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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蠅營狗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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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記得嗎?

  沈翼覺得他不記得,平順五年時的朝政,圣上幾乎沒有決斷權。

  賑災的事肯定是太后定奪的。

  但圣上的反應卻很有意思,令太后都驚訝了一下,就更不提朝臣了。他覺得圣上行事,比以前大膽多了。

  袁為民當年被貶斥西北,就是老韓國公的手段,所以那幾年的朝政他只知道大事,但他也明白,誰都可能知道唯獨圣上不能,袁為民下意識朝沈翼看去,沈翼感受到他的視線,也朝他看過來,并給了他一個盡在不言中的眼神。

  袁為民下意識就慌了,他這……難道是投靠瑾王了?不對,他和瑾王沒這么熟。

  他被動投靠瑾王?

  袁為民心思亂著,沈翼心頭卻在笑,葉文初說她自己是門外漢,但就是她這個門外漢,人不在卻把好好的金殿,攪和成了菜市。

  至于袁為民的反應,他當然明白。袁為民在先帝手里進的內閣,先帝去了以后,他想輔佐圣上,野心很大,但可惜圣上登基的第三年,他就被貶去西北做了個縣官。

  聽說那邊風沙大、干旱、一年沐浴一次,袁為民在那邊忍了五年零六個月,看到圣上掌權無望后,他向老韓國公低頭了。

  聽說托人送了一筐子沙果,那是第一次送禮,到老韓國公手里,沙果已是沙漿。

  但第二年三月,袁為民就調任回京,做了次輔。

  可以說,袁為民被老韓國公和太后聯手整了五年六個月,最后終于低頭了。

  這也是為什么袁為民會顯得圓滑世故,但也有顯得有些底線。

  “哀家看看。”太后讓眾人不要吵,“撥款三次,還是四次當然是以現存的記錄為準,為什么葉的一個奏疏,就能叫大家懷疑戶部?”

  盯著戶部的人多著呢,葉文初都沒有細想,她的奏疏就是倒進油鍋的冷水。

  她不想朝堂政局,但有很多人幫她想。

  “太后娘娘,葉奏疏上說的,她查了三個衙門,相關人員在平順五年九月的記錄,全部為空白,這就太過巧合了。”

  “是啊。居然這個叫張植的死者,曾經在府衙當捕快,去衛輝出差的日志都失蹤了,這樣太荒唐了。”

  太后擺了擺手:“你們說的哀家明白,但天下巧合的事,誰也說不清楚。”

  姚文山點頭:“是啊。我們要看的,是證據,而非無根據地猜測。”

  議論并未停止,你一言:“要證據就繼續查,斷定沒有錯可不行。”

  他一句:“這不是已經查了?沒查到不就是表示沒有,難道沒查到就表示被人抹平了?”

  太后忽然問沈翼:“瑾王,你怎么說?”

  大家都看著沈翼,等他說。

  “臣覺得,查可以,不查也可以。”沈翼出列,態度誠懇,“若是查,就成立專人小組,好好將戶部的賬目核查一遍,不只是平順五年,大可從平順元年到今年,十五年的戶部賬,全部理順。”

  聽到的人都張著嘴巴,瑾王這話說的也太狠了,準備把他們一鍋端了?

  沈翼繼續說:“這是一勞永逸的事,雖麻煩但也值得。”

  “如果不查,就責令葉再另尋法子查明此案,不要一點風吹草動,就奏疏到朝堂,弄得滿朝風雨。”

  這話說的,兩頭兼顧很周到。

  馬立明立刻反對:“查十五年,太荒唐了。”

  “那么多賬目,豈能一朝一夕能弄完。”馬立明對沈翼道,“王爺是武將,不懂這其中的難處,所以才能說這樣門外漢的話。”

  沈翼立刻沉了臉:“馬大人做個文官可真是了不起,本王倒不知,哪里不如你了?!”

  馬立明想扇自己嘴巴,他話趕話了,沈翼可是姓沈的。

  沈翼掃他一眼,像個負氣在胸任性的少年:“太后娘娘,圣上,既然馬大人說臣不懂,那請將這件事交給臣辦吧,十五年的賬目而已,便是二十年也能查!”

  “臣若查不明,臣就辭了當下所有的職務。”

  “當然,如果真查不明白,也不排除,馬大人治下的戶部一角,是讓人理不清的。”

  這話說的重,金殿上,落針可聞!

