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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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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湛藍,萬里無云,透明的海水拂過泥沙,像是夏日玻璃瓶里的景色。

  眾人或在乘船在海面,或飛在空中,將沙灘留給那個渾身肌肉、叫相馬的一組修行者。

  天與海之間,只剩千萬年不變的、海浪沖擊海岸的聲音。

  相馬距離黃泉大石還有三米,忽然停住腳步。

  黃泉大石的字跡,一個個如煙花般散開,變回光整的平面。

  午后的陽光,照射在上面,像是一塊碩大的金子。

  在一片寂靜中,隱約聽見一陣腳步聲。

  “來了。”天目一箇沉聲道。

  “死去的相馬?”蜘蛛扭頭問他。

  天目一箇點頭,目光一直盯著黃泉大石,他也只是在文獻中看過黃泉國的記載。

  “從黃泉國來到人世,需要經過比良坂,死去的相馬,應該正從那里走來。”他說。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停下來時,眾人知道,他已經在巨石后。

  太陽就在頭頂,腳底是清澈的海水,周圍有數百人,但很多人依舊感到恐懼,控制不住顫抖。

  死去的自己......

  獨自站在沙灘上的相馬,劇烈地喘息著,眼神死死盯著黃泉大石。

  石面起了水波,一道人影,宛如浮出水面般,從黃泉大石中掙脫出來。

  一米九的身高,赤裸的上身,肌肉如花崗巖般結實,一個和相馬一模一樣的人。

  “咕嚕。”海面上,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沒有人關心這些,連聽沒聽到都不記得。

  “一模一樣?”早苗紗羅眼神中閃過疑惑,“天目大人,這代表相馬會死在這里?”

  “不錯。”天目一箇應道。

  “被自己殺了?”糸見沙耶加問。

  天目一箇點了下頭,沒說實話。

  黃泉大石超脫命運,就算死去的相馬,今天把活著的相馬殺了,出來的依然是原本該活到什么時候的相馬。

  眼前出現的相馬,和活著的一模一樣,證明他就是死在今天。

  ‘神巫來了。’天目一箇稍稍放下心。

  “我被你殺了?”活著的相馬大聲問。

  死去的相馬緊盯著他的眼睛,慘白的嘴唇,忽然勾勒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砰!”氣浪炸開,絢光搖曳。

  活著的相馬猛地倒退,要不是一開始就有警惕,他已經被自己的全力一擊打成重傷。

  死去的相馬被昏黃色神力籠罩,使用的竟然是黃泉神明之氣。

  “混賬!”活著的相馬,怒喝一聲,背部撕裂,鉆出兩條手臂。

  幾乎不分先后,死去的相馬同樣變出四臂。

  兩人轟然撞在一起,眨眼間已經對轟了上百拳。

  氣浪翻滾,倒卷海浪,坐在船上的修行者,連忙穩住船只。

  被狂風席卷,糸見雪連呼吸都不順暢。

  源清素撐開青色神力,將她護住,這個叫相馬的人,至少是二十五次討伐的實力。

  “砰!”又是一陣沉悶的爆響。

  兩個相馬齊齊倒退,喉頭都在咕嚕亂響,仿佛在用鮮血漱口。

  不等其中一人緩過來,另外一個臉色更陰森的,像是要啃食血肉般,飛撲上來。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活著的相馬倉促應戰,瞬間落入下風。

  兩人在懸崖邊激戰,一個奮力阻擋,一個要置對方于死地。

  昏黃色黃泉神明之力、泥土一般的褐色神力,每一次對撞,便激起層層光波。

  “這懸崖怎么回事?”有人驚訝地大喊。

  “現在管什么懸崖!”

