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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司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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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西道,望壟丘。

  一彎白月懸掛天邊,照得地上山河一片慘淡,過了月中時刻,四下人煙皆已休止,卻見那云天之上,仿佛流水般游動過許多陰翳,官道上的車馬見此情狀,便是趕路心切,也不禁抬起頭來,時不時打量著四周光景。

  此地官道東至磐川,途徑福澗四鎮,往西北直上,一路就可到湎州城去,故行商之人甚多,白日里更當得起一句熱鬧。

  只是到了夜間,天上白月一旦升起,保不齊就有妖魔會墜地吃人,是以不到迫不得已,便不會有人選在夜里趕路,寧愿是多付些價錢找家旅店急住,也不敢冒這隨時送命的風險。

  所以這官道上的車馬并不算多,攏共就只四輛而已。打頭的大車由四匹銅馬牽拉而起,車身高大寬敞,左右各掛起一只六角燈籠,有昏黃的光暈從中散發出來,照得十丈方圓處,皆可一覽無余。

  月夜里,行人的能見范圍尤其窄小,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而尋常火光又照不開夜色,除非是取特殊油膏制作燈燭,不然就只能兩眼一抹黑,對附近情況失去察覺能力。

  這樣的油膏往往價值千金,拉車的銅馬更是一匹萬錢,如不是世家大族,卻很難供養起如此不菲的花銷。

  突然間,這打頭的大車竟在路中停下,引得后頭車馬也為之一頓,便聽見車中傳來幾聲低低的叫喚,隨即就有個面龐白皙的少女推開廂門,也不邁步出來,只探出半截身子,皺著眉頭向駕車之人問道:“出什么事了,怎的停下不走?”

  白月高懸的夜里,最怕就是意外發生,少女放低聲量,心中莫名有些打怵,卻見那駕車的中年漢子回頭過來,語氣遲疑道:“這……這大路中間有個人呢。”

  半夜三更的,路中怎會有人?

  少女暗自嘀咕著,心中卻不敢怠慢,轉廂拿了一盞油燈,這才縱身躍下,與那中年漢子并肩往前探去。

  果然,就在距離此地七八丈遠的地方,有個人影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更不見任何反應。

  “是個死人?”車夫渾身一抖,就怕那人是被妖魔吸了魂魄,這才死在半路,“許是拿了這人做餌,要引我們過去吃,要不還是原路折返,回驛館去吧!”

  少女心中也怕,聞言卻又鼓起膽量,將那車夫橫了一眼,并低聲斥責道:“宗家那邊說是過時不候,現在原路返回,要如何趕在明日正午前到?”

  便把手中油燈往車夫懷中一送,轉身回去道:“你且在這等著,我去問問姑娘的意思。”

  于是攀上車轅,推門進到廂內,把這話向車中女子一講,倒也有些后怕涌上心頭:“要不然,就把那人抬到路邊算了,非親非故的,又不知底細,萬一是樁麻煩事呢?”

  年輕女子半躺在榻上,手中握了半卷書冊,聽此話后反而有些猶豫,待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畢竟是條人命,哪能隨意處置。這樣好了,你們就過去看上一眼,死了便裹上抬去路邊,若是還有氣,就先救上來看看,不得活了再說。”

  又見少女面色蒼白,只怕生了懼意,便寬慰道:“別怕,你家姑娘我早就算過了,我等連夜趕路,明日晨起就能入城,不恰好說明湎州城已離我們經不遠了嗎?要知道,這湎州城可是川西道第一大城,我司闕氏族根基所在,哪里是這么容易遇見妖魔的,或許是獨行上路的旅人,體力不支了也不一定。”

  這做侍婢打扮的少女很快就受人哄好,嗯嗯兩聲下了車去,隨著車夫上前一看,便發現躺在路邊的人,竟然是個同樣年輕的女子,其年歲不過二十出頭,生得高眉深目,清俊秀美,只是一身衣飾看著不像本地人士,身上也沒有任何傷痕,一眼望去,仿佛睡著了般。

  少女見狀,只得低下身去探了那人氣息,發現對方果真還活著,便一邊喊人過來,將其給扶到后頭一輛車上,一邊嘀咕道:“這大晚上的,怎跑到路上來睡,可真嚇死人了。”

  語罷又專門向車夫叮囑,正色道:“趕緊走吧,姑娘說明早就要入城。”

  車夫哎哎兩聲算是答應,將要轉身回去,腳下卻被一硬物所絆,險些就此摔倒。

  于是拿起一看,發現是個巴掌大的小爐,上頭塵灰遍布,樣式也十分普通,本想著丟去一邊不管,心里卻突然起了個主意,便把那小爐往懷里一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仿若無事地駕起車來。

  如此一路不停,果真是在曦光初現的時候就能眺望見湎州城的輪廓,官道兩旁也能見了人煙,即便還未進城,附近的客店、茶館也像是雨后春筍般露了頭。

  婢女們正值年少,待聽見外邊聲響,便也爭先恐后地挑開簾子朝外看去,一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這還未入城呢,看著就比鎮子上熱鬧了。人真多!比鎮上多多了!”

