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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8喻主社就不慌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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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敲門聲在此刻顯得格外嚇人。

  守在門側兩股戰戰的下人差點兒魂飛了。

  他不敢開門,慘白著臉,雙手虛壓著木栓,扭頭沖林父焦急使眼色,小聲做口型。

  “兵,外頭都是兵。”

  要命了,開門是死不開門也是死啊。

  林父初時也被嚇得心臟漏跳一拍。

  門外的兵要是本地兵馬,說不定是來清算林純的。萬一是康國暗中資助的軍閥勢力就能化險為夷。哪怕退一萬步說,門外這伙兵來者不善,一屋子老弱又能抵擋多久?全部搜羅出來還不夠人家砍上半盞茶,遲遲不開門將人惹怒了,自個兒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開!”

  電光石火間,林父就做了決定。

  仆從沒等外頭這伙人第二次敲門,忍著顫聲應答:“外頭客人稍待,這就開門。”

  開了門,門外果真站著一伙魁梧大漢。

  隨便拎個出來肩膀都有自己兩個寬。

  為首的一人上前,沖仆從雙手抱拳打招呼。此人聲音有些粗,卻不是男性的低沉,更像個女人,連頭盔下的五官也帶著幾分女性特有的柔和:“請問,這里可是林府?”

  林父上前道:“寒門小戶不敢稱府。”

  他仔細觀察此人武鎧模樣,內心做了個大致的實力判斷,同時將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回去,露出一絲絲輕松笑意來:“不知小將軍突然登門為何?是尋人還是辦事?”

  那位小將軍道:“都不是,是女君那邊吩咐勿要驚擾貴府,末將特地過來問問。”

  打仗打急眼了很難顧慮周全。

  她也是清掃戰場的時候想起來林風的交代,生怕哪個不長眼的將人院子砸了或是將人給誤殺了。只要沒出人命,其他小問題都能補救。林父啞然,雖有心理準備,但仍想問詢一句證實猜測:“小將軍口中的‘女君’是?”

  “是林侍郎。”

  林風就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康國王庭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她一人兼職四個。一開始就一個戶部侍郎,但沈棠發現小姑娘游刃有余,精力充沛,于是秉持能者多勞原則又陸陸續續給她加了幾個。目前在職的是四個,可林風擔任過的職位卻超過兩手之數。

  兼職這么多,但她的戶部侍郎并未動過。

  林父對此不熟悉,腦子沒反應過來。

  “林侍郎又是……”

  還沒說完就反應過來指的是林風。

  祖父送來的家書有提林風在康國身居高位,簡在帝心,卻沒有提她具體在干什么。

  林父盡可能往大了想,也只想到林風可能在沈棠身邊侍奉,應制奉和,再進一步或許能在中書省占得一席之地,萬萬沒想到林風的主職業會在戶部,而且還是戶部侍郎。

  沈國主將戶部侍郎派到這里合適嗎?

  林父將內心的疑惑咽了回去。

  他道:“昨夜一切安好。”

  林父以為這個回答能打發這幫人,誰曉得這位小將軍甚是熱情,細心發現院中內墻被不知哪里飛來的石頭砸塌,扭頭找人給砌上。

  有心拒絕又怕得罪,害林風落人話柄。

  他只能假笑著將小將軍迎進來。

  這位小將軍也是耿直。

  又是砌墻又是補瓦,還說府上素凈,她在哪里看到一個合適的擺件,放這里正好。

  林父一句話沒插上嘴,眼睜睜看著一幫人將東西運進來,看得林父額頭掛汗:“使不得,使不得啊,無功不受祿,草民不能要。”

  傻子也看得出來這小將軍想討好林風。

  林父覺得這種上貢行為很正常,但他也沒忘記康國國情跟別處不同,若有人上奏林風受賄,這就是鐵證了。待林風回來看到大變樣的屋子,說不定還以為是他主動收下。

  小將軍道:“林老爺別慌。”

  林父:“……”

  不,他現在不能不慌。

  直到林風再度出現,這種讓人如坐針氈的折磨才告一段落。林父忙不迭起身,迎上林風:“令德,這小將軍可是你同僚?她——”

  想說的話在看到林風身邊站著一張陌生面孔的時候,又被他謹慎咽了回去。林風訝異瞧著自家父親,后者局促模樣活像是辦了錯事,一臉欲言又止:“父親要說什么?”

