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琢磨怎么跟京兆尹大人形容那人長相,突然門口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人,林汝行一見就立馬拉他來給裴琢看:“裴大人,那騙子長相跟我這小廝有幾分相像。”
小勤一頭霧水,見到林汝行稱殿下,也就跪地磕頭。
裴琢讓他起來,問道:“你是何人?”
小勤答曰:“草民乃是四小姐鋪子里的跑腿,今日跟隨四小姐來錢莊存銀票來了。”
裴琢仔細打量他一番,然后又問道:“那你不跟著你家小姐,方才去做什么了?”
“草民是去追那個騙子了,不過,也沒看到人。”
林汝行忍不住問道:“你什么時候離開錢莊去追人的?我怎么覺得從到了錢莊就再沒見過你呢?”
裴琢聽聞這話,立馬警醒:“等等,這位姑娘,你的意思是這人是你的伙計,今日跟你一起來錢莊存錢,但是你到了錢莊后就再沒有發現他。”
林汝行點了點頭。
裴琢又問向小勤:“那你這段時間去做什么了?”
小勤回說:“殿下,小人真的一直在錢莊,小人還看到這個店里的伙計將我們東家引至包間,然后走到半路,小姐覺得不對勁,又回來找孫掌柜理論,這期間我一直跟著,直到孫掌柜說銀契上的印章是假的,小人就立馬沖出去尋找那騙子了,這不現在剛回來。”
裴琢又看向林汝行,林汝行使勁想了又想:“若是在錢莊里人多我沒留意也算正常,可是我拿了假銀契離開錢莊,也并沒有看到你跟在我身側……我、確實沒有看到你啊。”
“四小姐,當時離開錢莊,您就一直跟陳公子說話,眼睛就沒往別處看啊……”
陳番起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祝耽掃了一眼陳番起,又看了一眼林汝行,端起茶不動聲色地飲下一口。
林汝行緊緊皺著眉:若說他在吧,自己確實沒有看到他,若說他不在呢,他對自己的行蹤又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時陳番起沖裴琢揖了一禮,裴琢立馬還禮:“陳公子有話請講。”
“是。在下想問他一句話。”
小勤沖他點點頭:“陳公子請問。”
陳番起淺笑一下:“正是這句,你認識我?知道我姓陳?”
小勤也笑了下:“我不認識陳公子,但是聽我們四小姐叫過您,所以就記下了。”
陳番起哦一聲:“其實你出去時我看到了。”
小勤先是有些吃驚,隨后又說道:“是么?我走時見陳公子還在錢莊的。”
陳番起也接著說道:“是啊,我見你匆忙跑出去,猜到你是去追那騙子,隨后我便也跟出去了。”
小勤笑的有些尷尬:“原來是這樣……我當時只想著去把人抓到,并沒有看到陳公子。”
“是啊,我在你身后一直跑到槐樹街,實在跑不動了,又不放心四小姐一個人在鋪子里,所以又回來了。”
“對,對,槐樹街我也找遍了,沒看到人……”
陳番起臉上浮出一絲意味不明地笑容,小勤看著頗有些緊張。
林汝行插嘴問道:“你來去不過片刻功夫,就能跑到槐樹街了?”
陳番起沒有回答她,而是湊到了裴琢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
裴琢板起臉呼喝衙役:“來人,將此人押到衙門,本官要好好審審。”
小勤一見這陣勢,急忙喊冤,又求林汝行給她作證。
林汝行雖然不知道陳番起跟裴琢說了什么,但是也覺得他方才所言匪夷所思,所以對小勤說道:“你若真是冤枉,想必殿下肯定會還你公道,現在你求我也沒用,因為我對你也有很多疑點。”
小勤就這么被帶了下去。
祝耽起身對裴琢說道:“勞駕裴大人留下兩個衙役。”
“殿下需要人手?”
