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你糊涂啊！”
楊廠長急得圍著何耀華只轉圈，他看看何耀華那張無辜的臉，又扭頭看看緊閉的會議室。
良久，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拽著何耀華的衣袖，把人扯到了角落里。
“資料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只要有甜甜在，咱們要多少資料沒有？”
“甜甜就是咱們3518廠的活寶貝啊，這么重要的財富，就該好好保護！”
別說調兩個哨兵了，就是去上級部門申請保衛人員，也足夠資格。
楊廠長眼睛一亮，他這就去打申請，給何甜甜提高保護等級！
“老楊，我知道甜甜重要，可問題是，她、她現在還不是咱們廠子里的人啊！”
何耀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閨女是個寶貝，可問題是，原則問題不能不顧及啊。
何甜甜并不是軍工廠的職工，她只是一個家屬。
何耀華把人帶進需要嚴格保密的技術部，還讓她接觸保密的資料，就已經是嚴重違反紀律了。
如果再給她安排什么安保人員，那、那——
何耀華不怕外頭的風言風語，但他不想讓女兒被推上風口浪尖啊。
“誰說甜甜不是咱們廠子里的人？”
楊廠長眼睛一瞪，拿出當年跟兄弟部隊爭搶作戰機會、或是爭奪戰利品的土匪做派，蠻橫的說道，“何甜甜同志是我們3518廠的特聘工程師，享受專家待遇！”
所以，勤務兵、工資、專家津貼等等，全都要最高標準的。
楊廠長自己沒文化，但他非常懂得人才的重要性，他直接把何甜甜劃到了自己的地盤里。
要不是這會兒還要跟何耀華談論幾句，否則，楊廠長就火速趕回辦公室，把一應手續都給何甜甜補辦齊全！
“……這、這不好吧？”何耀華已經非常心動了。
如果何甜甜不是他的親閨女，他肯定也會這么辦。
可，他跟何甜甜是嫡親的父女，有些事，他反倒會束手束腳。
“有什么不好！舉賢不避親！老何啊，講原則也要注意分寸，可不能太過極端啊！”
楊廠長明白何耀華的顧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這件事我來辦。甜甜是個人才，我必須為咱們3518廠留下這個寶貝！”
“好！”楊廠長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何耀華要是再遲疑就顯得矯情了。
他答應一聲，表示要與楊廠長一起簽字，把何甜甜特招進軍工廠。
“行了，手續的事兒，我去辦，你趕緊去給甜甜，哦不，是咱們的何工送豬蹄兒吧。”
成功挽留了一個超級人才，楊廠長十分舒暢，他甚至有心思跟何耀華開玩笑。
何耀華也被逗樂了，伸手指在虛空點了點他，然后端著碗進了會議室。
何甜甜默寫完資料，找了個沒人的空房間，將鹵得軟爛入味兒的豬蹄吃干凈，又喝了一杯牛奶，感覺有些木木的大腦，仿佛又被注入了活力。
又能爆個肝，再默寫一份資料了。
何甜甜洗干凈手和臉，重新回到辦公桌前，繼續瘋狂書寫。
而另一邊，楊廠長麻溜的跑回辦公室，先是交代給何甜甜辦理各種入職手續。
接著，拿起辦公桌上的一臺紅色電話，撥了個號碼出去。
他站得筆直，哪怕沒人看到他的樣子，他也保持著敬畏的姿態。
不多時，電話被接通了，聽筒里傳出一聲低沉威儀的男音，“喂？是小楊嗎？”
“老領導，是我，有件事，我要向您匯報一下！”
楊廠長無比恭敬，緩緩將何甜甜的事說一遍，最后，他重點強調：“何甜甜同志去小洋樓跟蘇聯專家接觸的時候，曾經翻閱了很多專家的資料。”
“其中有我們3518廠這次負責研發的r型導彈，還有一部分是關于蘑菇蛋的！”
“對，那個伊萬，不但是個工程師，還是個非常有名的物理學家。他跟京城那邊的專家是同學，也曾經發表過有關核物理的論文！”
所以，伊萬的資料很有價值。
