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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畫里的計劃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假如被巫女纏住

  回到家,父親、母親,還有妹妹,都還沒睡。

  糸見沙耶加心底溢出暖意,知道他們是因為自己一個月回來一次,所以都在等自己。

  不過父母也就算了,明天還要上學的女高中生,怎么能熬夜呢。

  “清素君回去了?”一進門,母親問。

  “回去了。”糸見沙耶加疲憊地伸了一個懶腰,隨后像是剛發現似的說,“啊啦,小雪是在等姐姐嗎?”

  “誰在等你?”已經換了睡衣睡褲的糸見雪站起身,“晚安。”

  “聊會兒天嘛,要不然不是白等了嗎?”

  在糸見沙耶加逗弄中,糸見雪頭也不回地走向臥室。

  真舍不得妹妹走,明天早上醒來,她已經去上學,而自己又要回到東京。

  “父親,在看什么?”糸見沙耶加收拾情緒,在沙發坐下。

  “深柄和彥的炎癥論文。”換了家居服,戴著眼鏡的父親回答。

  深柄和彥是東京帝國大學的醫學教授。

  糸見沙耶加將自己的身體陷入沙發。

  父親在看醫學筆記,母親替自己泡茶,讀高中的妹妹正在臥室入睡,這就是她沙耶加的幸福。

  為了眼前的光景,她愿意犧牲一切。

  “給。”母親把茶端過來。

  “謝謝母親。”糸見沙耶加回過神,明明26歲,依然小女孩似的說話。

  “累了就早點休息。”

  “好”

  母親先去睡了,父親依舊在看論文,好像要把花在聚會上的時間補回來。

  不知道父親修行,器量會怎么樣?

  母親可能會差一點,妹妹...妹妹會怎么樣呢,或許不低,但應該不會超過父親。

  父親畢竟是醫學博士,還能自己開一家醫院。

  糸見沙耶加喝著茶,沉浸在散漫的思緒中。

  嘴唇貼著茶杯,想著家人,嘴唇離開杯子時,她想到了另外一位學醫的修行者。

  “父親。”她放下茶杯。

  “嗯?”父親沒有抬頭。

  “當初,高峰教授是怎么向你推薦清素的?”

  “不是和你說過嗎?”

  “當時沒在意嘛,已經忘了。現在和他交往了一段時間,想看看我面前的他,和別人眼里的他,是不是一樣。”

  父親取下眼鏡,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回憶。

  “博學多聞。”

  “具體呢?總不能簡簡單單就這么一個褒義詞吧?”

  “說是除了醫學,其他領域也有涉獵,比如數學、物理。”

  “真的假的?”

  “高峰是這樣說,聽他說,源君為了兼職賺錢,還幫宿舍隔壁一位工科機械系的同學,用代碼做過游戲,利用wifi和藍牙技術創作過空氣吉他。”

  “這家伙,原來這么厲害。”

  “嗯,據高峰本人說,他鄙夷的文學與藝術,源君都了如指掌,是個就算在東大,也是百年難遇的天才。”

  父親侃侃而談,仿佛又回到當初給她介紹源清素時的心態。

  而糸見沙耶加自己,卻做不到那時的敷衍隨意。

  過了凌晨,四下萬籟無聲,窗外夜幕沉沉,不安的陰霾在她心里擴散。

  全家人休息之后,她悄悄出門,來到糸見醫院的康復大樓。

  大樓的確是大樓,但不僅一棟,而是三棟。

  光照、視野最好的那一棟,外表沒什么特別,內部裝飾的豪華程度卻不亞于高級賓館,這是富人專用的特級病房。

  柳生三千子就住在其中某間套房,以糸見大小姐朋友的身份。

  “糸見姐?”柳生三千子打開窗戶,讓神力偽裝成黑色的糸見沙耶加進來。

  “三千子,你見過這個人嗎?”糸見沙耶加一落地,像是早就準備好一樣拿出手機,亮出為了糊弄父母而和源清素拍的合影。

  照片以高速行駛的路面為背景,兩人坐在車內,源清素開車,糸見沙耶加拿著手機,腦袋靠過去。

  “見過幾面,怎么了?”柳生三千子柔弱的聲音,連夜色仿佛都放輕自己的腳步,生怕踩壞了。

  “他是神巫身邊的修行者,和來抓捕你的伊勢神宮巫女關系也不清不楚。”

  “啊!”柳生三千子驚呼一聲,小鹿一般純潔的雙眸,不安如墨水般滴了進去。

  “別擔心。”身邊的人不安,糸見沙耶加自己反而冷靜下來,“他或許聽過柳生家的事,但不會立馬猜到就是你。”

  柳生三千子依舊不安地點點頭。

  “你和他說過話嗎?”糸見沙耶加又問。

  “說過,不過很少。”

  “仔細想想,有沒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地方?”

