就是說,對于王謐來講,確實是收到的新消息,但其實這個消息,對于建康城來講,其實根本就一點也不新了。
都已經發生了快一個月了!
在這一個月里,建康城里又發生了什么異動,王謐是兩眼一抹黑,全都不清楚。
不求快怎么行?
就這,王謐還覺得慢了呢,這要是在現代,一通電話打過去,情況就全都清楚了。
還需要在這里忐忑不安,心緒不寧?
對啊!
為什么會感到心情沉重?
明明事事都已經安排好了,也是當前狀態下,他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但是呢,王謐卻一點輕松的感覺都找不到。
這是為什么?
隱隱之間,他竟然感到了一絲憂慮的感覺……
這憂慮,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目光放遠,京口,大晉都城建康北大門。
北府軍營當中,劉牢之一個人,自斟自飲,帳外是無比皎潔的月光,劉牢之就這樣獨自享受美酒佳肴,也算是別有一番風味。
而現在,劉牢之的心情卻并沒有那么放松,濃醇的美酒,在喉嚨里打了個滾,竟然還有一絲絲熱辣的感覺。
嗆得很!
劉牢之都猛咳了幾聲,然而,他一向是酒量極好的,不過就是幾口酒而已,何至于就如此呢?
當然還是受到了心情的干擾。
他該怎么做呢?
已經在京口一地賦閑已久的劉牢之,突然之間面臨了一個很困難的選擇。
難啊!
你說什么時候來信不好,非要這個時候來,這不是引人犯錯誤嗎?
然而,這又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要不是北府的諸位新人將領一個都不在,那人又怎么會給劉牢之送來親筆信?
合作?
那當然是不行的。
和那些人合作,能有什么前途?
現在的劉牢之在北府之內還可以算作是個老前輩,日后等到王謐北伐成功,雖然他沒能到戰場上再立新功,但至少守住京口這個大本營,也算是有功的。
雖然北府早就已經不屬于劉牢之,他現在只有一個虛名而已,但是劉牢之也在賭將來。
萬一呢……
雖然北府的首席,那肯定是劉裕的,對這一點,不只是劉裕本人,就連劉牢之都是深信不疑,這個位置,舍劉裕其誰?
現在的劉牢之,志氣也衰弱了,不打算和劉裕爭搶了。
但是,其他的位置,還是可以有劉牢之的一席之地的,并且,自從王謐當上了瑯琊王,這種苗頭就越來越明顯了。
這不就是要取而代之嗎?
自己當皇帝!
如果王謐自己當了皇帝,那朝廷上的局面可就驟然不同了,他可以分配的職位更多。
比如劉牢之這樣的,資歷很老,又是老同事的將領,想要得到一個體面的職位是很容易的。
畢竟,現在王謐可以支配的職位可不僅僅是局限于北府了。
雖然曾經有些齟齬,但是,現在也早就時過境遷,現在的王謐對劉牢之還是很尊重的。
不管他是出于本心,還是只是做個樣子,對于劉牢之來說,這都沒有什么區別。
當他放棄爭奪北府首席的那一刻,他在王謐的心中就自然而然的變得和藹可親了。
只要劉牢之能夠保持定力,不再搞事,平靜的等待王謐干成大事,他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豈不美哉?
想想看,在大晉,劉牢之已經是相當有基礎的了,可以說,只要是他不作妖,老老實實的,就可以坐穩晉軍統領的第二把交椅。
為什么這么說?
難道,當何無忌檀憑之他們是死的嗎?