或許，能夠作為一種補充來幫助京城方面研發蘑菇蛋。
甚至于，還能給研究陷入困局的專家們，開啟另一種思路呢。
現在華國是舉全國之力制造蘑菇蛋，不管什么人、什么方法，都要試一試，如此才能提高成功的幾率，對吧！
這個道理，楊廠長明白，他的老領導也明白。
所以，老領導明明覺得匪夷所思，卻還是把這件事記了下來，并且進行了上報。
他不確定，世間是否真有這樣的奇才，但他相信自己帶出來的兵。
小楊是個狗脾氣，性子火爆了些，卻從來不會說謊，更弄不來弄虛作假那一套。
幾年前，全民浮夸的時候，小楊都沒有隨大流，現在國家遏制浮夸風，小楊更不可能頂風作案。
“好，這件事我知道了，等我通知！”
老領導沉聲說了一句，然后掛斷了電話。
楊廠長又打了幾個電話。
下午的時候，便有兩名來自軍區的保衛人員，被分配到了何甜甜身邊。
何甜甜：……
忽然有種自己變成滾滾的趕腳呢，哈哈，被國家粑粑寵著的感覺，真好！
三天后，剛剛入職沒有幾天，卻早就享受著專家待遇的何工何甜甜，接到了來自京城的借調命令。
“哈？去京城出差？”何甜甜一邊往嘴里塞花生糖，一邊驚訝的問道。
“對，京城原子能研究所，有些工作需要你幫忙！”
楊廠長笑瞇瞇看著何甜甜吃東西。
要是換成以前，看到何甜甜這么貪吃，還是不顧場合的胡吃海塞，楊廠長肯定要皺眉頭。
但，現在嘛，楊廠長只有滿心的歡喜。
看著何甜甜的目光充滿慈愛，仿佛隔輩親的爺爺看待自家寶貝孫女兒，又仿佛后世那群傻兮兮看著國寶滾滾啃竹子的癡漢觀眾。
其實，在楊廠長的心中，何甜甜又何嘗不是一個國寶？！
“原子能研究所？”何甜甜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就有了數。
這是要讓她去幫忙研究蘑菇蛋啊。
嘿，終于讓她等到了，不枉她故意默寫了一些有關蘑菇蛋的資料。
那位蘇聯專家伊萬，確實是個物理學家，但并不擅長核物理。
他只是稍稍關注了一下，手中掌握的資料非常少。
他沒有，何甜甜有啊！
何甜甜腦中有太多太多的資料，她只是缺乏充足的理由。
而那群撤離的專家，便成了何甜甜最完美的背鍋俠。
“沒錯，就是原子能研究所。具體的情況，需要保密，我不知道，我也不能問。”
楊廠長認真的說道，“不過，有一件事非常確定，那就是我希望甜甜你能竭盡所能。我們國家現在非常困難，若是能少走些彎路，那么不管是對于國家，還是對于人民，都是十分有益的。”
國家現在太困難了，本來就底子弱，還遇到了百年都難得一遇的旱災。
糧食絕產，全國上下都在挨餓。
可外面還有強敵在威脅、叫囂，華國勒緊褲腰帶也要投入大批的資金搞蘑菇蛋，就是不想再被人欺負！
現在，如果有辦法可以走個捷徑，或是多省一些時間、物力，大家都想試一試。
“我明白！”何甜甜用力點點頭，她來到這個時代，就是要為自己和國民們一起構筑大國夢！
“好，車票我都買好了，京城那邊也都準備妥當，你只管去就好！”
楊廠長見何甜甜態度堅定，目光灼熱，心頭也是一震。
多好的孩子啊，熱愛國家，忠于信仰，不愧是革命家庭的優秀兒女。
當然，何甜甜出行可沒有那么簡單。
保衛人員必不可少，而美食更要準備充足。
“小吳，這是我兒媳婦老家寄來的蝦，都是曬好了的，給甜甜帶上，讓她在路上吃！”
“還有這個海參，直接用水泡開了就能吃，大補呢。”
“哦，對了，還有這個鮑魚干，等到了京城，讓食堂的大廚幫忙做一下，不用太復雜，直接熬湯，特別有營養！”
徐總工的愛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提著一網兜的東西，直接送到了何家。
她笑瞇瞇的把東西掏出來，然后一樣一樣的講解著吃法。
“大姐，真是太謝謝您了，一共多少錢，我給您！”
吳卓婭高興不已，海參、鮑魚什么的，自古以來就是貢品。
現在物資匱乏，能夠弄到這么好的補品，即便多花錢，吳卓婭都要感謝人家。
老太太卻擺擺手，“哎呀，這是老家親戚送來的土特產，沒花幾個錢。再說了，甜甜是咱們3518的101，去了京城也是為了咱們廠子爭光……”
