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起了風。
盧仚腦海中,神魂靈光浮蕩,一絲絲靈光猶如水波,在無垠虛幻中勾勒涂抹,那幅三眼神人的圖卷,就驟然亮起,在他腦海中浮現。
神人手中,那條風凝成的神龍扭曲跳動,張開嘴無聲的咆哮。
虛空就劇烈的滾蕩著,神龍龍頭附近的虛空化為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數條、無數道、各色各樣、繁復駁雜的風影就在漩渦中跳動糾纏,好似要將天地都撕開一個巨大的窟窿。
小巷里,寒風呼嘯。
寒風中,一片片透明的,只有極淡極淡一抹青色的風勁無聲的隨風飛掠。
熊頂天等人還沒從那師兄被盧仚一擊斬殺的驚悚中回過神來,那些身高八九尺的壯漢勃頸處,一片片薄薄的血水噴出,每個人都很公平的被切了一風刀。
盧仚丟下沉甸甸的粗布包裹,魁偉的身形隨風而起。
在熊頂天驚駭的目光中,盧仚身邊糾纏著一道朦朧的旋風,身形快得猶如鬼魅一樣,頃刻間在小巷里打了一個來回。
前天夜里,熊頂天和盧仚交手,已經領教過盧仚快得讓他無奈的身法。
但是那一夜,熊頂天只是覺得無奈。
而此刻,盧仚的速度,讓熊頂天感到了絕望。
快,快得讓人崩潰的快,快得熊頂天扭頭、轉眼,都無法跟上盧仚的身形。相比前夜,盧仚此刻的速度起碼飆升了三倍!
驚濤手閃爍著淡淡幽藍色光芒,盧仚給那些脖頸挨了一記的大漢,每人腦袋上都拍了一掌。
足以貫穿重甲的沉重打擊,將大漢們的頭顱拍得粉碎,掩蓋了他們被風刀擊殺的事實。
大片血水噴濺在地上,也蓋住了那些從薄薄的傷口中噴出的血線,遮蓋住了盧仚之前出手留下的所有蛛絲馬跡。
腦海中,神魂靈光黯淡。
略有點頭昏目眩的盧仚深吸一口氣,步伐略有點踉蹌的落在了熊頂天身前。
這輩子活了十六歲,得了這幅觀想圖六年,修煉至今,盧仚還是第一次真正用觀想圖帶來的力量殺敵。
消耗有點大。
但是很值得。
剛剛第一個出手的大漢,盧仚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比白閬更強大的氣息,這家伙定然是開經境以上的修為,而且修煉的功法詭異強橫,憑借武道修為,盧仚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借助觀想圖修來的靈力,駕馭流風,凝風成刀,以風刀的‘飛快’和‘鋒利’,盧仚只是一擊,就將這些強大的敵人悉數斬殺。
不過,也是極限了。
如果熊頂天帶來的人再多幾個,盧仚的靈力怕是支撐不下去,他就只能帶著阿虎逃命了。
回頭看看摔在墻根下,正罵罵咧咧的爬起來的阿虎那魁梧的身軀,盧仚的臉有點發黑。
帶著這么個大家伙跑路,盧仚懷疑自己是否還能跑得起來!
熊頂天額頭上冷汗不斷的流淌下來。
他的眼珠凸起,直勾勾的盯著盧仚。
“你,你,你……”
熊頂天嘶聲道:“不可能,你怎么會,會,會……這么,這么……”
熊頂天無法理解。
前天夜里,在四極坊的小巷里,還被他逼得手忙腳亂,只能借助身法逃跑的盧仚,怎么會有這么強大的底蘊。
隔著幾丈遠,用莫測的手段破空殺敵。
元罡外放,破空殺敵,這是開經境的武修才有的手段。
盧仚只是拓脈境的修為,從他身上的氣息,熊頂天能感受到盧仚的真正實力。
而且就算盧仚是開經境吧。
熊頂天的這些個師兄中,有三人是開經境,其他都是拓脈圓滿。尤其是第一個出手的那大漢,他的武道修為相當于開經境圓滿,一具身軀更是用秘術、秘藥千錘百煉的金剛之軀。
普通的開經境武修,根本傷不到他師兄才對。
就好像普通拓脈境的武修,一如前夜的盧仚,使用點鋼槍連續穿刺,也傷不了熊頂天一絲油皮,這才符合常理!
“你!”熊頂天齜牙咧嘴的看著盧仚:“你不能殺我,我大爺他……”
盧仚舉起右手,‘啪’的一下將熊頂天的半截身軀打得粉碎。
驚濤手的威力剛猛無鑄,潛力絕強,潛勁順著熊頂天的身體透入他的輪椅,兩個木質的輪子被潛勁激發,‘啪’的一下陷入了青石板的街道足足三寸深。
“前夜不殺你,是因為我在摸魚呢……”
“今天我殺你,是你自己來找死呢……”
“尤其是,前天我不殺你,是因為我有點心虛,我承認,我有點膽小,殺了你,會有很多麻煩。前夜我的小身板,我扛不住太大的麻煩。”
“但是今天么,不同了!”
