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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7大結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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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如今算是明白婦人喪夫為何哭天搶地了,天塌了啊!”經過這段時間的療養,錢邕傷勢已經痊愈,剛想蹲個機會松松筋骨,便收到這么一個晴天霹靂消息。饒是他這般沒心沒肺之人也忍不住偷偷哭一場,暗罵沈幼梨不當人,這跟渣男拋下孤兒寡母有區別?

  打天下進度推到六成,眼看著都要進入推平階段,這廝冷不丁要托孤?他人都麻了。

  魏壽幽幽道:“咱們還是比婦人好點。”

  喪夫年輕小寡婦很容易被親戚、被宗族吃絕戶,肉酥骨爛,輕輕一嗦就能吞進肚子。他們這些文臣武將有自保之力,哪家親戚宗族能吃得了他們的絕戶?就怕他們自己內斗。

  崩患在內,非在外也。

  沈幼梨還當眾搞出一條人命。

  啊不,那是儲君。

  儲君誕生過程都在眾人眼皮底下,血統絕對靠譜。魏壽出身異族,即便來日眾臣內斗分裂奪權也沒他什么事兒。啊,不……也還是有的。魏壽跟褚杰都是純天然的褚無晦黨。

  錢邕:“……”

  他抹了一把臉:“沈幼梨不當人!”

  魏壽狐疑歪頭斜乜錢邕。

  武將中最大的三個老油條,吳賢、錢邕以及他。因為吳賢跟趙奉秦禮一系的舊賬,吳賢交際圈受限,跟康國文武氣場也不是太合得來,私下人情往來也少。三人之中,他跟錢邕倒是有些合拍,哪怕早年有些齟齬也隨著時間流逝淡去了,私下算聊得來的酒肉之友。

  否則的話——

  倆人也不會趁閑暇跑到外邊喝酒解悶了。

  核心主題就是“討伐”沈棠。

  說是“討伐”,在魏壽聽來更像是愛恨交織。魏壽對沈棠的忠誠基本建立在褚曜對她的臣服、她自身的強大以及她帶給魏壽的利益之上的。這些因素構成了魏壽如今的立場。

  錢邕這邊則更為復雜。

  魏壽降服前也是給人打工謀生,給哪個老板打工不是打工?公司能正常發工資,穩定漲薪水,勤發福利,元從之功還能換來不知多少倍的利益,誰敢說她沈幼梨不是好老板?

  錢邕加入前就是倒閉公司的老板。

  誰曾想安安穩穩打了十余年工,眼看著公司距離問鼎就差一步之遙了,手中捏著的元從之功也能兌換,冷不丁要將他推入更加血腥的市場廝殺創業,這不是為難五旬老漢嗎?

  錢邕還想著晉升國公啊。

  這國公不是沈幼梨親封的,他不甘心。這種不甘心幾乎要溢出,化成實質性的怨念。

  魏壽捫心自問,要是他也不甘心的。

  自己怎么著也能結算一個國公吧?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嘆氣。

  良久,錢邕含糊的聲音被夜風吹散:“……其實,老夫時至今日也說不好更在乎哪一方更多一些……沈幼梨,她太不當人了……”

  魏壽麻木道:“誰說不是呢。”

  錢邕這么一個五旬老漢都被氣得跑到外頭哭,實在是太慘了。魏壽又想到自己,想到狀態更差一些的褚曜,他也沒資格笑話錢邕。仰脖喝半壇酒,罵道:“沈幼梨不當人!”

  他們還能在這里喝酒罵人。

  褚曜幾個被拋下還得幫她養娃打理家業。

  凡事都怕有比較。

  跟四個托孤大臣相比他們還算好點。

  一群知情者對沈棠的擔心更勝大陸沉沒危機。呵呵,沉了就沉了,反正死的也不是他們某一個,全死如全生。但要是大陸沒沉而沈幼梨不小心嘎了,其后果真不敢多想一秒。

  祈善醒來的時候,榻前圍著三人。

  三人的表情……

  嘶,怎么形容好呢?

  如喪考妣。

  祈善坐起身,忽略顧池瞪來的殺人眼神,他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可是祈某患了什么立時就死的急癥,驚動三位同僚屈尊探望?”