  由不得糸見沙耶加不這么謹慎。

  器量深的人,神力需要時間積累,洞察力的敏銳需要引導,但一想到源清素臨走之前的一問,作為一個女人的直覺,她沒從對方眼里看見電光。

  也就說,源清素不是出于喜歡或者情欲問這個問題。

  三千子想了想,輕輕搖頭:“沒有,不過我也不確定。”

  “或許他已經猜到了。”這句話,糸見沙耶加沒有說出口。

  這是她基于個人直覺的猜測,沒必要說出來讓別人不安。

  “凡事想得太樂觀會很危險,三千子,為了以防萬一,我給你準備一輛車,你自己先去鐮倉,可以嗎?”

  這是為了三千子好,也是為了不暴露自己,連累妹妹和父母。

  “嗯,我聽糸見姐的。”柳生三千子點頭。

  6月4日,依舊是個雨天。

  按照約定,早上8點,三人會在大榕樹邊的紫藤走廊集合,然后一起去學校。

  源清素從榕樹里出來,正好是八點,一串串紫藤花下,只有神林御子一個人。

  看來今天姬宮十六夜是“逃課”了。

  昨晚喝了酒,睡得還晚,今天又下雨——只要想逃課,理由總是多得數不清。

  “一想到別人也能看到這么漂亮的神林小姐,心里就很不舒服。”源清素打著傘,等神林御子從紫藤走廊里出來。

  她今天穿了靛青色短裙,簡單的白襯衫。

  衣著格調淡雅,很讓人舒坦,襯衣領口探出的脖頸細細白白。

  “以為每天夸我一句,就能讓我喜歡上你?”

  “不能,但你真的很漂亮,我又剛好那么博學,說博學也不對,只是擅長抒發心底的情感。”

  白山神社種滿了紫陽花,兩人走在淅淅瀝瀝的雨中。

  神林御子將傘放在肩上,翻開手里的筆記本,給源清素看。

  “怎么了?”源清素疑惑地看過去。

  上面寫滿兩人在法國文學課上的交流。

  「因為什么,又意味著什么?」沒頭沒腦地開頭。

  「‘神力化形咒’可以借助妖怪的骨頭,擬態出妖怪的形狀,那人可以變成妖怪嗎?」

  「變成妖怪做什么?」

  「更帥?」

  「神林小姐,神林小姐,問問白子今天晚飯吃什么」

  「胡蘿卜燉肉、冷豆腐、毛豆、烤三文魚、豆腐海鮮味增湯」

  「哇哦,我能去吃嗎?」

  「白子說不行」

  源清素記得,當時自己沒把筆記本還給神林御子,而是“生氣”地在上面涂鴉。

  往下一看,涂鴉還在上面。

  跪坐的神林御子,一手拿著飯碗,一手拿筷子,眼前是餐盤,餐盤上是胡蘿卜燉肉、冷豆腐、毛豆、烤三文魚、豆腐海鮮味增湯。

  惟妙惟肖,就連筷子上的毛毛蟲,都仿佛活得一樣。

  線條精準,刻畫細膩,是圓珠筆畫。

  神林御子合上筆記本,一不發地走著。

  “我沒打算瞞你。”

  “你知道提防姬宮十六夜,還算聽我的話。”

  以他們的記憶,就算一開始沒想起筆記本上的畫,但在人前刻意假裝不會畫畫時,會第一時間回憶自己之前是否暴露過。

  “我還在私塾教書的時候,在茗荷谷見過柳生三千子。”源清素說。

  神林御子沒說話,等著他說下去。

  神社花壇前,一個起得早的老頭,正用快要摔倒的姿勢彎著腰,把相機貼到紫陽花的臉上。

  聽不見往日鴿子的“咕咕”聲,只有烏鴉難聽的叫聲,依舊時不時傳到耳邊。

  “第一次見她,她一個年輕女孩子,在路邊吃便利店的三明治,腳邊放了兩個琴盒。

  “我最后一次去私塾兼職時,深夜她都在街頭演奏,出于同樣被生活所迫的共鳴,我伸手想幫她拿琴盒,她表現出得十分抗拒。

  “當時我以為,琴盒里是她好不容易攢的錢。直到我昨天在千葉看見她,才敢肯定,她就是三千子,另外一個琴盒里,應該是玄象琵琶。”

  “為什么瞞著姬宮十六夜?”比起柳生三千子的事,神林御子率先問了這個問題。

  “打消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如果僅限于官方修行者,我不喜歡,太淺薄。”

  “官方修行者還好說,神道教的人,全是以私欲為先。”神林御子轉頭看向源清素,“你知道這有多困難嗎?”

