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臨時改建的審訊室中，李玉玲坐在審訊椅上，一臉茫然和惶然。
“黃世杰他……到底是什么時候變成那樣的？”
李凡身穿防護服坐在對面問道。
柯珂在一旁的電腦上打字做筆錄。
李凡看著眼前的李玉玲，心中感慨萬千。
以前都是做解剖記錄，一直都是二線輔助工作，真開始進行一線調查了，才發現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首先要出現場，進行調查和異常處理。
這個過程中伴隨著抓人殺人打人追人等一系列高風險活動。
然后控制住現場之后，還得把相關人員帶回異常局，然后開始審人尋找線索。
在這個過程中，一定要區分好犯罪分子、異常感染者、證人、路人群眾之間的身份關系，一個弄不好，對方就要直接投訴到政工部去。
然后就是政工部的紀律處分，輕的是警告和誡勉談話，重的直接撤職……
撤職！
李凡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重重的一拍桌子，大聲喝道：
“問你話呢！快說！”
李玉玲原本在茫然的狀態，被他嚇得一激靈，隨后說道：
“我……我也記不清他到底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之前還好好的……我們關系可好了，剛開始我只是去做頭發，然后他笑得特別甜，幫我按摩頭部和肩膀放松的時候，我覺得特別享受……他還聽我講生活中的很多瑣事和煩惱，安慰我，和只知道賺錢的王德發不一樣，小杰他溫柔多了……”
“后來我們就開始約會了，他剛開始叫我玲姐，后來我讓他改口叫我玲玲，再后來……再后來我們就好上了，我愿意給他花錢！王德發給我錢，我給小杰花，大家都開心，多好的事兒……”
“就是后來讓他女朋友發現了一次，我問他要我還是要她，小杰就把她趕走了……我給了他幾十萬了！一直到今天，我倆都好好的，前幾天他還去買了個玉墜子，說要保佑我們的愛情一直到天長地久……”
李凡瞬間捕捉到了這個信息，問道：
“什么玉墜子？是不是這個？”
說著，將一個玉墜拎起來，在手中晃了晃，朝李玉玲問道。
這是從黃世杰的尸體上找到的一個玉吊墜，是塊古玉，一個沒有頭的跽坐小人。
看上面的紋飾，明顯的商代卷云紋，工痕也是最有代表性的臣字眼和一面坡大斜刀。
玉質老熟，是個出土多年的熟坑玉。
李玉玲看到這個玉墜，突然激動地說道：
“對！對！就是這個！我想起來了，那個模型人頭也是這么一起買來的！小杰說是在一個什么家手里買的！當時小杰對這兩個東西喜歡得不得了，還學這個小人跪坐著，還讓我縫了什么東西，不過我記不清到底縫了什么東西……”
李玉玲說著，又變得一臉茫然，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柯珂在一旁飛快記錄，李凡點點頭，基本上已經能猜到一個大概的脈絡。
當拿到這個斷頭小玉人以及老式橡膠人頭模型的時候，黃世杰就已經被感染了，李玉玲同樣被感染。
很可能當天晚上，黃世杰就在李玉玲的幫助下砍下了自己的腦袋，然后換上了那個老式橡膠人頭。
李玉玲縫的東西，顯然就是把那個橡膠人頭縫在了黃世杰的脖子上。
黃世杰的腦袋到現在仍然沒有找到。
冰箱里的那個露出頭發的圓球，是黃世杰的一些頭發還有染血的針線以及毛巾。
剛才已經進行了檢測，這個小玉人身上存在三十個點左右的異常精神輻射，而橡膠人頭的異常精神輻射也差不多。
這兩個異常精神輻射十分詭異，雖然數值不高，卻對感染者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扭曲了他們的認知。
就在這時，通訊器響起，李凡按下接聽按鈕，宋良的聲音傳來：
“李處，向陽路39號的老陶舊貨雜貨店已經找到了，不過那邊出了點問題，你最好能親自過去看一眼。另外，這個死了的黃世杰，情況并沒有那么簡單，有很多黑身份，我把詳細資料發給你了。”
李凡沉聲說道：
“叫李凡就行了，什么處不處的，這不還沒公布嘛。”
你趕緊把我內定處長這事兒給鬧大啊，還愣著干什么！
“是，李處……凡哥！您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關了通訊器，李凡看向手中的平板電腦，公務系統剛剛接到宋良發過來的資料。
這一看之下，不由吹了個口哨。
這個黃世杰，表面上看起來是個發型師，其實是個詐騙犯，同時還有各種前科，包括暴力拘禁、猥褻婦女、搶劫、設立黑社會組織等等。
他手下的那些理發師也不簡單，白天這幫人是理發師，晚上就是一個黑惡團伙了，黃世杰前段時間甚至還被警方的緝毒大隊給盯上了，準備抓到他的相關證據之后直接動手抓人了。
