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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又是椎樹下,三四郎池邊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假如被巫女纏住

  暴雨依舊下著,氣勢恢弘,宛如要將大地整個沖走。

  “回來晚了,有給我留飯嗎?”源清素走進客廳。

  白子指著客廳的一人小桌,源清素盤膝坐下:“謝謝白子小姐。”

  “豬仔必須喂得白白胖胖的,殺的時候,慘叫聲才會大。”白子陰笑道。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傲嬌。”

  “閉嘴!你才是傲嬌!”

  源清素喝了一口豬肉湯:“嗯,好喝。”

  白子哼了一聲,倨傲地盤起雙臂。

  雨下個不停,源清素就著雨聲,吃完了晚飯。

  他正準備去洗碗時,盤坐在廊檐風鈴下,閉眼冥想的神林御子喊住他。

  “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不,我要洗碗。”

  白子暫時放下和小蝴蝶的飛行棋對局,試圖奪走餐盤,源清素死活不松手。

  “自己的事情,能自己做就自己做,這是母親從小教育我.....”

  “松手。”白子緩緩抬頭,以豹子捕食的眼神盯著他。

  “你太不講義氣了!”源清素松開手,低聲對她埋怨。

  “快過去!”白子試圖踹源清素的屁股,“敢讓御子大人久等,明天早飯就給你下毒!”

  源清素走到廊檐上,坐在神林御子左邊。

  “女孩子的身體好看嗎?”神林御子依舊閉著眼睛,她一說話,暴雨仿佛都變小了,不忍心驚擾她。

  源清素是聰明人,沒有回答好看,還是不好看。

  他把今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果然,神林御子是明事理的,不再追究女孩子身體好看與否。

  “你打算教她修行?”她問。

  “這是沒辦法的事。”源清素望著眼前如幕布一般的暴雨。

  “明知道好好生活,才是對姐姐更好的選擇,依然執迷不悟?”神林御子睜開眼,微微轉過臉,用那一汪清泉注視源清素。

  “親情不就是這么一回事嗎?”源清素扭頭和她對視。

  隨即,他笑了一下,又說:“愛情也同樣如此。”

  神林御子看了他一會兒,回過頭去,重新閉上眼睛。

  “下次再單獨行動,不提前告訴我,你就在暴雨里站一晚上。”

  “對不起。”源清素老老實實道歉。

  他在神林御子身邊坐了一會兒,突然像不倒翁似的,將身體歪向她。

  “神林小姐,”他講述一個秘密似的說,“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不等神林御子反應,他已經站起身,說著:“我去泡澡了,你們不準進來,知道了嘛!”,回房間拿衣服去了。

  神林御子睜開眼睛,沒管源清素的下流挑逗,她盯著夜色中的雨看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閉上眼睛。

  這場暴雨中的事,遠不止這些。

  “因為你說在新橋,我還以為是烤雞串的居酒屋!”優花偷偷打量周圍的環境,和兔子一起坐下。

  這是一家高級到需要鼓起勇氣才能走進來的意大利餐廳,汐留大廈四十七層,可以望見雨中的彩虹大橋。

  在兩人對面,是代號鯉魚的晴美,她有一個癱瘓的丈夫,兩個需要撫養的孩子。

  晴美穿著一身高級禮服,手邊放著一杯同樣高級的葡萄酒。

  “我早就想試試看富人的生活了。”看見同班,鯉魚終于露怯了,低聲說。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挺起背,拿捏起姿態,讓穿制服的俊俏侍應生,給自己倒酒。

  “干杯。”三個女人喝不出葡萄酒的好壞,但不妨礙她們享受心情上的愉悅。

  她們圍繞最近的生活聊了一會兒,開始進入正題。

  “胖子、猴子、馬臉、和尚,都已經到齊了。”兔子像是不打擾其他客人一般,低聲說。

  “什么時候動手?”優花同樣輕聲細語。

  “中午,在東京大學。”兔子說。

  “為什么不等她回千葉?我們可以在她換乘的時候,把她帶走。”鯉魚暴怒姐的問。

  “我昨天已經勘察過了,”兔子聲音愈發得輕,“除了東京大學,其余任何地點,組長妹妹身邊都有人監視。”

  侍應生過來詢問是否需要繼續倒酒,優花輕輕頷首,三人沉默了一會兒。

  等侍應生走后,鯉魚擔憂道:“在東京大學動手,會不會太危險了?”

