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龍的說法,我差不多有一個基本的了解了。”路明非放下盛著雪碧的紙杯,漆黑的瞳仁看著酒德麻衣,映出她的倒影。
“簡單來說,龍很牛逼,但是它們很冷血暴虐,而且是刻在基因和骨子里的冷血暴虐,作為有體內龍血混血種,我們也很牛逼,但因此有被龍血影響神智的風險,而且我們的力量雖然來自于龍,但龍和人是死仇,我們又站在人的一方,所以也和龍是死仇,對吧?”
“實際上還有另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酒德麻衣已經關閉了黃金瞳,眸子恢復成原本的紫色,“在龍的眼里,我們這些混血種作為人類,竊取了他們的力量,玷污了他們高貴的血統,我們對他們是憎恨,他們對我們是憎惡。”
“形象的說法,”路明非聳肩,“所以金色的眼睛,哦,就是你說的‘黃金瞳’是所有混血種共同的特征嘍?”
“沒錯,”酒德麻衣點頭,“只要體內的龍血比例達到某個程度,混血種就能點亮黃金瞳,黃金瞳來自于龍,純血的龍眼睛都是金色的。”
“黃金瞳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龍眼的能力,可惜通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點亮黃金瞳后混血種可以像貓科動物夜視,卻不能令混血種的靜態視力或動態視力有絲毫提高,但是保留了小部分龍對人類和其他動物在精神上的壓制的效果,”
“龍的眼睛可以壓制人或動物的精神?”
“對,但不只是壓制,”酒德麻衣道,“混血種的龍血比例畢竟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所以混血種的黃金瞳相比于純血龍是閹割版,只有精神壓制的效果。”
“但是對于純血的龍而言,黃金瞳不僅可以進行精神上的壓制,還可以讓對視著者看到某種恐怖的幻覺,據某些資料記載,血統極尊貴的龍甚至可以用眼神讓混血種無法釋放言靈,甚至不自覺地臣服于對方。不過極少數血統強大的混血種也能用黃金瞳讓人產生幻覺。”
就比如你的黃金瞳,就讓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中了招,產生了看到一條五爪金龍的幻覺。
酒德麻衣心中暗道。
“資料記載?你沒見過?”
“我要是見過,現在跟你說話的不是尸體就是死侍!”
酒德麻衣吐槽道。
“死侍?”
路明非皺眉,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上一次還是在獵人網站。
“死侍的話,我剛剛不是說過混血種的龍血比例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嗎?”酒德麻衣道,“其實準確的說,不是不會超過,是不能超過,龍血是暴虐、瘋狂和貪婪的,混血種的龍血比例低于百分之五十時,人性還能壓制龍性。可一旦龍血占比超過百分之五十,龍性就會撕碎人性,墮化成死侍。”
“死侍是龍族血統侵蝕占據了混血種原本的意志后的產物,他們失去了作為人的大部分思考能力,也就比野獸聰明點,它們對龍血的渴望會變成最大的本能,生存的意義就是不斷追求更高品質的龍血,吞噬龍血來純化自己的血統。”
“所以……死侍其實是人變得?!”
路明非想到自己之前還打算用死侍煉丹,頓時一陣惡寒。
“不全是,”酒德麻衣搖頭,“也有出生就是死侍的生物,只要出生時龍血比例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百分之一百以下,那就是死侍。”
“所以死侍體內肯定會有人的基因?”
“不是只有人才能擁有龍血,”酒德麻衣搖頭,“有的動物也有龍血,也可以變成死侍。”
路明非臉上不動聲色,心里想到了嘯天,以及被他浪費的那條死侍魚。
“你之前提到了死侍本能地追求純化血統,”路明非有些好奇,“那死侍會有把血統完全提純的一天嗎?”
“往鹽溶液里無限加入蒸餾水,鹽溶液會有變成純水的一天嗎?”
酒德麻衣問道。
“這個問題你想讓我從數學角度回答,還是從現實角度回答?”
路明非反問。
“現實角度。”
酒德麻衣扶額。
“那不可能,無論加多少水,水里總會有鹽存在。”
路明非攤手。
“純化龍血也一樣,”酒德麻衣攤手,“雖然不能完全類比,但道理是一樣的,不是所有量變都能引發質變。”
“所以死侍在做無用功?”