  馬立明悔得想咬舌頭:“臣沒有、沒有羞辱王爺的意思,王爺息怒。”

  湯慶玉等人立時上來勸阻。

  沈翼背著手,繃著臉不再說話,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了,剩下的他不需要再說。

  袁為民暗暗驚嘆,心道瑾王和葉文初是不是商量好的,但就算商量了,也不可能知道,馬立明諷刺瑾王是武將。總之,這兩個年輕人太賊了,說話做事,處處挖坑。

  一不留神,就著了他們的道。

  “查嗎?”圣上問太后,低聲道,“朕覺得,這件事正好可以立威,是朕長大的一個開始。”

  天后看向姚文山,姚文山也緊擰著眉頭,兩人都不想查。

  具體的事,姚文山不敢斷然說什么,但他感覺,以現在朝堂的格局,不管最后查到誰,損失的一定是他。

  “這件事如果真的存在,那簡直是泯滅人性。”圣上格外的憤怒,指著沈翼,“此事你也別管了,和馬大人頂著也沒意思。”

  “這樣,讓袁閣老帶著人負責,就……”圣上想了想,指著戶部侍郎蔡大人,吏部侍郎劉大人以及翰林學士王大人協同。另兩位官員不提,但這位王大人是人人知道的老愣頭青,逮誰扎誰,太后幾次要讓他告老還鄉,但被姚文山留著了。

  說此人不算精明,留著早晚有用。

  金殿上,姚文山打斷圣上的話。

  沈翼則往后退,因為和他沒什么關系,圣上親自說。

  葉文初去了宣平侯府,她搜查了大呂氏所有的東西,但可惜,并沒有找到可疑之物。

  又畫了張植的金算盤,貼告示墻上,讓見過的人來認。

  她忽然沒什么事,所以到中午的時候,在順安康里等袁為民。

  誰知道早朝連著午朝,所有人就沒離開過宮里,從上午吵到中午。

  葉文初光明正大去找袁為民。

  袁為民正好出來,看見她氣不打一處來,當著跟著他的一群十幾個朝臣的面,指著她破口大罵。

  “你這紅口小兒,害老夫不輕。老夫如今可是將所有同僚都要得罪了。”

  “你、你簡直欺人太甚,禍害!”

  “可惡,可恨!”

  其他人跟著他指指點點,倒也沒有人敢罵她,等大家都散了,葉文初跟著袁為民去了對面的一家面館。

  “得虧我早上給您送了餃子吧?要不早朝到現在才散,您餓也要餓暈了。”葉文初對袁為民道。

  “您這當眾罵我,很是霸氣。現在大家都知道您被我坑了,用您的病拿捏您,是吧?”

  袁為民喝了口茶,沒否認。

  “另一件事,圣上成立了臨時衙門。老夫代職,查這個賬。”袁為民問她,“你想不想一起?”

  葉文初給袁為民倒茶:“想想想,下午咱們就動手,以免夜長夢多。”

  “嗯。”袁為民喝了口茶,又氣不過指著她,“你可真是把老夫害死了,老夫從認識你,到現在就沒有一件好事。今兒韓國公都對老夫有意見了。”

  “老夫蠅營狗茍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抬頭挺胸,全被你毀于一旦了。”

  袁為民惱火。

  葉文初低聲道:“先生蠅營狗茍,不就是為了今天?!”

  袁為民喝茶的動作一頓,隨即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意氣風發地喊東家:“上餃子,老夫餓得不成了。”

  葉文初喝著茶。

  吃過午飯,袁為民午覺都不睡了,叮囑了葉文初稍后去戶部找他,他則帶著幕僚走了。

  他的幕僚邊走邊沖著葉文初抱拳施禮。

  葉文初回去取東西,剛走幾步,馬玲來了:“師父,您猜怎么著?”

  “大呂氏招供了?”

  “這回你可猜錯了。”馬玲樂呵呵地道,“那個金算盤,有人來認領了。”

  葉文初眼睛一亮,她問道:“什么人?”

  她懷疑,這個金算盤是不是哪個富戶捐贈賑災的。

  “是城北的鄭員外,他看到了算盤,說他十多年錢有個金算盤,是他接管家業的時候打制的。”馬玲道,“后來,他的老家發洪水,他當時正路過募捐處,身無他物隨手就捐了那把金算盤。”

  “他說了特征了嗎?”葉文初問道。

  “說算盤的左角刻著一只羊,因為他屬羊。”

  賑災的捐贈物,藏在張植的箱底,其中因由不言而喻。葉文初笑了:“現在就去見他,下午我還要去查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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