  “正因為危險,所以才選在這里。”兔子說,“誰也不會想到,我們居然敢在兩位巫女,還有源清素的眼底下劫人。”

  優花看了眼鯉魚,明白她的擔憂。

  “晴美,”她輕輕按住鯉魚的手,“你可以不用參加。”

  “不。”鯉魚搖頭,“為了組長,我愿意做任何事。”

  “你和我不同,你有孩子,還有丈夫需要照顧。”

  兔子也勸說道:“我們九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家人和朋友,晴美姐,你不用自責,也不用強迫自己。”

  鯉魚想了想,最后還是搖頭。

  “小郁你,還有田中、青田他們,不也有家人需要照顧嗎?而且,組長也是我的家人。”

  優花什么都沒說,只是握緊鯉魚的手。

  兔子雖然感動,但她從小就不習慣這種場面,眼睛已經有點酸,要哭出來。

  她舉起酒杯,假裝喝酒,卻因為走神,加上不適應喝葡萄酒的杯子,幾乎全倒了在臉上。

  “咳咳咳!”

  “兔.....小郁,沒事吧?!”

  “鼻子,從鼻子里出來了!”

  整個餐廳都是她們驚天動地、慌手慌腳的聲音。

  伺候在不遠處的侍應生,被那聲音弄得渾身僵硬,西裝革履的客人們,屏息斂氣,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們。

  三人待不下去了,匆匆忙忙結賬,乘坐電梯離開餐廳。

  “慶功宴...選在烤雞串店吧。”分開前,優花說。

  “抱歉。”兔子不好意思道。

  大雨依舊下著,多摩川的河水在夜色中上漲,逐漸逼近警戒線。

  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溜進來,泰然自若地躺在床上。

  床上,已經不見了糸見雪的身影,浴室傳來水聲。

  昨晚晾曬的校服,除了襯衫稍微有點干之外,內衣和裙子摸上去依舊濕乎乎的。

  好在穿上去之后,從外面看不出是濕的,只是不怎么舒服。

  糸見雪沒有時間去商場購買新內衣、新裙子,她拿起更濕的書包,退了房,朝東京大學走去。

  時間還很早,路上除了晨練和遛狗的市民,連工薪族都看不見。

  她從地圖上找到三四郎池,鉆進樹林,站在布滿石塊的池邊。

  四周全是不知名的樹木,一層又一層的樹葉,陽光也無法滲透進來,將水池圍得宛如一口露天深井。

  池水清澈,雨后的鯉魚紛紛探出頭,大口呼吸著空氣。

  在池邊巨石的縫隙,孤單地長了一棵很像蘆葦的灌木,糸見雪恰好讀過相關的資料,知道那不是蘆葦,是荻花。

  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水邊,葉子長形,似蘆葦,秋天開紫花。

  萩花是秋之“七草”中的首位,或許是因為看起來清純,萬葉集中詠誦萩花的歌,比四季中的任何一種草花都要多,有一百多首。

  糸見雪站著等累了,就在找了一塊石頭坐下。

  被雨水沖刷,又被太陽拭去水分,石頭干凈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姐姐到底做了什么呢?

  源清素說的危險,又是什么?

  為什么一旦知道了,就會和家人、朋友逐漸疏遠呢?

  浮想聯翩,呆呆坐在那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陽不知不覺都升高了。

  她不知道第幾次左右回過神,終于看見源清素從樹蔭中走來。

  “來這么早?”源清素手里拿著三明治、北海道牛奶,還有畫著人體腹部骨骼的醫學書。

  這時,糸見雪才意識到,現在只是九月二日的清晨六點而已。

  “沒吃早飯?”源清素坐下來,將手里的三明治和牛奶遞給她。

  “我不餓,謝謝。”糸見雪現在只想知道姐姐的事。

  “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吃,還是不吃?”