“它們自己都不在乎,”酒德麻衣搖頭,“或者說失去了屬于人的智慧,它們已經沒法思考了,更沒法‘在乎’。”
“說來好笑,”酒德麻衣端起雪碧一飲而盡,“血統帶給混血種言靈,那是混血種最強的力量之一,但是在被血統操控以后,混血種墮化成死侍,卻用不出言靈了,加上不會思考,用不了武器,雖然身體素質上升了,但是綜合實力還不如沒墮化前。”
“尤其是墮化前有那種很強的言靈的,更是虧大發了。”
“言靈?”路明非又聽到了新詞,“這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成超能力,每人只有一種,但是不是獨一無二的,大多數混血種的言靈會重復,”酒德麻衣道,“言靈是很復雜的東西,以后我再跟你細講。”
“好了,跟你講了這些,你也對龍有了基本的了解……”
酒德麻衣伸了個懶腰,展現出絕妙的好身材,路明非挪開視線。
“現在,”酒德麻衣對著路明非伸出素白的手掌,涂了鮮艷口紅的嘴唇勾起,“你要加入我們的組織了嗎?”
“我拒絕。”
路明非搖頭。
“為什么?”
酒德麻衣似乎并沒有感到很意外。
“紅口白牙一張嘴,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路明非質疑道,“考慮到我身上的變化,龍的說法我暫且信了,但是你說我爸媽是你們組織的高層……證據呢?你說他們讓你來吸收我加入組織,你怎么證明?”
“他們早就猜到你會這么問了,”酒德麻衣笑容燦爛,從百褶裙的口袋里掏出錢夾,打開后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路明非,“看看這個吧。”
路明非接過照片,低頭仔細地看著,怔怔失神。
一旁的酒德麻衣心底松了口氣,前兩天和薯片妞的交談在腦海中浮現。
“薯片,你確定我給他科普一下他就會乖乖就范?萬一他對我客客氣氣,千恩萬謝,然后端茶送客怎么辦?我總不能來強的吧?他的言靈看著就很危險啊!”
“放心吧,我有殺手锏的!來,這個拿好,還有這個,也裝起來,你倒是時候把這個給他,保證他當場就范!”
“我去!這什么東西?照片?還有……信?”
“老板給的,你按計劃行事就對了!保你順順利利!對了,還有些小細節你不能忘,來,附耳過來……”
薯片啊薯片,雖然是替老板傳話,但你也可算是干了回靠譜事,回去我就不把你整個屁股掐腫了,掐一半就行!
酒德麻衣心中暗道。
路明非依舊怔怔地看著手里的照片,照片上是夏天的花園,遠處依稀是夕陽里的卡塞爾學院,近處則是無數的蔓墻,綠得沉郁而通透,一男一女攜手在蔓墻里散步,男的穿了一件寬松的大白襯衣和一條灑腿褲,腳下一雙木板拖鞋,女的一件純白的居家棉裙,照片上一男一女互相看著彼此的臉,帶著融融的笑意,陽光燦爛里都笑得歲月靜好。
可真是一對神仙眷侶啊!
路明非心里感慨,伸手輕輕撫摸照片上的兩個人,幾乎模糊的記憶跟照片上人影重合,像畫面焦黃的老舊電影倒帶,一點點變回清晰。
不過你們這對神仙眷侶是不是忘了自己還生過一個兒子了?
路明非鼻子一酸,差點把照片扔出去。
“對了,還有這個,”酒德麻衣又從錢夾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路明非,“這是他們給老板,也就是咱們組織的大BOSS發的推薦信,推薦你的。”
路明非默默接過信,信很短,而且是打印的電子郵件,而且郵箱地址異常復雜,可能是隱秘組織為了保密吧。
信只有寥寥十來行字,主要是以路明非的親爹路麟城的口吻寫的,前前后后十來行,無非就是明里暗里夸自己兒子多么多么優秀,把路明非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簡直是真龍降世紫薇轉生,路明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么優秀,也不知道這個好幾年沒見老爹是怎么知道的。
這封電子郵件前面的措辭都很含蓄,哪怕夸主要也是拐彎抹角地夸,只有最后一句,態度陡然強硬起來。
我從不懷疑明非的優秀,但是希望您不要讓他在十八歲以前參與任何任務,我理解他應該在風雨的磨礪中成長,但風雨不該在蟬尚未羽化時就去磨礪他,如果你想讓路明非參加任務,請在他十八歲以后。
您不可或缺的人才,
路麟城 “你老爹直接在信里威脅老板,”酒德麻衣向前傾湊身子,伸出食指點著路明非手里信上的落款,“這意思很明顯了,十八歲前老板敢讓你出任務,他就敢撂挑子不干。”
“這是自爆式的威脅吧?”
