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堂之上,王子庚上奏朝廷,指責祝南休辦事不利,孫守禮一案敷衍塞責,查案并不上心,以至于過去許多時日毫無進展。
既然這事被丞相提起,皇帝陛下自然也沒有不過問的道理。
祝南休回說:“敢問丞相大人怎知我沒有盡心查案一無所獲呢?”
王子庚心想:你連仙人手的府邸至今都沒去過,怎么可能查到什么?要真拿到證物,你能給皇上遞彈劾我的折子一天遞八個都到不了黑,還能忍到現在?
不過就是做套使詐騙幾個人些許銀子罷了。
王子庚心里這樣想著,可是話卻不敢說明,只好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來:“結黨營私與叛國無異,乃臣之大罪,祝大人若是查出點什么來,何不當著皇上和群臣的面公告一下以儆效尤呢?”
祝南休看向王子庚,心里暗想:這老匹夫還挺上道。
“案情沒有完全水落石出,目前還在查辦階段,透露過多細節反而對查案不利,王丞相該不會不知道這點吧?”
王子庚笑笑,明顯覺得這是祝南休的推諉之辭,這個時候自然是不會讓步了。
“這案子其實也沒有那么難辦,如果孫守禮還活著,那就找出人來直接拿下他的口供,如果孫守禮下落不明,那就去搜他的府邸,祝大人前幾日還信誓旦旦地說必然有跡可循,難道時至今日還沒尋到蹤跡嗎?”
祝南休也一臉笑瞇瞇地看著王子庚,不急不緩地說道:“孫守禮活著呢,就在下官府上好好呆著啊,怎么丞相一直在背后監督下官辦案,竟然連這也不知道嗎?”
王子庚一時搞不懂他說的是真是詐,畢竟當時孫守禮被暗殺的話是祝南休說的,現在孫守禮好好活著的話也是他說的。
管他呢,反正萬變不離其宗。
“既然人已經歸案,祝侍郎怎么不交給監察院查辦?你私自扣押朝廷人犯是何道理?”
“不是下官不肯把他交給朝廷,只是想殺他的人太多了,送到監察院下官怕結黨之人沆瀣一氣,作局將他殺害,真若那樣可就再也問不出什么來了。”
“那物證呢?人既然還在,結黨同僚的名冊應該在他身上。”
祝南休又是一臉詫異:“物證下官自然也拿到了呀,難道丞相覺得下官剛才說的已有所獲是欺君么?”
王子庚心想:你可編吧,編得自己都信了,看你一會兒怎么圓上這個彌天大謊。
想到此,王子庚遂向皇帝啟奏,要求祝南休盡早公開結黨同僚的名冊,不然恐有借機勒索之嫌。
你有證據才算怪了!
說完就等著他的一干黨羽附和他給皇上施壓,這個套路他跟他的爪牙們早就配合得天衣無縫了。
可是今日卻沒有一人上前附和他,王子庚頗為疑惑,偷偷轉身向身后看了一眼,一下瞄到了監察御史劉晉,拼命給他使眼色,奈何劉晉非但沒有任何動作,反而還十分厭棄地賞了他一個白眼。
再看向吏部左侍郎,左侍郎倒是沒給他白眼看,但是一早就把頭轉向一邊,裝作絲毫看不懂的樣子。
今天一個個全都中邪了不成?
王子庚自然猜不到,明明是他派了一眾黨羽到祝南休府上送封口費,卻被祝南休命史良來了個反間計。
史良那日已經將在仙人手處查沒到的名冊給王子庚的人都看過,并且告訴他們:王子庚對你們也不是全然信任,私下還命仙人手偷偷記錄你們的來往行例給他過目。
這中間倘若有人不聽他的號令,他手中隨時都掌握著諸位大人的生死命脈。
這個名冊里各位大人赫然在列,卻唯獨沒有王子庚的名字,倘若我家大人將名冊呈給皇上過目,那必然不會影響到王子庚分毫,但各位大人可就不同了。
史良怕幾人不信,讓他們細細傳看了仙人手的名冊,結果所有人都認定——手筆確實是出自仙人手本人無疑。
所以你們看,我們大人真是人美心善吶,冊子拿到這么久了,還顧及著同僚情義,極力想為各位大人轉圜,從來沒想過將你們告發給朝廷。
但是有的人就不同了,同一個屋檐下,還處處設防,時時陷害,你們真是遇人不淑啊。
唉,只是祝大人之前婉拒了跟王相千金的婚事,王丞相必定懷恨在心,屆時一定會在朝堂上借機發難的,就是不知道祝大人能替大家瞞多久了。
這下沒人再懷疑了,雖然他們臨走時罵罵咧咧,但是還抱有一絲期望:畢竟給王子庚當應聲蟲這么多年,應該不會這么快出賣他們罷。
但是看今日朝堂的形勢,他們內心唯一的一點期望也破滅了,王子庚果然不是個好東西,現在為了給祝南休下絆子,不惜卸磨殺驢。
祝南休此時面帶猶疑地說道:“下官沒有向朝廷上報,考慮的是或許其中有蒙冤之人,倘若僅僅只是找孫守禮批八字看墳地,萬萬不可歸到結黨之罪里去,所以下官還是想細細查清之后再稟明皇上,以免造成冤假錯案啊。”
王子庚見他幾番推脫,心中更是篤定,便是半步不讓:“既然有名冊在手,那名冊在列之人必然都有嫌疑,總歸是全都要緝拿在案才能慢慢查清不是嗎?”
祝南休還是猶豫不決:“這……”
此時監察御史劉晉站出來說道:“微臣以為祝大人言之有理,微臣近日與祝大人共同查案,發現其中漏洞頗多,還需要細細盤查才能局面明朗。”
京城守備也上奏說:“臣附議,孫守禮本是三教九流之輩,話不可盡信,至少要明確物證后再行緝拿,否則冒然抓人只會讓朝堂動蕩。”
吏部左侍郎也出列:“臣附議……”
哼,王子庚你個老匹夫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了。
王子庚驚得下巴都要掉了——怎么幾天不見,全都倒戈了?祝南休給他們下了迷魂藥了吧?
堂下之人各自暗懷鬼胎,只有皇帝滿臉笑容可掬,簡直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兒了。
“既如此,祝卿還要多加辛苦,速速查明結案才是。”
“說吧,你受誰指使來到京城?都指使你做過什么事?”
仙人手一頭霧水:“大人,你該不會不知道草民仙人手這一綽號的來歷吧?”
仙人手一臉這很好笑的樣子,看了祝南休半天,無奈說道:“大人,草民確實很是疑惑你怎么會覺得我不是孫守禮呢,這,讓我都無從證實啊。”
王子庚若是兩年前就布置了這么一個人在京中做據點,只可能讓仙人手引誘他的異黨前去議事,這才好抓住把柄一網打盡。可事實是,王子庚帶著自己的黨羽一頭扎進去了,這哪能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