  “辦法永遠比困難多。”源清素回答,“九組的宗旨有兩個,一,保護家人;二,不想冒險討伐妖怪。對于這樣的人,如果我們有了足以改變規則的權利,輕而易舉就可以拉攏。”

  “但你現在沒有這樣的權利,我也沒有。”

  “糸見沙耶加很在乎她妹妹。”

  神林御子停下腳步,源清素也跟著停下來。

  兩人打著傘,在雨中對望。

  “為什么一臉嫌棄地看著我?”源清素說,“我會用她妹妹威脅她,但不會真的對她妹妹做什么。”

  神林御子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漫長的梅雨中,別的花會被淹死,但紫陽花雨水越多,越是充滿活力。

  來到車站,乘坐下行的電梯,來到車站月臺。

  最近月臺的柱子漆成了綠色,像是抹茶味的卷筒蛋糕。

  十分鐘過去了,源清素等著神林御子開口,但她沒有開口。

  月臺前,他疑惑地歪頭看了她一眼,然后神林御子露出‘別以為你能猜中我行’的冷笑。

  源清素像是背誦《圣經》般說:“我喜歡腿好看的女人,在其他各種條件都大致相等的情況下,壞女人更讓我著迷。”

  他接著說:

  “有的女人會偶爾面露殘酷的表情,我最喜歡這種表情。我一看見這種表情的女人,就覺得心跳加快。”

  電車轟隆著駛進車站,源清素的話也像電車,撞進神林御子的世界觀。

  她抱緊手里的課本,后撤了一步,手里滴著雨水的傘,已經隨時準備使出「神道流」。

  “不過即便是壞女人,”源清素還在說,“也不能壞得露骨,越是壞,就必須越聰明。”

  “你夠了。”神林御子打斷他。

  “這些都是書上看來的,絕對不是我說的——我說不出這么簡練精辟的話。”

  神林御子臉上寫滿不信,和源清素一起走進電車。

  “接著說九組的事。”她說,“你做決定之前,好像沒問過我支不支持,是吧?”

  “你難道不支持我?”源清素反問。

  說著,神林御子坐在最靠近的門位置,源清素隔了半米,坐在她身邊。

  對面原本低頭玩手機的都市女郎,下意識抬頭看兩人一眼,然后第二次抬頭,確認似的看源清素第二眼,第三眼就略帶害羞了。

  而電車里的男性,早就有意無意地看向神林御子。

  “如果真的是為了打破隔閡,減少傷亡,我當然支持,但如果是為了權力之類……”

  “殺了我?”

  “傻孩子,我怎么會殺你呢?”神林御子語氣溫柔,“從圖書館和你搭話那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一道咒,你要是死了,我活著也沒了意義——我只會把你永遠關在神社。”

  “那也不錯。”

  “每天只能種菜、打掃衛生、味增都要自己研磨,沒有手機,不能看電影,不能玩游戲,這樣的生活也沒關系?”

  “不是還有你嗎?不過我母親怎么辦呢?我得給她養老。”

  電車哐當哐當前行,雨像是阻擋它前行一般下著。

  “下一站,東大前,東大前。”

  兩人離開車站,沿著校園的圍墻走著。

  頭頂的綠蔭遮擋了部分雨水,沿途全是同樣去上課的學生。

  “那為什么要瞞著姬宮十六夜?她不是也想打破隔閡,妄圖統一東瀛嗎?”

  “妄圖?看來你認為她做不到啊。”源清素笑了兩聲。

  之后,他解釋:

  “我本來已經殺了九組一個人,糸見沙耶加很生氣,甚至沖到了‘浪漫號’上。如果再殺了三千子,就算有糸見的家人,結盟也會很難,而且我們不可能真的對糸見家下手。”

  “就因為這個?”

  “還有兩個小小的私心,能不說嗎?”

  “不行。”神林御子語氣毫不猶豫,透露出理所當然的氣勢。

  “真嚴格啊,那就說一個。”源清素聲音悠然,“那個聯絡優花的人,不是說,柳生三千子能讓九組的實力,排到神道教第五嗎?九組越強,在神道教的話語權越大,對我們越有利。”

  “6月20,我們不是去殺人,改成談判?”

  “打還是要打一架的。”

  兩人從赤門走進校園,源清素自自語一句:“不知道能不能通過糸見沙耶加,學會神道教的兩道神雷。”

  “這是你另外一個私心?”神林御子問。

  “嗯?”源清素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回答,“不是,不過也可以是。”

  神林御子說完五句話了,兩人散步似的走到文學部。

  “神林小姐,中午見。啊,真不想上課。”源清素一個人繼續往前走,不情不愿地朝文學部后面的醫學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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