  一部分人發現了,兩個相馬的激戰,偶爾會一起打在懸崖上。

  輕易就能轟穿一棟大樓的力道,竟然沒在懸崖上,留下任何痕跡。

  懸崖上那些刀劈斧鑿,至少是三十次修行者,手持神器留下來的。

  至于爪痕,顯然是有歌仙來挑戰過,甚至陷入垂死掙扎。

  戰斗逐漸進入尾聲。

  活著的相馬,看見對方和自己今天的打扮一模一樣,就已經慌了神。

  而死去的相馬,有活著的相馬的一切,又比他更冷靜、更瘋狂、更不怕死,兩人激戰了兩百個回合,活著的相馬被一拳打碎了腦袋。

  頭皮、血漿,糊在懸崖上,令人作嘔。

  死去的相馬同樣受了傷,左肩下弦月似的少了一塊。

  “那是什么?好惡心。”有女性修行者捂著嘴。

  糸見雪本來對相馬的尸體就感到反胃,已經撇開眼睛了,糸見沙耶加忽然從后面,固定住她的腦袋,強逼著她看。

  “成為修行者,就是象棋里過了河的卒,只能往前,面對這個世界最殘酷的一面。”姐姐在妹妹耳邊說。

  死去相馬少了一塊的肩頭,蛆蟲蠕動,腐肉惡臭,惡心至極。

  糸見雪胃部一陣反酸,臉色慘白。

  沒了腦袋的活相馬,尸體中竄出一道褐色氣流,被死去的相馬吸走。

  沒了這道氣,活相馬的尸體、血跡,瞬間變成骨灰。

  風一吹,在空中飄動,仿佛一層灰色薄紗,散得無影無蹤。

  得到這股氣,死去相馬渾身顫抖,緊貼著皮膚,浮現出一層光圈。

  “早苗大人。”他單膝跪在沙地,“相馬又回來了,不管生死,永遠為您效命。”

  “你...真的是相馬?”早苗紗羅一雙媚眼,仔細打量他。

  “是!”死去相馬大聲說,“我......”

  “別聽他的!”天目一箇截斷他的話,“從黃泉歸來的活死人,沒有任何人的感情,你們看他的傷口就知道了!”

  眾人再次看向死去相馬的肩部,腐肉、蛆蟲。

  只喜歡帥哥的早苗紗羅,立馬皺起曼妙的細眉。

  “早苗大人!”死去相馬連忙說,“就算我已經死了,但對大人的忠誠和愛,絕對沒有改變!”

  “連母神都失去了自我,你也配保留人性!”天目一箇不屑道,“早苗閣下,留著他,你們組的其他人,早晚會淪為他的口糧。”

  一組的人嚇得臉色都變了,紛紛看向早苗紗羅。

  “相馬。”早苗紗羅開口。

  “屬下在!”死去相馬大聲應道。

  “要讓我相信你,很簡單,這是魔龍釘,你拿著返回黃泉國,讓神器吸收足夠的黃泉神明之氣。”

  “不愧是在早苗姐!”蜘蛛忍不住說。

  眾人看著沙灘上的死去相馬。

  “可惜相馬死在了今天,要不然可以問問未來的事。”酒鬼遺憾道。

  話音一落,早苗紗羅、蜘蛛、酒鬼,忽然把目光看向其余的教徒。

  “組長大人!”眾人連忙后退。

  源清素卻覺得事情不可能這么簡單。

  果然,下一刻,天目一箇冷笑道:“黃泉大石這么輕松就能突破,陛下會讓這個地方隨意進出?”

  早苗紗羅等人臉色一變,問他:“到底怎么回事?”

  “老頭,一次說清楚,別拖拖拉拉,像便秘一樣。”神道教教徒紛紛喝問。

  天目一箇也不管這些素質極差的老鼠,轉身看向黃泉大石。

  “母神,”他恭聲說,“請原諒后輩,不能讓您返回人世。”