  林父訕訕:“沒,沒什么。”

  這時,林風旁邊的女君擺擺手:“你們父女倆有什么話就說吧,不用在意我的。”

  林風將視線轉回林父身上。

  林父反而被架在火上,低聲道:“你那同僚,她讓人往家里搬了不少名貴物件。”

  林風“哦”了一聲:“能有多名貴?”

  瞧了兩眼,又道:“就這?”

  頂多算是改善生活的水平罷了,跟名貴扯不上邊。林父險些被這女兒氣死,一時不知該無奈他眼中的“名貴物件”在林風口中只有“就這”的評價,還是氣她不懂暗示。

  “是無功不受祿啊。”

  “我怎么沒功?”

  林父:“……”

  跟林風來的女君發出噗嗤笑聲,臊得林父滿臉尷尬,連聲說道:“讓貴客見笑。”

  陌生女君笑道:“倘若其他官員家屬能有林老爺一半謹慎,御史臺能少多少活?”

  不少官員被拉進貪腐深淵,最初的突破口都是身邊親眷。官員本人還能牢記初心,官員身邊的家屬也能謹記為官守則?突破口一旦打開,沾了一身污泥,墮落是遲早的。

  林父這才安心下來。

  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

  林風有意落后那陌生女君一步,以從者身份陪同對方入正廳。那女君更是不得了,自然而然在上首主位落座,林風在下首坐下。這讓林父對陌生女君的身份有了模糊的猜測。此人多半就是康國在此地扶持的軍閥首領?

  林父也聽林純說過,賊首確為女性。

  林父讓下人奉茶。

  用的不是自家陳茶而是小將軍剛才塞過來的好茶,具體多好不知道,但比家里好。

  林風一口就嘗出了差異。

  陌生女君也就是沈棠,對她來說只要能解渴不拘是好是壞,她涼白開都行:“吾等會在此地逗留兩日,期間要借寶地一用,也方便你們父女重逢團聚,共享天倫之樂。”

  沈棠這么做也是為了名正言順給林家一些賞賜,她住這里借了人家屋子,可不得給一些“房租”?她還打算任命林純為此地郡守,以其性格,怕是不能像林風這般果決,多半壓不住人。所以她才要讓城中某些人看看,林家今非昔比,變相給林純撐撐場面。

  林父不知沈棠打算,一口答應下來。

  林風卻是清楚的。

  待林父退下,林風才伏在沈棠膝頭蹭了蹭:“主上替臣打算,臣不知如何報答。”

  君臣溫情的畫面被沈棠一句話干碎。

  “多干活。”

  沈棠拍拍她的發髻。

  林風直起身。

  兩頰氣鼓鼓的:“臣最拿手的言靈都不是‘沉水入火’了,而是‘三心二意’。”

  沈棠不吃她這套:“王庭百官都如此。”

  事實證明,再高難度的言靈只要用得多,自然熟能生巧。在康國當官可以不會其他言靈,但三心二意必須學,是職場必修。

  屋外夏侯御忍俊不禁。

  沈棠道:“進來。”

  說完又找補:“算了,我出去吧。”

  房間太小塞不下這群人高馬大的家伙。

  她將就著在院子里開會,空間還是有些擠,只能勉強湊合。林家眾人以及仆從都不敢去前院打擾,光是看到那群目光炯炯的精銳都會心顫。直到發現這伙人紀律嚴明,絲毫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這才松開緊繃許久的神經。

  “報——”

  派出去的斥候傳回來一個壞消息。

  澆滅眾人輕松拿下城池的喜悅。

  沈棠道:“說。”

  傳信兵雙手遞上一封密信,信中沒多余文字,唯有一張畫著各種箭頭的簡易輿圖。

  沈棠一眼就看出輿圖是檀渟通過眼線送來的,她看完才讓眾人傳閱:“諸君怎么想?”