“方才陳公子隨便一詐這人就上當,可見他確實可疑,殿下帶回去一審自然就知道真相,只是方才四小姐說未曾見他,但是他卻知道四小姐跟陳公子談話,想必是在別處看得到。之前他久未現身,約莫也是跟騙子接頭,所以本官推測,此人就在附近。”
裴琢點點頭,留了兩名衙役給祝耽差遣,自己先行去審案了。
祝耽對史進說:“你帶他們去聚寶附近的客棧給我搜人,都看見剛才那個叫小勤的了么?去找跟他長得差不多的人,找到先給我帶來。”
史進領命而去。
孫來順此時才緩過神來,趕忙給祝耽行禮,嘴里說著:“方才裴大人有公務在身,未來得及招待殿下,還望殿下……”
祝耽一臉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們大東家臨走時沒告訴你嗎?他一年半載可能也回不來,那他待客的包廂門怎么也不落鎖?”
孫來順恭敬答道:“是,大東家確實交代過了,他很長時間可能不在京上,一應事務都交給二當家負責。包廂鎖是鎖上了,只是二當家的也有鑰匙,上幾天二當家的進去拿了點東西,還跟草民說,屋內除了家具沒有要緊的東西,就別上鎖了,省得他來回出入麻煩。這不,最近這房門一直未鎖才讓賊人鉆了空子。”
祝耽自言自語說道:“竟然這么巧……”
“那你方不方便請他過來一趟。”
“方便、方便,我們二當家上幾天騎馬將腿摔了,走路多有不便,他府上離我們錢莊遠,就一直歇在錢莊附近的福來客棧里。”
“一直住在福來客棧?”
孫來順殷勤點頭:“是的,就在不遠處的福來客棧。”
祝耽頓時陷入沉思,不一會兒他對林汝行說道:“今天恐怕見不到那個騙你錢的人了。”
林汝行這半天也沒聽明白他跟孫來順說的什么大當家二當家,但是這句她聽明白了:“那豈不是夜長夢多。”
“你放心,銀子我想辦法幫你找回來,只是人,大概你是見不到了。”
“可……找不到人怎么找回銀子呢?”
祝耽卻問她:“你那個伙計小勤,是什么時候招進來的。”
林汝行想了想:“最多也就半個月吧,這陣鋪子里忙,有些跑腿的活一個伙計忙不過來,尚掌柜之前跟我打招呼說要添個人,我說你看著添就是了,這話約莫有半個多月了。”
祝耽點點頭:“剛才多虧陳公子將他詐出了破綻,不然誰都不會懷疑你的伙計竟然勾結外人騙你的銀子。”
林汝行目光在祝耽和陳番起之間來回徘徊:“我沒聽懂……”
陳番起說道:“其實我跟四小姐一樣,也是進了錢莊就再未看到小勤,我說我隨他追到了槐樹街,其實是假話,我根本沒去過槐樹街。”
林汝行還是不明白:“你沒去到槐樹街,但不能證明小勤他沒去呀。”
陳番起笑說道:“槐樹街今晨就封路了,太子殿下出巡。所以他不可能進到槐樹街的。”
林汝行自己在心里捋了下,立刻沖陳番起豎起大拇指:“陳公子果然聰慧過人。”
陳番起頓時被她夸得臉紅。
“殿下……”史進的聲音在外傳來。
“殿下,附近的客棧都找遍了,沒有見到可疑的人。”
祝耽點頭:“不用找了,隨我去衙門看裴大人審案吧。”
林汝行跟了兩步:“殿下,那我可以去么?”
“自然,你是苦主,最好能去。”
林汝行又轉身跟陳番起說道:“陳公子,今天謝謝你了,只是我要去衙門,公子不便前往,我先告辭。”
陳番起也應下,自己出了錢莊。
裴琢正在堂上被小勤氣得吹胡子瞪眼,看到祝耽過來有些不好意思,想來一個小小毛賊,這半天審不出個所以然來,實在是有損官威啊。
祝耽在側悄悄坐了,示意裴琢繼續審案。
裴琢重重拍了驚堂木,那個叫小勤的伙計雖然面上恭謹,可是張口閉口全是在喊冤。
“殿下,實在是冤枉。小人跟聚寶錢莊的騙子確實不認識。”
祝耽在裴琢耳邊私語幾句,裴琢聽罷朝堂下喝道:
“大膽!你從未去過槐樹街,方才卻說追賊人一路至槐樹街,槐樹街今天封路,你如何進得去?”
