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好與祁爍找上錦麟衛指揮使程茂明時,刑部尚書揣著從屬下那里得來的畫像匆匆進宮向泰安帝邀功,哦,不,稟報調查進展。
“已經知道了兇手長相?”泰安帝聽了,心中一喜。
沈尚書雙手托著畫卷:“請皇上過目。”
劉川接過畫卷,回到泰安帝面前徐徐展開。
泰安帝緊緊盯著畫上人物,聲音透著冰冷:“這畫像是如何得來的?”
“回稟皇上,是一位主事查出茶樓伙計見過疑兇,靖王世子聽了伙計描述畫出了此像。”沈尚書當然想把功勞全都攬下,可也知道貪多嚼不爛的道理。
那是靖王世子,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再者說,作為負責此案的主官,他對靖王世子幫了這個大忙還是領情的。
“靖王世子畫的?”泰安帝聽了有些驚訝,不由把畫像看得更仔細。
畫上的男子臉頰瘦長,鋒銳的眼神仿佛凝成實質,透過畫紙與觀畫者交鋒。
好真實的眼神,好高超的畫技!
在泰安帝印象中,這個侄兒安靜、內斂、穩重,比起那些或張揚或驕矜的宗室子弟,低調得有些沒存在感,沒想到畫技如此出眾。
大周文風盛行,擅長作畫者不少,但在宗室子弟中就難得了。要練出一手好畫需要耐得住枯燥,而這對習慣了浮華的宗室子弟來說可不容易。
泰安帝起了見一見侄子的興趣。
祁爍與林好從杜青口中問出住址,沒有急著去一探究竟,而是各自回府。
天色悄悄暗了下來,風也停了,兩府門前的紅燈籠紋絲不動,好似一個巨大的蒸籠扣住京城,暗沉悶熱。
林好與祁爍道了別,回去之后洗去一身汗,一覺睡到天明。
陳木的畫像很快在京城各處張貼,到處都有圍著的百姓指著畫像議論。程茂明走在街上裝作無意間看見,表達過震驚后匆匆趕往皇城。
比程茂明先到的是祁爍。
“見過皇伯父。”
泰安帝看著恭敬行禮的侄兒,語氣溫和:“是不是疑惑朕為何叫你進宮?”
祁爍略一猶豫,坦然問道:“是不是昨日侄兒畫像的事?”
泰安帝怔了一下,難得有了笑意:“不錯。”
許是受夠了廢太子的各種糟心行徑,此時看著目光干凈、神色坦蕩的侄兒,泰安帝越看越順眼。
“沒想到爍兒畫功如此了得。”
“侄兒在家中的時間多,消磨時間罷了。”
泰安帝點點頭:“宜安的事,多虧你了。”
祁爍忙道:“皇伯父這樣說就折煞侄兒了,換作任何人都會盡己所能,還宜安清白。”
這話很合泰安帝心意:“是啊,那意圖栽贓宜安的歹徒太過可惡!”
叔侄二人又聊幾句,直到有內侍稟報說程茂明求見。
“爍兒先回去吧。”
“侄兒告退。”
程茂明隨內侍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溫情畫面,當下心頭一震,與祁爍錯身而過時狐疑看他一眼。
難道靖王世子搶先說了?
祁爍微微頷首算作打了招呼,神色平靜走了出去。
程茂明一顆心定了定。
看來沒有。
就說靖王世子不是這種人。
他走上前去行禮問安:“微臣見過皇上。”
“客館那邊有異動?”泰安帝見到程茂明,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今日一早玉琉使節就來鬧騰了,盡管告訴對方查到了第三人的存在,可泰安帝知道玉琉一方不會輕易相信。
或者說,就算證據確鑿,玉琉使節也不會放棄把靈雀公主的死訊傳回玉琉,由玉琉王定奪。
大周與玉琉曾有過和平之約,隨著玉琉的發展壯大這個約定早就變成一層脆弱的窗戶紙,捅破它只需要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
泰安帝暫時不想去賭玉琉王的心思。
兵未練成,儲君未定,這個時候若是玉琉與北齊聯手,對大周來說大大不利。
泰安帝想到立儲,自然就想到了魏王。
近來請求立儲的折子越來越多了。
泰安帝并非不滿意魏王,自從對太子感到失望,魏王自然而然進入了視線。四子比長子強太多,只是那種沮喪的心情一時有些緩不過來。
泰安帝是個理智的人,知道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立儲之事不能再拖,由不得他一直整理心情。
“客館那邊暫無異動,是微臣看到街上張貼的兇手畫像,有要事稟報。”
泰安帝一聽,神色立刻嚴肅起來:“說。”
程茂明微微低頭,心一橫說出來:“那畫像上的人……就是意圖炸金秀街那伙人中的漏網之魚!”
“什么?”泰安帝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竭力控制的怒氣使他的聲音冷厲如刀,割得人耳朵生疼,“朕就知道那些人不罷休!”
他掃程茂明一眼,咽下了訓斥:“你與刑部、五城兵馬司等衙門一起,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條漏網之魚給朕挖出來!”
“微臣領旨。”程茂明走出皇宮,懸著的心才落下來。
比想象中好,竟然沒挨罵。
也因此,他對祁爍不覺多了幾分感激。
京城百姓很快發現街上到處都是官差,一戶戶人家的大門被敲開,走在街上的行人也可能突然被攔下,與官差手中拿著的畫像比對。
除了官差,更多的百姓也加入到尋找要犯這場轟轟烈烈的活動中,倒不是正義心過強,而是賞銀太多了。
一時間整個京城籠罩在緊張興奮的氣氛中,“嫌犯”被熱心百姓源源不斷送往官府。
老百姓都比較樸實,錦麟衛肯定是不敢送的,其他衙門也不熟,那就送到順天府吧。
又一次轟走送來的“嫌犯”后,負責比對的順天府小吏直接崩潰了:“剛剛送來的胖子至少有畫像上的人兩個寬,他們是怎么好意思送來的!”
這種形勢下,陳木卻仿佛憑空消失了。
這日幾名官差按著分配的范圍敲響一戶房門,門打開后看一眼門內青年,連話都沒說就走向下一戶。
畫像上的人他們都看吐了,不用比對就知道不是。
青年隨意掃了一眼門外,平靜把門關上。
比之青年的平靜,躲在暗處盯梢的玄一卻陷入了自我懷疑:他是不是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