盧仚手指彈了彈胸口張牙舞爪的血色大守宮紋,‘呵呵’笑著。
今天,不同了。
盧仚已經抱上了大胤武朝最粗的大腿之一,他算是簡在帝心的天子近臣了,又有閹黨這個雖然名聲臭了點,但是實力足夠強橫的勢力杵在身后,殺區區一個熊頂天……
盧仚不怕了!
盧仚轉過身,撿起了剛剛丟下的粗布包裹,輕輕的抖了抖,里面就發出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阿虎已經湊到了被盧仚擊殺的大漢身邊,很熟練的在他們的腰包里掏摸著。
他不知道從哪里翻了個布口袋出來,這些大漢的腰囊中,居然很有一些錢物,他不斷搜出一些小金稞子、小銀錠子、一小吊一小吊的銅錢,滿臉是笑的塞進布口袋里。
“仚哥,這些家伙爪子上硬得很,油水也大得很啊。”
“這里能有二十幾兩金子,三十幾兩銀子,兩千多個銅錢……嘻!”
盧仚皺著眉,走到了第一個被擊殺的大漢身邊,在他腰帶里翻了翻,然后失望的站起身來,搖了搖頭:“不講武德啊,你修煉的功法秘籍,怎么也不隨身帶一本?”
看了看搜尸搜得滿臉是笑的阿虎,盧仚喃喃道:“阿虎笨了點,滄海勁這種功夫,他學不會啊,不是我吝嗇,也不是我忌憚所謂的族規不教他,實在是學不會啊!”
“這些硬抗硬打的橫煉功夫,才最適合他。”
“但是我能找到的橫煉功夫,檔次太差了些,練了這么幾年,還是被人一拳干翻,這樣下去,不行,不行,得想個法子。”
盧仚下意識的朝著東北面望了過去。
那是皇城的方向。
皇宮的秘史監內,據說包羅萬象,保存了無數古時候的秘典秘檔,里面應該有極高明的橫煉功法吧?
要怎么樣才能討天子的開心,讓天子下旨,讓自己去秘史監挑一些有用的東西呢?
“這,放火燒了白家算不算大功?”
“要不,今晚上再燒一次,把他前院也燒了?”
“或者,還是主動些,再立些功勞……”
飄忽的腳步聲響起,小巷的北面,一群穿著灰撲撲的短衫,臉色也灰撲撲猶如死人的男子緩步走了過來。
正在搜尸的阿虎猛地驚醒,一個虎撲蹦到了盧仚身邊。
“仚哥,這些家伙不對勁,身上死氣沉沉的,和死人一樣……嘖,還有這么重的土腥味,他們常年住地下的么?”
阿虎作為極北汏州的蠻子,天生有著野獸一般的直覺,他的五感更是天生比常人敏銳了許多。他不斷的抽動著鼻子,目光不善的盯著這一群十幾個詭異的男子。
‘唰’!
這些男子順著巷子,從北面走過來沒兩步,盧仚左手邊的院墻頂部就傳來一聲輕響。
他急忙抬頭,就看到了兩條極其夸張的大長腿。
一名披散長發,身高超過八尺,體型驚人的修長,驚人的火辣,面孔驚人的美貌,大冬天只穿著一裘粉色長紗裙,兩只小腳光溜溜露在外面的少女,坐在墻頭,正低頭朝巷子里打量。
“哎,果然死人了。”
“呵,俊小子,這群家伙是來找你麻煩的?”
“嘻,你可要小心嘍,你長得蠻順眼的,要是被他們殺了,太可惜了。”
少女笑顏如花,臉上表情極其靈動,頃刻間就朝著盧仚拋了一大片的秋波媚眼。
盧仚深沉的看了少女一眼。
這丫頭,是白家人?
白家,還藏了這么個大高個的大姑娘?
這院墻高有四五丈,尋常人怎可能這么輕松的爬上來。
而且剛剛只是一聲輕響,如果不是盧仚耳朵靈敏,他幾乎沒能發現這丫頭已經爬到了自己頭頂的院墻上。
不過,現在的問題不是她。
而是他們。
盧仚將粗布包裹交給了阿虎,陰沉著臉看著那十幾名灰撲撲的男子。
“你們,是干什么的。”
盧仚抹了一把胸口的守宮紋,使用了極其官方的辭令。
“油簍子大街,本教的兩個點,就是壞在你小子手里。”
“雖說魂歸鬼母,是無上尊榮,吾等一生索求,無非如此……人死了,沒關系,但是你毀了我們兩個經營多年的點,壞了我們一條財路,你得死。”
盧仚恍然,他看著這些灰撲撲的男子,冷笑道:“原來如此,是拜鬼母教的人啊?你們找上門來,這效率也太高了點。油簍子大街距離這里,可有兩百多里地。”
這些男子齊聲冷笑,他們舉起右手,人手一柄尖銳無比的鶴嘴鋤,齊聲嘶吼著朝著盧仚和阿虎撲了上來。
‘咔嚓、咔嚓’!
坐在墻頭上的少女笑顏如花,嗑著瓜子,一片片瓜子皮雪花一樣飛了下來。
“俊小子,小心哦,拜鬼母教這群盜墓的,他們的鶴嘴鋤,都淬了尸毒,一不小心染上了,會很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