  秦禮難得沒有被他激怒。

  語氣平靜得麻木:“與你商議一事。”

  祈善聞言正色:“容我稍作梳洗。”

  什么正事也不能是三個同僚將一身寢衣的他圍在床榻上商量,這畫面他不敢看。三人到營帳側間等著,祈善沒多會兒就簡單收拾出來。他穿著略顯隨意,還披散一頭長發。

  “見諒。”

  梳個頭發也很費時間的。

  他敏銳發現三位同僚情緒不太對勁。

  待他坐下,褚曜從袖中取出一物。

  祈善不明白三人搞什么門道,蹙眉將其打開,長長一卷全是熟悉的字體,這分明是主上親手所寫。內容是熟悉與不熟悉的人名,粗略一數接近百人,西北元老在里面占了足足七成。每個人名下面還有一到兩個字,皆是溢美之詞。這份名單他越看越覺得有些古怪。

  秦禮也從袖中取出另一份。

  這份明顯比前者更厚也更長,上面的字更小也更規整娟秀,連祈善瞧了都要嘆一句主上何時有這份耐心一筆一劃寫東西的?難得啊難得!只是上面的內容更叫祈善凝重皺眉。

  上一份是名單。

  這一份就是賬單了。

  詳細羅列名單中每一人的大致功績,大大小小的軍功政績,甚至具體到了何年何月。康國的文武有些也是能互相跳的,因此這份賬單就顯得格外古怪。除了主上,也沒人能有如此詳盡的記錄了。只是,主上閑著沒事兒整理這些作甚?秦禮三人還拿過來跟他商議?

  祈善隱約有些不祥預感。

  “這是作甚?”

  “商議如何加封。”

  “主上讓我等四人決定?”

  “嗯。”

  有些封號甚至被她內定了,例如給了秦禮封號定的“秦”,給祈善定了“晉”,不得不說主上在這方面有些冷幽默的。顧池剛看到名單的時候差點兒要笑,但一想到現狀又化為了苦澀,恨不得將主上抓回來讓她自己去告訴祈元良。她是不敢嗎?顧池憋了一肚子火。

  祈善聞言又低頭細看。

  秦禮道:“主上說現存可循的爵位劃分太繁瑣,便擇了親王、嗣王、國公、郡公、縣公、縣侯、縣伯、縣子、縣男九等,各予食邑,子嗣承襲兩代乃降。自此以后,非社稷軍功不得隨意封爵,非特旨不得擅加封號。”

  這些內容其實有些苛刻了。

  不過考慮到這批人給的都是實打實的實封,除了沒有封地的管理權,經濟榮譽方面的福利該有的都有,國公在王都的府邸所用規格也僅次于王庭,倒是能彌補一些——這對于一個常年徘徊在貧困線的君主而言需要下多大的決心啊?名單上的眾人應該不會生怨的。

  以國公為例,食實封三千戶。

  比虛封萬戶結果就給幾十上百戶體面。

  僅從一品國公就給了九個名額,郡公二十七,縣公縣侯之類的較多,但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虛封,實際上的福利沒有那么多。也是,即便康國統一大陸,初期經濟也捉襟見肘。

  國公跟郡公名單都給取了封號備選。

  之后的名單內容由四人商定。

  祈善覺得手中這份東西有些太沉重了。

  一個不慎很容易將朝堂同僚得罪光,不過有主上給的賬單小本本,只要嚴格論功行賞也能堵住悠悠眾口。四人一塊兒商辦此事也能增加抗風險能力,降低仇恨值。祈善視線從自己封號上面飄了過去,嘴角微抽。秦禮的秦國公相當隨意,而他的晉國公也非常地獄。

  這里面沒有主上的促狹心思,他不信的。

  只是——

  祈善不明白的是這件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三位同僚用不著擺出這么一張臉吧?奮斗十余載,多少人畢生渴求一個元從之功?一朝龍在天,凡土腳下泥,太想進步了啊!

  他們怎么還一副喜事喪辦的模樣?

  祈善收攏思緒。

  “倒是沒什么大問題。”

  其實別說兩代乃降了,就算一代就降也沒什么。一旦天下穩定,文心文士和武膽武者不需要面對頻繁征伐帶來的夭折風險,以魏樓為例子,安安穩穩活著最少也能活兩百年。

  魏樓這龍精虎猛的樣子……

  也不像現在就要嘎的。

  壽命可能延長至三四百,甚至更高。

  這種情況下,隨便將爵位讓子嗣繼承反而是蠢笨之舉。只要自身以及子嗣不搞什么誅九族的事兒,哪怕只是榮封而無實權,也能在爵位上舒服養老了,更別說名單上這批人不是草創時期的元老就是立下功勛的功臣,本身在王庭就有官銜,或多或少都有實權在手。

  只要這批人初心不變——

  以主上念舊性格,只要不是活得膩歪了將把柄送到她手上,她一般不會將事情做絕。

  思及此,祈善略覺得不妥。

  “來日承平,太能活也是個麻煩。”