小勤又狡辯道:“那就是小人記錯了,不是槐樹街,是向陽街。”
“巧言令色,看來不動刑你是不會說了。”祝耽悄悄擺了擺手,裴琢停住了發簽的動作。
祝耽走到小勤身邊,居高臨下看著他:“原本你招了也就是只是合伙盜竊,但你若不招,倒是可以出去,但你的上封可能會殺你滅口。”
小勤不屑:“殿下未免言過其實,小人并沒有盜竊,也沒有什么上封,屬實聽不懂殿下說的什么意思。”
“你的上封一直住在福來客棧,我們現在才過來就是去抓他了,他的身份想必你比我清楚,若我出去將他身份到處宣揚,你猜他會不會覺得是你泄露出去的呢?”
小勤心虛了咽了口唾沫,但仍然想做背水一戰:“殿下既然抓到了騙錢的人,何不直接將他帶上堂來和我對峙,反而在這里跟小人浪費時間。”
祝耽蹲下來,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因為他除了盜竊之外,還有通敵叛國的嫌疑,不過他肯定沒告訴過你這些,你要是識相,趕緊招了,牢獄里目前是你最安全的去處,若是一味在公堂上狡辯不休,今天可以放你出去,明天再進來你就是叛黨,誅九族的大罪。”
小勤聽了這話明顯渾身緊張起來,他垂頭想了半天,最后開口說道:“殿下,我全招。十天前,我看到貴客隆招跑腿的伙計,就跑去應招,尚掌柜見我年輕體健將我留下。然后沒過幾天,我去給幾家官家小姐送我們東家的帖子,在街上遇到一人,問我愿不愿意多掙點銀子,小人開始也以為他是騙子,沒想搭理他。可是他第二天又來找我,說什么不用我出面,只負責給他通風報信就行。”
“小人今天看東家小姐揣了很多銀票出門,正想辦法出去送信,結果鋪子里的尚掌柜讓我跟著四小姐,我看機會來了,就趁錢莊人多,去福來客棧找他。然后他換了衣服立馬就去了錢莊,我在客棧替他盯梢。”
裴琢厲聲問道:“此人姓甚名誰,是何身份你可知道?”
小勤搖搖頭:“他讓我叫他二爺,不讓我多問。”
“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還有哪些未盡交代的情節,全部老實招來!”
“那個,他怕我不信他,先給了我十兩銀子,說事成之后再給我一百兩。”
裴琢讓他在狀紙上畫了押,隨后又讓他下獄。隨后就派人速去福來客棧緝拿叫二爺的那位了。
等衙役在福來客棧將他揪出來的時候,又叫上聚寶錢莊的孫來順一認,這當家孫來順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小:“二、二當家?怎么會是你?”
林汝行聽到孫來順這么一說也頗為吃驚:“這是監守自盜啊?”
祝耽走近所謂的二當家:“褚瑞林,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
被叫做褚瑞林的男子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哼一聲歪過頭去。
史進在旁嘲諷道:“怎么?不認識舊主了?”
林汝行瞅一眼祝耽,再瞅一眼褚瑞林,一頭霧水,合著這倆人還有淵源?
史進在她耳邊悄聲說:“這人以前在戶部做度支主事,后來在給朝廷的織錦里以次充好中飽私囊,被殿下發現后罷了官,上半年我還見他在狀元街擺攤賣烤面筋呢,不知道怎么又到了聚寶錢莊當東家了。”
林汝行又問道:“照你這么說,殿下一早就料到是這人騙了我的銀子了?”
說起這個史進也搖搖頭:“反正我是不知道,不過看起來,殿下好像早就知道了。”
褚瑞林此時正惡狠狠地瞪著祝耽呢:“姓祝的,你別欺人太甚,也別得意的太早,早晚有一天你也會落到別人手里。”
“嗯,那你報仇的速度可得快點,不然再過幾年本官可就榮升宰相了,那時候除非你去皇上那里告我的狀,否則怎么讓我落別人手里呢?”
衙役趕著押褚瑞林去官府復命,祝耽就揮揮手讓他們先走了。
林汝行接過被騙走的銀票,緊緊捂在懷里長舒了一口氣,三千兩啊!要真回不來,可就是真要了她的小命。
祝耽看到這幕,笑容也爬上了嘴角。
史進湊空問道:“看殿下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了這騙子是褚瑞林啊……”
祝耽拉下臉:“我要是早知道還能讓四小姐被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