  糸見雪深吸一口氣,按耐住焦急的心情,接過三明治和牛奶。

  她看了眼沒打算說下去的源清素,撕開三明治的包裝。

  三明治的面包很柔軟,里面夾著火腿,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牛奶,她看向源清素。

  那眼神是在威脅你不說,我就不吃。

  這是一種關系足夠親昵,才能生效的親密,糸見雪也不說上為什么,但她心里有一種預感,這肯定能對源清素奏效。

  果然,源清素開口了。

  “這個世界遠比表面上看起來殘酷。”他說。

  “殘酷?”糸見雪重復道。

  “有很多事情,隱藏在大多數人看不見的角落。”

  源清素說到這,停下來,看著糸見雪,糸見雪不得又吃了一口三明治,喝一口牛奶。

  從昨晚就沒吃過東西的身體,傳來一陣滿足感,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小口三明治。

  “比起說……寵物,”源清素找了個例子,“哪怕是獸醫,也不能完全為它們考慮。人們總是會忽略一個事實,獸醫的客戶不是寵物,是寵物的主人。”

  “這哪里殘酷了嗎?”糸見雪問。

  “比如說一只狗,因為沒有出去散步抑郁了,不斷咬自己身上的毛,但它的主人不想出門,或者沒有時間出門,寵物醫院能做的,也只是勸說。”

  糸見雪點點頭,粉嫩的唇瓣抿著吸管,下意識喝著牛奶。

  她想了一會兒小狗的事,松開吸管問:“這和我姐姐有什么關系?”

  “你姐姐......你確定要繼續下去,在沙耶加明確不希望你知道的前提下?”源清素再次問她。

  “請告訴我。”糸見雪沒有猶豫。

  明知道這樣做是意氣用事,但不這么做,她永遠迎不來明天,人生無法繼續下去。

  源清素笑了兩聲,用一種悠揚的語氣說:“你姐姐要怪我了。”

  “我會幫哥哥說情的。”糸見雪敷衍地安慰了一句。

  “你姐姐是幸福的,她有拼了命也要去保護的人,也有人拼了命也要去保護她。”源清素感嘆一句,“你想先吃,吃完我們再繼續。”

  糸見雪加快吃東西的速度。

  她習慣小口享用食物,突然要在短時間內吃完一份三明治,也沒快到哪去。

  源清素望著頭頂的椎樹。

  椎樹果實成熟在十月底至十一月,現在是九月上旬,從四月在這里被神林御子踹進池子里,已經過去小半年。

  說起來,即將踏上修行道路的糸見雪,昨天也渾身濕透了。

  難道這所學校有詛咒?

  “我吃完了。”

  源清素收回視線,看見糸見雪將牛奶盒裝進三明治塑料袋,一起放進書包。

  糸見雪拉上書包的拉鏈,問坐在一旁源清素:“我姐姐真的犯罪了嗎?”

  “嗯,怎么說呢,是殺了人,也持有危險武器,同時也是分裂國家的恐怖組織的頭領之一。”

  “.....怎么會,姐姐不可能做那種事!”糸見雪難以置信。

  “昨天也說過了,在這個世界上,不得已犯罪的好人,要多少有多少。”

  “姐姐...她是因為什么?”

  “為了你。”

  “我?”

  “這個世界有.....你有五百円硬幣嗎?”源清素問。

  糸見雪楞了一下。

  源清素朝她攤手,她下意識拿出錢包,從昨天乘坐電車找零的硬幣里,找出一枚五百円遞給他。

  源清素打量一眼硬幣,正面是泡桐,反面是面值。

  “這個世界,有妖怪。”他雙眼看著糸見雪,將硬幣捏彎。

  糸見需眨了一下眼睛,用少敷衍我的語氣說:“這只是單純的力氣大,或者魔術吧。”

  源清素將硬幣復原,放進在自己的兜里,“看來得拿出點真本事。”

  他撿了一塊石頭,朝水面丟去,水面“砰”的一聲,濺起碩大的水花,仿佛被炮彈擊中。

  一條鯉魚游過來,朝源清素吐口水。

  源清素用手擋住,若無其事地對糸見雪說:“信了?”

