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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5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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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父跟誰都很投機。”

  紅衣少女說著這話,眸光似有異色劃過,眨眼又轉瞬即逝,仿佛那點波瀾只是林風短暫走神后的錯覺。因敏銳捕捉到紅衣少女話中的些許惡意,林風對這話保持了沉默。

  怎么回復都不妥當。

  不同于主上跟吳賢九假一真的“棠棣情深”,主上跟翟樂少年時的交情至少也是九真一假。主公這位當事人都認可這段情誼,偶爾提及也是唇角噙著笑。林風不知道翟樂是什么態度,但從彼時二人身份毫無利益沖突這點來看,翟樂對主公應該也是真誠的。

  彼此都真誠,性情相合,方能投機。

  紅衣少女卻說翟樂跟誰都投機,不僅從根本上否認這段交情,還給人一種翟樂心機深沉而主上天真單純之感。抑或,只是她自己想多了,紅衣少女并無這層意思?不管有沒有,林風都不接這話:“翟國主少時放達不羈、任情恣性,如此性情,誰能不喜?”

  相較于一條油膩膩、陰仄仄,隨時能醞釀出毒液的毒蛇,世人當然更喜歡熱情奔放又活潑開朗的大狗。不怕生的狗見了誰都能貼上去聊兩句,這是狗的問題,不是人的。

  她支頤喃喃:“放達不羈?任情恣性?”

  林風淡淡說道:“少時確實如此,布衣草鞋都難掩通身風流,誰能不喜歡一個滿腔熱忱又豪氣干云的少年郎?而今時移世易,身份終究不同。當年孤身一人可為忠義二字千里走單騎,如今身負家國重任,自當收斂一二。”

  人之于天地,猶如蚍蜉之于山海。

  山海都熬不住歲月變遷,更何況是人?

  紅衣少女反問:“沈國主也如此?”

  林風道:“自然如此。”

  “女君說話倒是比太傅順耳許多……”紅衣少女鼻尖溢出一聲哼笑,湊近林風,臉上露出幾分這個年齡特有的嬌憨,“孤與女君一見如故,一想到女君要離開便不舍……女君先別急著變臉色,這話是孤以個人身份說的,不是誰的女兒,哪國的儲君太女。”

  私人身份,不涉及家國利益。

  單純是很喜歡林風這個人。

  林風自然不會輕易相信對方打出來的感情牌,但也不介意順著對方說幾句人家愛聽的好話:“能得殿下喜歡,那是風之幸事。”

  翟樂的教育方式還是靠譜的,只要不走歪,紅衣少女也會是個可圈可點的繼承人。

  這是林風對紅衣少女做出的大致判斷。

  紅衣少女雖為儲君,對農事卻不是一無所知,甚至很清楚民生瑣事,從農作物栽種流程到收割價格,從糧種優劣判斷到基礎市價,知道不同收入家庭該有的模樣,懂民生疾苦……林風在沒見到對方之前,還擔心紅衣少女會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尸位素餐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風在沈棠身邊長大,也學會后者那套不吝嗇夸夸的習慣。不管是她的屬官還是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吏,哪怕是很小的優點,林風都會習慣性夸一夸。

  面對紅衣少女也下意識帶上這點。

  夸完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僭越。類似的話,對方從小到大估計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紅衣少女卻訝異看著她,微紅臉頰。

  道:“倒也沒女君說得這般好。”

  林風搖頭道:“偏聽則暗,兼聽則明。這話說來容易,做起來何其艱難?殿下能以如今稚齡,有此作為,固然離不開左右規勸教導之功,但更多還是要殿下自身優秀。”

  紅衣少女聞言卻是嘆氣。

  仍帶著幾分稚色的臉上露出些許恍惚。

  林風并未繼續追問。

  從今日接觸來看,她篤定紅衣少女有點兒心事,跟翟樂之間也有一點矛盾,但這些是他國國事、別家私事,她作為外人還是不要摻和進去為妙。林風只是安靜觀察對方。

  觀察做什么?

  自然是汲取一些經驗。

  待日后主上有了繼承人,教育方面也能少走彎路。王太子跟王太女,一字之差,二者面臨的問題困惑卻是不同的。紅衣少女估計也是第一個真正被當做繼承者培養,手握權力,作為國主備選長大的女性繼承人。在她身上有著諸多挑戰,多學習觀察總沒錯。

  為何林風如此篤定?

  因為她發現紅衣少女身邊的屬官不簡單。

  從這些屬官身上也能看出翟樂對這位繼承人下了多大決心,完全不考慮第二人選。

  ……翟笑芳繼任國主雖早,但曲國境內女子能修煉卻晚于國內。王太女的太女府屬官不僅有朝中文武重臣,還有跟這些重臣關系密切的女官女眷……竟無普通人……哪里是‘精挑細選’四字能概括?此番隨行的女官不在少數,林風視線掃過她們腰間,基本都是文心文士,看衣著談吐又能推測是大家出身。

  只是女性侍衛受限于修煉時間,氣息不算多強,可她們的存在便看得出,翟樂是將這些人當做女兒未來班底培養的。他要是不幸有個萬一,這套班底就能無縫銜接上去。

  林風在內心默默記下要點。

  女官年紀都比紅衣少女大很多。

  年紀最大的,跟林風也不相上下。

  從站位言行官階來看,應該也是紅衣少女最信賴的一個。觸及林風視線,她拱手行了一禮,還謝道:“……多謝女君開解殿下。”

  林風眼神掃完最后一行入庫數目。

  內心一通加加減減,最后在賬目上畫勾。

  今天的任務也圓滿完成了。

  “開解?這話從何說起?”