  那仿佛神靈低語的威嚴女音,發出一聲輕聲嘆息。

  在場修為低的人,心里冒出一種‘哪怕犧牲自己,也要為她解除煩惱’的沖動。

  跪在沙灘上的死去相馬,渾身顫抖,一股十分純凈的黃泉神明之氣,忽然從他頭頂鉆出,消失在黃泉大石中。

  剛才還活靈活現,除了肉體,幾乎和真人一模一樣的死去相馬,突然沒了表情。

  他冷冷地跪在那里,目光看向眾人,突然沖了過來。

  抓住船上一名修行者,張口就朝著臉上的咬去。

  “啊!”那名修行者發出一聲慘叫,奮力掙扎。

  但死去相馬的修為,遠超過他,死死地按住,不斷啃食他臉上的血肉。

  四周的人,嚇得拼了命地逃竄,有的甚至匆忙中連神力都忘了,掉進海里。

  “組長!”七組的人忙看向蜘蛛。

  蜘蛛曲指一彈,一道紫色烈焰撲向死去相馬,轉眼將他腐蝕成灰燼。

  而死去相馬身下的修行者,距離火焰那么近,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但那張臉,凸起的鼻子、右半邊臉上的肉,已經被吃沒了。

  “啊,啊!”那人在船上蜷縮著身體,發出痛苦的哀嚎。

  糸見雪正要避開視線,又是深吸一口氣,強逼自己看去。

  “不用勉強自己。”源清素輕聲說。

  糸見雪想說話,但一開口,惡心感立馬涌上來,只能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天目,剛才怎么回事?”早苗紗羅問天目一箇。

  “我曾獲得陛下恩準,進入過圖書寮。”天目一箇說,“在一本《黃泉本圖》的文獻中,看到過歷代修行者對黃泉國的研究——母神已經死去,沒了現世的自己,無法獲得生氣穿過黃泉大石,但后代的生氣多了,也能派上用場。”

  “你的意思是,伊邪那美操縱相馬的目的,是為了找到后代,把他們帶到這里?”源清素問。

  天目一箇看了他一眼:“不錯。”

  “死在這里的人不少吧,其中大多數應該是她的后代,這么多年,還不夠嗎?”糸見沙耶加不解。

  “如果是陛......如果是大御所、神巫這樣的直系,自然早就夠了,但他們不會來這里。”

  眾人稍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

  常人犯不著去黃泉國,而且大御所、神巫,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死去的自己的對手?

  在黃泉大石前,越是厲害,越是不堪一擊。

  “既然知道,你他媽為什么不早說?”一組有人大罵。

  “還害尾上受傷!”一名七組的人跟著開口,他攙扶著剛才鼻子被咬掉的那個人。

  天目一箇原本不想搭理這些人,但早苗紗羅等組長也看著他,不得不開口解釋一句。

  “圖書寮的情報,怎么可能輕易告訴你們,一旦陛下知道,你們知道是什么下場嗎?”

  “現在知道怕了?”酒鬼諷刺地笑了笑,“當初和我們交易的時候,怎么不擔心京都之主?”

  “只要能煉成打破神明之氣知見障的神器,死又怎樣?但為了一個情報,掉一根頭發不值。”

  提到打破神明之氣知見障,天目一箇滿臉狂熱。

  神道教的修行者,破口大罵,認為他就是故意隱瞞,想害死他們。

  一些高手倒是能理解他,修為高的人,多多少少,在某些地方有些偏執。

  “現在怎么辦?”酒鬼問早苗紗羅。

  早苗紗羅沉吟著。

  擊敗未來的自己,最好的就是像剛才的相馬一樣,死在近期,但誰又怎么知道,誰會在近期死去。

  “我有一個主意。”蜘蛛忽然開口。

  “你說。”早苗紗羅輕抬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蜘蛛伸手一探,從湖面抓起一名修行者,將他丟在沙灘上。

  “我在他身體里注了毒素,并且會逐漸僵硬,明天的現在,就會僵硬而亡。”

  “大人,大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那人滿臉驚恐,掙扎著起身,又忽然跌倒。

  蜘蛛繼續說:“毒素已經廢掉了他的神力和雙腿,再給他一把武器,不信贏不了。”

  “好主意!”酒鬼哈哈笑道,一拍腰間酒壺,酒水飛濺,在空中凝聚成一把匕首。

  “太大的武器,你現在也用不了,匕首剛好合適,拿去。”