  別看沈棠這邊用武國瘋狗打法,一路暴力攻城,光拆家不守家,兩眼一睜就是干,似乎沒有具體的目的地,實際上還是有的。牽制中部盟軍只是其中一項任務,另一項任務就是配合曲國那邊,雙方盡可能會師,合并防線。

  她這邊行動越大越能吸引注意力。

  一定程度上也能掩護曲國行動。

  只是——

  從檀渟送回的情報來看,中部盟軍正在全力接觸曲國,試圖將這位盟友策反了……

  夏侯御:“曲國國主并非短視之人。”

  他跟翟樂之間有滅國殺師之仇,也要摸著良心說句公道話。他不懷疑這則消息的真實性,但他也擔心這是中部盟軍放出的煙霧彈。派人策反離間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戰術,不能因為盟友跟敵人接觸過就質疑盟友的清白。

  敵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翟笑芳確實不是,但不代表他身邊的人都不是。有時候,即便是國主也會被人裹挾著做出違心決定。”沈棠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以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但翟笑芳有妻有子,兒女雙全,背后還有一大家族將身家性命系在他的身上,可沒沈棠那么自由。

  如果只是兩國勢力正常談判,她不擔心,但雙方以中部、東南兩社的身份談判呢?

  是的。

  不是中部盟軍接觸曲國。

  是中部分社派人接觸東南分社。

  兩者代表的政治意義可截然不同。

  沈棠明顯更忌憚后者。

  眾神會這些年吸納人才都是一邊吸納一邊篩選,最后留下來的都是一群腦回路能搭上線的傲慢反骨仔,打心眼認同眾神會凌駕蕓蕓眾生之上的理念,骨子里就沾著瘋癲!

  一旦雙方分社達成和解……

  曲國立場倒戈也是遲早的事情。

  夏侯御請纓出使曲國,順便試探一下。

  其他人道:“這時過去,那跟和尚頭頂的虱子有什么兩樣?曲國那邊定會發現。”

  夏侯御倒是有個現成的借口:“曲國囤積的糧草也消耗不少了,這次過去就問問他們糧草還夠不夠,人家還能將我打回來不成?”

  來自盟友最誠摯的關懷!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別說己方還是糧草充裕的盟友,要是曲國這樣還懷疑夏侯御的動機那就是他們自己心臟了啊。夏侯御有把握。

  沈棠搖頭否了他的請求。

  “不必如此,我來派人就行。”

  “可康國兵力不是被牽制在揄狄山脈?”

  想要在這事兒上游刃有余,單兵作戰實力就不能太弱,至少在碰上突發情況的時候能及時安全將情報送出。夏侯御對康國實力有一定了解,眼下應該勻不出人手干這事。

  說完,他看向公西仇兩個。

  還是說要將公西仇或者羅殺派出去一個?

  要是沒了他倆合作,之后武斗會吃力。

  沈棠道:“還有一個人能用。”

  那就是她自己了。

  化身烏有,能者多勞。

  烏有的任務就是探查東北大陸勢力,本尊沒讓她在當地建設勢力。滿大陸打成一團的節骨眼,也沒多余時間讓烏有慢慢經營。因此,現在傳信給烏有是能讓她跑一趟的。

  感應到子虛心里話的烏有:“……”

  本尊差遣它,化身也差遣它。

  怎么了,它是什么很賤很廉價的化身嗎?

  林風:“……”

  主上卷起來,臣子都怕。

  林風想到自己在曲國那段經歷,擔心道:“倘若曲國被游說成功,那么結盟——”

  沈棠抬手壓下她想說的話:“不會。”

  不可能成功的。

  不是因為她對翟樂有信心,而是她對自己栽贓陷害本事非常有信心:“結婚都能離婚,更何況只是兩方勢力結盟。退一萬步說,翟笑芳從中部盟軍那邊獲得偏安一隅的承諾,選擇盟軍而不是選我,那也無妨,只要他能忍得下滅門之仇!那他就放心大膽去選!”

  破壞結盟最高效便捷的法子是啥?

  當然是栽贓陷害了。

  她聲音漠然:“我會做得滴水不漏。”

  走到這步,翟笑芳也不能阻攔她。

  是我會做得滴水不漏!

  化身烏有察覺到本尊跟化身子虛同時萌生的殺意,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虛汗。

  你倆真是一個比一個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中部分社從開戰就連連走背運。

  精心豢養的長生容器被毀,大批精銳在揄狄山脈踢鐵板,損兵折將,分社內部也出了動蕩,不少分社成員離奇死亡。追根溯源,最后查到分社檀渟頭上,通緝追殺無果。

  “眼下只能寄希望喻歸龍是個識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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