  秦禮三人投來幽幽視線。

  “名單上有國公九人,再算上此前的魯國公、義國公,共十一人,哪怕實封食邑三千戶也是三萬三千戶,這還不算其他職田業田祿米俸錢。哪怕律法禁止官員軍士經商,但日積月累下來,這是多大一筆開支?這還不算一個郡公兩千戶,一個縣公一千五百戶……”

  不能因為王室就主上一人,這方面開支就這么大手大腳吧?這么多人,光躺著不動就能占了康國巨大財富。時間長久,整個康國財富就會以不快但穩定速度向這幫人流動了。

  他們還活得非常久。

  祈善真心覺得食邑實封太多。

  要么在這方面加以限制,要么在別的地方加上枷鎖,例如得了爵位之人在五十年期限內必須上奏王庭立一個新的繼承人。繼承人承襲后,上一任可獲得王庭一個虛封安慰獎。

  否則的話——

  祈善擔心有人躺平擺爛。

  這些人逐漸被腐蝕成尸位素餐之輩。

  祈善:“諸公以為如何?”

  “若在繼承上面加以限制,九位國公也太少了。”秦禮暗道還是主上了解祈元良,除了祈善剛才看到的兩份,他們手中還有一份沒有開啟的,需四人文心花押同時簽押才行。

  祈善道:“……少是有些少。”

  狼多肉少,根本不夠分。

  倘若王室人丁豐茂,嗣王親王也能多封上幾個,協助主上管理各地,增強對各地的掌控力度。可偏偏王室上下就主上一個,這時候再苛待一下心腹元老,有些打擊積極性了。

  爵位給了再收回的例子也不少。

  九個國公,算上吳賢那兩個也就十一個。

  歲月漫長,十一個說不定還不夠削。

  這時,便聽秦禮又說了奇怪話:“主上叮囑,要是祈相主動提及國公名額稀少,便由我們四人共同簽押這份,里面會有新的安排。”

  祈善疑惑問:“主上為何不親自說?”

  還得四個人用文心花押同時簽押?

  三人對這個問題保持緘默。

  祈善心頭突突跳得厲害,活像是有人往里面丟了幾百上千只素商,漫天飛舞著貓毛。

  “你們說吧,主上現在在哪?”

  祈善想到自己此次倒下的原因,額頭青筋跳得更厲害。托了主公的福,他一個文心文士重傷的頻率比某些武將還要高一些。若非文心文士體格還行,普通人十條命都不夠死。

  三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只是道:“先簽押這份密旨吧。”

  祈善現在還有理智,待會兒知道真相別說跟他們三人一起簽押,沒有一把搶過密旨將其撕成雪花他都不叫惡謀祈善。三人擺明了態度,祈善也只能強壓心思跟他們一起行動。

  密旨里面果然有新改的內容。

  國公名額增至十八人,多出九人的食邑實封減半,其他職田業田祿米俸錢也按照一定比例縮水,但榮譽方面跟前面九個名額一樣。郡公數量增至三十六,多出九人一樣減半。

  縣公縣侯之類名額給了彈性范圍。

  四人簽押的密旨優先級高于之前那封。

  封爵一代乃降,五十年為一代。

  這封密旨開啟后,上一封無火自燃。

  最重要的是——

  祈善問三人:“這位親王怎么回事?”

  嗣王親王是王室子嗣才能授予。

  親王,封號元。

  他看了又看,確信自己沒看錯。

  這封密旨賬單上面確確實實多了一位元親王,沈德,字如圭:“沈如圭是哪號人?”

  圭璋特達,德也。

  祈善不敢說自己認識所有京官外官,但他敢說自己認識這份名單縣侯以上所有人,包括但不限于西南地區以及化身子虛在中部經營的班底。這里面根本沒有一人叫沈如圭的。

  更別說是獨一份的親王爵位!

  此人居然還姓沈!

  主上趁他病重昏迷的兩日搞了啥???

  褚曜三人互相對視,顧池慢吞吞道:“說實話,沈如圭這人,吾等也是第一次聽。”

  沒撒謊,這絕對是主上新取的名。

  他們也是首次知道還有一月降世的王儲叫沈如圭,難得啊,主上居然能取個正經名。

  關于上一章問圖南為啥不在四人里面,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四率府兵權都在圖南手中(如果棠妹回來,托孤不成立。如果不回來,五人能一直團結合作,圖南手中兵權就是幼主以及四人執政最大的底氣,要是有矛盾,圖南跟他們四個都沒有過深交情,不會導致局面失衡。)

  棠妹真正要啟用的是第二份名單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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