  司闕氏是望族,本家嫡支都在湎州城內,旁系族人除了與本家血緣相近,或是文脈格外發達的幾支,其余都散布在川西道各地,除非本家宣召,一般是不會千里迢迢趕到湎州城來的。

  而司闕儀所在的這一支旁系,管的便是司闕氏在福澗四鎮上,囊括有農耕、經營與開礦在的諸多庶務,算來是個十分安穩的肥差。

  此回出行之前,父母從內庫當中擠上一擠,便能順利湊出四輛銅馬大車,明燈甘脂六十余斤,放在福澗四鎮的本地豪族之內,怕不是要攢個好幾年才能置辦出來。

  要說婢女們的眼界,已絕非一般百姓可比,奈何擺在她們眼前的,卻是這川西道第一大城湎州城,放眼整個金萊國,也就只有國都歷京能穩居其上,便是司闕氏這樣的龐然大物,于湎州城內都排不上頭名,何況是旁支所在。

  平日里,按著司闕儀對婢女們的寵愛,就是放她們下去玩耍一番也無妨。但這一回入城,為的是本家族學給了名額下來,若不能按時前去,便至少要再等三年,她自然是不能錯過。

  于是繼續驅車趕路,又在城門處受了一道檢驗,將她們攔下問道:“后車上是誰,怎不見出來,也是家仆?”

  司闕儀正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就飛奔到本家去,又知道如實說出那人來歷,恐還會引來一番盤問,便實在顧不上那么多,只得隨口解釋道:“是家里挑選的伴讀,身體一向不好,晚上趕路時嚇著了,就先喂了藥讓睡下。”

  天上妖魔由來古怪,不乏有吃人魂魄的,專門會趁人驚懼之時下手。故這守門兵士點了點頭,心道這司闕氏族學一開,從四面八方過來求學的就一直不少,他一個平頭百姓,哪里敢去為難圣人門生,索性把手一揚,便放了司闕儀等人進去。

  如此到了本家門外,拿上腰牌報上名去,才見個身量中等的男子負手踱出,上下將來人打量一通,撇嘴道:“福澗那邊來的?也不算遠,怎的拖到現在才來,倒是麻煩。”

  這人自稱管事,神情倨傲無比,想是身后有人撐腰,面對旁支族人也不見有什么好臉色。

  司闕儀皺了皺眉,倒不想第一日登門就與人結下嫌隙,便張口解釋道:“路上——”

  “不必說了!”男子擺了擺手,也不容她繼續解釋,隨意往里頭一指,道,“先進去吧,等把名字填上,自然有人領你們安置。”

  說是安置,其實便是按人頭分下客舍,只是司闕儀來得晚,寬敞宜居的客舍早已被人挑走,就是她有意要拿錢財疏通,所分到的也是一間地處偏僻的小院,寬敞倒還算寬敞,只是完全不能與自家庭院相比,就是尋人過來修繕,想必也花銷不小。

  待放好了四車行李,又叫車夫引了車馬去外院放置,從此就跟著低等家仆一起住在外邊。

  這乃是司闕氏本家的規矩,婢女們能跟著司闕儀一起,也是因為這些人同樣能夠識文解字,說是僮仆,其實用伴讀二字倒更合適些。

  司闕氏治學已有三千余年,族中自有一套能夠解讀圣人之學的法門,作為立足于湎州城的一大底氣。

  司闕儀此次進城,就是為了入學。

  婢女們已將家中帶來的各部典籍置放屋內,這些圣人學問,其實本家也會發放,所以行李當中最為珍貴的,還是各式筆墨。

  世家治學并非不靠外物,實際上,從養身到養神,再到讀書解字,本家之人謂之修行,旁系族人稱為進學。這當中,就沒有一處是不要錢糧的,除非是那開了靈竅的天才,不然平頭百姓,找出幾個識字的都難。

  司闕儀受婢女侍奉,在屋中焚香凈手,準備解讀一篇書文。

  忽然聽門外傳來一道雀躍聲音,正是昨夜里發現了人的少女,此刻快步走到門邊,欣喜喊道:“姑娘,那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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