當然不是了。
劉牢之雖然人不是很安分,可他也不是傻瓜,對這筆賬,他算的很清楚。
論戰功,他現在確實無法和老檀他們相比,別人的功勞早就在他之上了。
但是,軍隊也不是身處世外桃源之中,那也是要講究論資排輩的。
算輩分,劉牢之就遠在他們之上了。
除了輩分問題,當然還有親疏遠近要一碗水端平的問題。
雖然劉牢之的戰功不趕幾位年輕的將領,但是一來是他的資歷深,深耕北府,在士兵們當中也是頗有人望。
二來呢,正是因為劉牢之是北府的舊將,和檀憑之他們起家的路線不同,甚至還是原本的北府大將謝玄看中的人。
就算王謐并不是很看好劉牢之,也不打算重用他,那么為了平衡,為了給外界做出一個寬宏大量的模樣,王謐對待劉牢之也不會差。
多種原因疊加在一起,可以肯定,只要王謐做了皇帝,劉牢之的好日子就沒有盡頭。
反之,追隨那些人,他能得到什么好處?
就算是有好處,也不可能和劉牢之在北府的積累相提并論。
司馬尚之……
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真的以為老夫會跟著他們跑?
雖然劉牢之已然下定了決心,然而,他的內心情緒還是很復雜的。
作為一位老將,曾經也是在北府兵當中呼風喚雨的人物,如果不是王謐帶著一干小兄弟突然來攪局,那么,謝玄的接班人就必定是自己。
可以說,從這個層面上來講,劉牢之始終是失落的。
但這種失落也隨著年月的流逝而逐漸減弱,終究還是要搞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王謐雖然野心勃勃,但是最終選擇了他接班的,還是謝玄。
而并不是他趁著謝玄病倒就奪權篡位的。
甚至可以這樣說,王謐能夠在北府當中順利的逐級晉升,這都不是謝玄的功勞。
而是一直在背后運籌帷幄,掌控局面的謝安的謀劃。
要知道,王謐能夠成為謝家的女婿,那可都是謝安一手促成的,甚至,謝玄一開始都不太同意。
于是乎,是謝家人選擇了王謐,王謐本人不過是順勢而為。
既是如此,如果劉牢之有不滿,那也應該去找他的老上司謝玄去討論,當然了,謝玄已經故去,劉牢之就是想找,恐怕也找不到。
但是,人就是如此奇怪。
雖然已經平靜的接受了賦閑養老的結局,但是,當他接到司馬尚之的書信的時候,還是激動了那么一下子。
這就好像是一位曾經馳騁沙場的老將,多年以來被人遺忘在鄉野,突然之間又被朝廷征召了一樣。
那種感覺,簡直是無與倫比。
誰也不愿意被人遺忘,尤其是曾經有極大功勛的人,然而,時局就是如此,年輕人的時代已經來臨了,不說是劉牢之這樣的老將了,就連桓伊那樣而立之年的將領,都漸漸變得不再那么重要。
哪里還有他劉牢之表現的舞臺?
于是,不得不說,牢之兄內心還是有失落的。
而忙于北伐的王謐,也根本無暇顧及他的情緒,司馬尚之此時的勸說,對于劉牢之來說,是有很大的誘惑力的。
但這也是一時的,相比投靠司馬尚之之后要面對的動蕩,劉牢之掂量了一把,還是覺得站穩王謐這一邊更加穩妥。
現實情況就擺在那里也容不得他動歪心思,你們誰打得過王謐?
只要你們能,我劉牢之跟著你們干也沒問題,問題是,你們可別想把我推出去當槍使。
只要王謐的實力還是最強的,不管司馬家的人如何游說,劉牢之都不會輕易點頭。
在軍營里混了三十年,這點經驗他還是有的。
然而,雖然劉牢之已經下定了決心,可是,時局的變化會按照他預想的方向發展嗎?
不要說他,不遠的建康城內,皇宮之中,年輕的太后王貞英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人是非常神奇的動物,在晉末,人們還不知曉,我們和周遭生活的貓兒,狗兒從大的分類上來講,竟然是同一種東西。
我們都是動物,我們都有先天的預知能力。
只不過,很多時候,在危機來臨之前,我們的這種預知能力都處于封印的狀態。
只有當危險靠近我們,甚至已經極為接近的時候,這種預知能力才會自然的開啟,給我們提供線索。
什么線索?
當然是保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