路明非吐槽。
“不算,因為他負責的東西,整個組織除了他之外只有一個人勉強能搞,他確實不可或缺。”
酒德麻衣解釋道。
“你不是說還有個人能勉強替代他嗎?誰啊?”
“你媽。”
酒德麻衣道。
“哎……不是,這不聊的挺好的嗎?你怎么突然罵開了人了!”
路明非瞪眼。
“我沒罵人啊,”酒德麻衣哭笑不得,“我是說整個組織能代替你爸的工作的,只有你媽。他要是撂挑子了,你覺得你媽會接手嗎?”
“所以說這是有效威脅?”
路明非指著落款。
“何止有效,簡直效果拔群啊!”酒德麻衣一拍大腿道,“來的時候老板還特地叮囑我要對你關懷備至,溫柔體貼,哦對了,我還得幫你爸媽帶句話!”
“帶話?”
路明非好奇。
“咳咳!”酒德麻衣用力清清嗓子,忽然看著路明非的眼睛,用無比深情的語調和標準的普通話道,“明非,爸爸媽媽愛你。”
路明非傻眼了。
酒德麻衣臉上浮現兩抹酡紅:“別這么看我,老板說的,必須原話原語氣帶到!”
“你見過他們?”
“對啊。”
酒德麻衣點頭。
“那他們就不能給我錄個視頻,非得人肉傳話?”
“理解一下吧,他們的信息都是嚴格保密的,錄音都不讓錄,更別說錄像了,”酒德麻衣指著路明非手里的照片和信,“為了他們的絕對安全,這兩張我待會也得銷毀,你要看趕緊多看會。”
“不用了,”路明非搖頭,伸出食指點點自己的額角,“都記在腦子里了,忘不了。”
在酒德麻衣不知道的識海中,一張和路明非手中一摸一樣的照片,一封和路明非手中分毫不差的打印信,正靜靜地懸浮著。
“那……現在你愿意加入我們了吧?”
酒德麻衣再次對著路明非伸出手,素白的手掌,手指修長蔥白,指尖精心做了美甲。
“納新總得給點新人福利吧?”
路明非依舊沒有點頭或伸手。
“福利?”酒德麻衣一愣,瞇著眼睛笑起來,精心做了美甲的指尖蹭過眼角的緋紅,T恤衫領口露出一小片雪白,說話尾音如貓般慵懶上翹,“要說福利的話,你是指……哪種福利呢?”
這副場景就算是得道老僧看了都能煥發第二春,路明非一個能把漫畫里比較暴露的那幾頁翻得頁邊都發黑的青春少年本該不可能抵擋得住,當場就得投降。
但奈何他全程法力蘊于靈臺,此時可謂七情不動,六欲不染,絲毫沒有世俗的欲望,愣是面不改色,目不斜視的開口道:“當然是物質或者經濟上的福利,最好是經濟上的。”
酒德麻衣緩緩捋過長鬢的手僵住一瞬,然后恢復自然,繼續捋下去。
“有么?”
路明非再次問道。
“你別說,還真有,”酒德麻衣深吸一口氣,笑容陽光燦爛,從自己錢夾里掏出一張卡,放在茶幾上又推到路明非面前,“密碼是123456,十萬美元,你的生活經費。”
路明非喉頭滾動兩下,從酒德麻衣手中接過卡,揣進自己口袋里。
“現在起咱們就是一伙的了。”
路明非主動對著酒德麻衣伸出手。
酒德麻衣一愣,連忙也伸手握上去,臉上笑嘻嘻,心里暗道老娘的魅力竟然還不如十萬美元?
“對了,既然你已經是我們的一員了,”酒德麻衣松開和路明非握著的手,臉上笑容有些微的不自然,“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說一下。”
“哦?什么事?”
路明非好奇。
“其實死侍和言靈都是很復雜東西,”酒德麻衣道,“你知道為什么言靈我說以后再跟你細講,關于死侍的問題卻會詳細回答你嗎?”
“為什么?”
路明非心說我好像猜到你要說啥了,河邊那頭死侍恐怕是你們干得吧?
“因為你已經見過死侍了,雖然你也有了言靈,但是畢竟差點栽在死侍的手里,所以相比于言靈,你一定對死侍更加好奇……”
酒德麻衣款款而談。
“所以河邊那頭死侍果然是你,或者說你們干得吧?是為了‘考驗’或者說‘觀察’我嗎?”
路明非干脆利落地打斷酒德麻衣的話,酒德麻衣瞪大眼睛。
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