沒想到前幾天黃世杰突然收斂了許多。
警方正納悶兒的時候，這貨直接死翹翹了。
而且還是在異常感染事件之中死亡。
可以說是死有余辜了。
不過從這些資料之中實在看不出什么案件線索，最讓李凡關心的“家”也沒有提及。
看了看表，還有半小時就要下班了，李凡嘆一口氣，出門開上車，朝向陽路39號的老陶舊貨雜貨店走去。
今晚估計是又要加班了。
想要正常上下班就那么難嗎？
得趕緊讓前特別調查小組的成員們到處里就位了，否則就他一個副處長，能干點啥？
很快一路來到老陶舊貨雜貨店，剛到門口就發現，這家開在偏僻向陽路上的不起眼的雜貨店，現在已經拉上了封鎖線，幾輛警車和異常局的公務車停在這里。
看到李凡出現，兩個正在現場勘查的調查員立刻招手：
“李處！”
“凡哥！”
竟然是方昊和王朝龍。
方昊興奮地過來說道：
“李處，今天接到消息，讓我們大隊出倆人過來配合解剖處調查，我一想絕對是你，立刻就主動請纓過來了。”
現在解剖處沒什么人，暫時的一些調查類工作，需要從調查部借人幫忙。
王朝龍此時臉上帶著訕笑，看著李凡，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原本在那次對永生生物的調查之后，李凡違抗了局里高層的命令，王朝龍還以為對方的仕途基本到此為止，就要徹底走霉運了。
萬萬沒想到人家竟然毫發無損的度過了那次抗命危機，然后又在之后的麻山康養醫院事件之中表現突出。
最近局里擴編增員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今天聽方昊私下講才知道，人家李凡竟然已經要做副處長了！
而且是直接主持異常調查工作的副處長，絕對的實權領導，中層骨干。
甚至就連王朝龍視為偶像的方昊方大哥，也要調到解剖處去，做李凡的手下一兵。
再想想當初初任培訓的時候，對方在后期的成績那么拉胯，明明他王朝龍才是培訓里的尖子，甚至當了初任培訓期間的副班長，怎么正式工作之后差別這么大呢？
當初他王朝龍上大學的時候，還當過學生會主席呢！怎么工作后這個氛圍和學習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像李凡這種吊兒郎當的人反而升的最快？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除此之外，王朝龍想到自己當初在永生生物調查工作中故意疏遠李凡的表現，恨不得立刻抽自己大嘴巴子。
多好的一個借著同學情拉關系的機會，生生讓他給放跑了。
可惜心中百感交集千言萬語，現在也只能化作一句“凡哥好”。
李凡根本沒注意到王朝龍的心緒波動，朝方昊問道：
“昊哥，到底什么情況？”
方昊面色一肅，說道：
“老陶舊貨店的老板陶勇，就在里面呢。”
說著在前面帶路，邊走邊說道：
“案情簡述我已經看了，然后和公安的兄弟們聯系之后才發現，這個陶勇和黃世杰之間的關系十分緊密，黃世杰團伙負責組織各種走私、販獨類的上游勾當，陶勇借著這個舊貨店為掩護進行銷贓，黃世杰經常出入這個地方。”
李凡不由眉頭一皺。
如果黃世杰和陶勇本身聯系密切的話，那為什么還要跑這里來買那個橡膠人頭和古代小玉人呢？
真有問題，也不會這幾天才發作。
或許，黃世杰的異常物品根本不是在陶勇這里買的，而是從其他地方入手的。
之所以寫下了老陶舊貨雜貨店的地址，是因為他在意識模糊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寫下了自己潛意識里認為最重要的地方。
這里算是他們團伙的一個窩點。
兩人穿過一堆雜貨舊貨還有書籍，進入了店內，方昊繼續說道：
“另外，根據這兩天的賬目和資金流顯示，黃世杰和陶勇突然徹底停止了之前的隱蔽犯罪行為，把所有非法和違禁物品全部清理，然后捐出去了一大筆錢去做慈善。”
李凡皺眉道：
“他倆突然良心發現，要做善人了？看樣子要好好問問那個陶勇，把他的嘴巴撬開。”
方昊苦笑道：
“這個事情實在不太好辦，主要是不知道他的嘴巴在哪里。”
說著停在一張椅子前。
椅子上是一個穿著t恤和大褲衩大拖鞋的啤酒肚男子，不過不知道長什么樣。
因為他的脖子上原本應該是腦袋的地方，此時插著一個老舊的唱片機大喇叭，像是一朵花。
旁邊泛黃的墻壁上，是用手指沾著血寫出來的幾個字：
家。
最后一個家字寫得歪歪扭扭，似乎寫字人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方昊此時一臉擔憂的看著那三個字，說道：
“李處，咱們這個案子，好像有點大啊……你說叫家的還有第二個人嗎……”
李凡點點頭，同樣憂心忡忡地說道：
“難道是清潔協會的家？這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