老太太根本不要錢，反而怪吳卓婭外道。
見老太太這般堅持，吳卓婭也不好太強求，只是默默把這筆人情記下來，等以后徐家有需要，她再還回去。
徐總工的家屬剛剛走，馮錚馮工的老母親就找上門來。
“小吳啊，這是我女婿從外地帶回來的咸鴨蛋和魚罐頭，我們家也沒人愛吃，甜甜喜歡吃，都給她吧！”
吳卓婭拿出來的錢和票，也被馮母言辭拒絕了。
接著又是楊廠長的老伴兒，這位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平時喜歡搗鼓些吃食。
她也不知從哪兒找來了東西，給何甜甜炸了一網兜的麻花、馓子和肉丸子，全都用油紙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
這位老太太還給何甜甜縫了一個小挎包，包里有一個個的夾層，可以裝很多不同種類的吃食。
吳卓婭：……
她已經麻木了。
吳卓婭忽然有了一種感覺：何甜甜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女兒，而是整個3518廠的小寶貝兒。
基本上，廠子里數得上號、能夠有資格知道“秘密”的人，都竭盡所能的投喂何甜甜。
待到何甜甜出發的時候，不只是她身上背著特制的挎包，兩個負責警衛的兵哥哥，也背著鼓鼓的行李。
那碩大的行李包，除了簡單的被褥和兩三套換洗衣物，絕大多數都是各種食物。
奶粉、巧克力、紅糖、豬油渣等等是標配，還有那十來家家屬送來的美食。
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香味兒。
幸好楊廠長給何甜甜訂的是臥鋪，否則，何甜甜真能饞哭一個車廂的人。
“首長，都安排好了，您現在是休息還是——”
兵哥哥把行李放好，又幫何甜甜沖了一杯紅糖水，然后這才客氣的對何甜甜說道。
“……”何甜甜呆愣愣的坐在窗戶邊，眼睛無意識的看著外面飛逝而過的景色。
她仿佛沒有聽到兵哥哥的話，而是被什么給吸引住了。
兵哥哥沒敢打擾，他來到何甜甜身邊也有些日子，知道這位天才專家的腦子異于常人。
額，別誤會，不是罵人的話，他是想說，這位專家擁有超強大腦，每時每刻，她仿佛都在思考。
而只要何甜甜沒有主動提要求，或是開口，他們都不能輕易打擾。
因為他們自己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打擾到這位天才。
萬一人家正在思考非常重要的事兒，而因為自己的也一個打擾，卻將靈感嚇跑了，他們不能說是罪人，也差不許多啊。
兵哥哥不敢打擾，眼睛卻緊緊盯著何甜甜，唯恐她出現什么異常。
臨行前，不管是楊廠長還是何耀華，亦或是吳卓婭，都曾經反復提醒兩位兵哥哥：千萬要主意何工的身體。
只要看到她流鼻血，或是精神不太好，就趕緊給她喂奶粉或是吃些有油水的東西。
兵哥哥密切關注著何甜甜，忽然，他就看到何甜甜眼睛亮了一下。
兵哥哥心頭一動：“咦，何工這是又有新的靈感了？”
果然，就聽何甜甜開口道，“給我兩張稿紙和兩支筆。”
兵哥哥沒有任何猶豫，趕忙從背包里找出何甜甜所要的東西，然后鋪放在小桌上。
“謝謝！”何甜甜道了一聲謝，接過兩支筆。
兵哥哥愣了一下，怎么把兩只鉛筆都拿走了？
不是應該一支一支的使用嗎？
緊接著，兵哥哥瞪大了眼睛，看到了這輩子都永生難忘的一幕——
何甜甜一手握著一支筆，左右開弓，一起在紙上書寫起來。
只是，兩只手書寫的頻率并不相同。
兵哥哥忍著心底的驚詫，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然后他有了更為不可思議的發現。
兩支筆仿佛被兩個不同的人握著，因為寫出來的內容完全不一樣。
一支筆在做運算，而另一支筆在飛速的書寫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