  匕首插在沙灘上。

  “贏了就讓你活下來。”蜘蛛笑著說。

  只要還能正常思考的人,都知道這話是假的。

  如果這人明天活下來了,那出來的就不會是明天的他。

  但那人已經被死亡逼瘋,失去了思考能力,拿起匕首,踉蹌著爬向黃泉大石。

  糸見雪不忍心地看著他,哪怕知道這人手上,肯定有很多無辜者的鮮血,就像蘆葦叢中的那些藝伎。

  狐貍面具下,源清素面無表情,看著那人在沙灘上爬行。

  他瞥眼天目一箇,這老頭表情淡定,但目光中卻帶著一絲諷刺。

  看來他猜測的不錯,人欺騙不了命運,只有命運玩弄人。

  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不是爬動聲,而是腳步聲。

  在那人驚恐的眼神中,和今天的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走出黃泉大石。

  “怎么回事?”眾人皺眉,看向蜘蛛。

  蜘蛛看向天目一箇。

  “生老病死,是活人才有的詛咒,死去的人,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那怎么樣可能贏得了!”有人忍不住說。

  “贏得了,這個地方也不會......”

  “啊!”

  天目一箇話沒說完,活著那人已經被自己提起來。

  死去那人,咬在活著那人的脖頸,大口大口吞咽鮮血。

  “啊!啊!”活著那人,拼了命的用匕首捅死去那人的腦袋。

  死去那人明明有神力,卻根本不在乎,任由蛆蟲、腐肉飛濺,嘴里繼續喝著自己的血。

  太凄慘了,簡直就是一頭野獸,在享受活人這道美食。

  別說糸見雪,不少殺人如麻的神道教修行者,都看得毛骨悚然。

  等那人沒了生氣,蜘蛛出手,將死去那人燒掉。

  死氣回歸黃泉,生氣消散天地,兩捧厚實的骨灰,被風一層一層吹去。

  “就沒人成功過嗎?”早苗紗羅失去耐心,直接問天目一箇。

  “父神伊邪那岐,或許成功了。”天目一箇說。

  “你在耍我們!”酒鬼心底冒出怒火。

  神道教教徒也跟著痛罵,紛紛勸說自家組長,他們只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們想知道怎么增強魔龍釘的威力,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辦法告訴你們。”天目一箇淡淡地說。

  “天目閣下,”源清素好奇道,“如果中途給挑戰的人一把神器,可以嗎?”

  “沒認主的神器用不了,認主的神器,對方也能操縱。神器可不管身上是死氣,還是生氣,只認器量。”天目一箇回答。

  組長們安靜下來,想著辦法。

  但辦法如果那么好想,官方也不會放著這里不管。

  “大風起兮云飛揚,諸位,好巧啊。”清朗悅耳的嗓音,帶著笑意傳來。

  眾人猛地回頭,看向來時的詭異洞穴。

  糸見雪不可以思議地看向源清素。

  而源清素不可思議地盯著海面上的洞穴。

  陽光燦爛,海風徐徐,洞穴中并肩飛出三道人影。

  紅白巫女服,雪白的袖子上繡著盛開的玉蘭花,黑發飄揚,金光神圣,衣袂飄飄,襯著藍天與清澈大海,宛如神女下凡。

  “......神巫。”早苗紗羅收起一直掛著臉上的嫵媚笑容,渾身緊繃,全神戒備。

  在神女身邊,三人中間那道身影,籠罩在滾滾黑霧中,看不真切。

  但黑色神力,天下獨此一家,那人語氣狂妄,氣勢逼人,像是要君臨天下,除了源清素,還能是誰。

  剩下那人,白發如雪,臉容光潔如冰,雙眼美如秋水,人偶般精致的少女。

  “北海道巫女?!”蜘蛛瞪大眼睛,不明白這位比神巫還遠離人世的巫女,為什么會出現在北海道千里之外的夜見島。

  酒鬼咕嚕一聲,這位歌仙級的組長,也緊張得開始吞咽唾沫。

  三人飛出洞穴,懸浮在空中,背對西斜的太陽,宛如天神,將所有人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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