  沉默間,源清素一指點在沒回過神的糸見雪眉心,開始喚醒她的器量。

  這是從香葉冠中得來的咒法,比神林御子的簡單很多,不需要被引導者自己費勁,引導者可以直接幫忙溝通神明之氣。

  糸見雪閉著眼睛,在她周身,環繞流淌著一層白色神力。

  和北海道女巫一樣是白色,但兩人絕對不會被認錯。

  北海道女巫的白色,是冰雪的顏色;糸見雪的白色,乍看同樣是冰雪,其實更像山上白色的霧氣。

  作為引導者,源清素知道了糸見雪這個人的全部。

  遠看,是座完美的冰山;

  走進一點,一個秀麗的小山巒;

  貼近了,只是個稍微有點難相處的、可愛又可憐的普通女孩。

  堅強,有,但一旦不再是一個人,就會變得軟弱,想要去依靠別人;

  不過還算聰明和努力。

  靠著這些,以源清素的才智,能知道糸見雪的一切心思。

  比如昨天,當他說自己不知道沙耶加的事情時,糸見雪已經相信了,只是絕望的她,除了抓住他,沒有其他辦法。

  她將來面對一件事,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源清素很討厭被一個人理解到這種程度,相比給嘉靖皇帝啟蒙的人,早就已經死了。

  但這個人是神林御子,他反而開心。

  他想和她在一起,那自己好的壞的,讓她提前知道,算是一件好事。

  糸見雪醒過來時,已經是正午,校園重新恢復了熱鬧。

  “走吧。”源清素站起身,“去食堂吃飯。”

  “剛才是什么?”糸見雪連忙拿起書包,她發現自己的衣服,還有書包,已經全部干了。

  “神力。”源清素給她解說神明之氣、妖怪、神道教。

  中午,兩人依舊在醫學部教學研究大樓的13層意大利餐廳。

  吃完飯,各自要了一杯冰烏龍茶。

  “神道教九個組,有的為錢,有的好色,有的追求力量,有的想為所欲為,你姐姐的九組,只是一些半路開始修行,不想去討伐妖怪,只想保護家人的普通人。”

  頓了頓,源清素又說:

  “不過他們為了自保,也殺了官方修行者,說他們是罪犯并沒有錯。”

  “姐姐.....”

  這些天,糸見雪想過很多可怕的事情,但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姐姐居然過著這樣的生活。

  “在我后面,那三個女人,就是你姐姐的手下。”突然,源清素笑著說。

  “什么?!”糸見雪下意識抬起頭,朝源清素身后看去。

  三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女性,在對外開放的東京大學,這樣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還有左后方,吃意面的長臉和光頭男。”

  糸見雪又看過去,那兩人的桌上放著相機,只看外表,同樣像是來東京大學拍照的普通游客。

  “你后面,那個看決斷力從明天開始!實踐訓練的胖子,也是。”

  糸見雪轉過身去。

  在她看過去的一瞬間,胖子手里的書嚇得掉在地上。

  在糸見雪的注視下,他顫顫巍巍地去撿書,臉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書撿了好久,依舊沒撿起來,這人還總是偷偷看向這邊,是人都能看出他有問題。

  “你嚇著他們了。”源清素端起烏龍茶,笑著喝一口。

  糸見雪連忙收回視線,也端起烏龍茶。

  在她余光里,剛才還沒什么反應的女子三人組,此時坐立難安。

  糸見雪現在已經是高天原外部人員,當然知道源清素和姐姐的關系,剛才他那么說,顯然是想通過自己,去嚇這些姐姐的朋友。

  “哥哥,你好壞。”她忍不住說。

  源清素背靠椅子,翹著腿,一派悠閑。

  “我是在保護他們,讓他們別做傻事。”他毫不在意地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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