  那女官道:“殿下近來心氣不暢,跟女君一番暢談之后,總算能看到幾分笑臉。”

  林風并未攬下功勞。

  只是道:“這是殿下自己心思通明。”

  自己想開了,又不是她勸說開了。

  曉得林風謹慎,女官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讓人將東西呈上來。只見一張食案上擺著兩盤熱乎乎白胖胖米團,米團里面夾了一些咸口小料,還有切了絲的爽口黃瓜。

  女官:“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一日之功就有一場豐收。殿下方才興起,跟人搶著下地收了小半畝,讓人去了谷殼淘洗烹煮。捏得多了,想拿來讓女君也嘗嘗手藝。”

  時間太短來不及研磨,單純往里面加料再捏成團罷了。沒什么廚藝水平,好吃不到哪里去,但也難吃不到哪里去。林風起初是這么想的,直到她一口咬下去嘗到咸腥味。

  “這是什么?”

  她差點兒一口吐出來。

  黃瓜絲和魚松中間還有一小團細滑松軟的東西,滋味很難用語言形容,有一點兒酸又有一點兒沖鼻。再拿起另外一個咬一口,這個米團倒是沒怪味了,但里面有小魚干。

  還是味道很大的小魚干。

  “……咳咳,東南這邊口味太怪了……”

  不是毒也不是食物腐敗,自然沒有浪費的道理。林風皺著眉頭咀嚼兩口吞咽下去。

  本以為是紅衣少女故意折騰自己,扭頭一看,卻見少女一伙人立在遠處田埂,她雙手沾滿污漬,袖子卷起來,褲腿綁在腿彎,立在風中輕笑著湊近那名女官手上的米團。

  靠著極佳目力,林風確信對方的米團跟自己手中米團出自一人之手,配方都一樣。

  嘖,她還能抱怨什么呢?

  林風只能苦笑著吃完剩下的。

  幸好新米軟糯細膩,自帶一股甜香。

  嚼吧嚼吧吃完盤中五個米團,逐漸有些適應怪滋味,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林風享受著晚風涼意,心中則估算著籍田肥力導致產糧下滑幅度。想要如期交差,要么讓翟樂撥出國力保證籍田肥力,要么換一批田耕種。眼下這些田再種個兩三輪,差不多要廢。

  靠尋常手段想將肥力養回來要很長時間。

  林風也不想引起曲國誤會,說她刻意毀壞曲國良田。兩家合作期間還是要保持面子上的和諧,沖突能少則少。她想得正出神,驀地感覺吹在臉上的風小了,被人擋住了。

  哦,是失蹤好些天的公西仇。

  對方瞧著有些落拓,臉色不似此前紅潤。

  如果說平日臉色是別人欠了他五百兩,現在就是路過的狗都欠了他五萬兩。林風上下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包扎痕跡,也沒嗅到血腥味,猜想他沒受傷。應該是踢鐵板了?

  “新出爐的,嘗嘗?”

  林風將盤子遞了過去。

  公西仇看也不看撿一團塞進嘴,下一秒就扭頭吐了出來,五官扭曲:“……呸,什么怪味?你是往里面塞尸體了,還是下毒了?”

  林風彈指化出一團火焰將可憐米團送歸大地,笑道:“粒粒皆辛苦,別浪費啊。”

  公西仇臭著臉將剩下半團吃下肚。

  他的評價是:“還不如泔水。”

  林風:“……”

  還真是刻薄的評價。

  她問道:“大將軍這幾日可有收獲?”

  公西仇寒著臉:“不提也罷,晦氣!”

  林風想了想,給他遞了一根熱乎乎的年糕,后廚新做的,里面還夾了一些紅豆泥。要是不夠甜,還能沾點兒紅糖。公西仇兩口就是一根,用力咀嚼,仿佛年糕就是仇人。

  他小聲道:“……封印不在了。”

  林風清楚公西一族往事,也知道公西仇此行調查什么,聽到這話便有些不祥預感。

  “……果真是那人?”

  翟笑芳身邊的徹侯就是那位了?

  “事情怕是沒這么簡單,消失的不只是那個被封印的人,還有鎮壓此人的……封印本身……”公西仇說到這里可疑頓了許久,蹙眉道,“……我是擔心出現了叛徒……”

  林風心下一驚:“這怎么可能?”

  “……我也希望不是。”

  “你去調查的時候可有受到阻礙?”

  公西仇道:“嗯,被埋伏了。”

  雙方只是短暫交手,并未生死相搏,故而不清楚伏擊者的具體修為和底牌。公西仇不想聲張,對方也顧慮什么,有在刻意收斂。

  林風心情肉眼可見沉了幾分。

  碰上公西仇敢直接出手,又能全身而退,這意味著對方實力弱不到哪里去。此人會是翟樂身邊的徹侯嗎?林風道:“我明日要去跟翟國主協商國運肥力一事,你也去?”

  看看氣息是不是一個人?

  公西仇道:“嗯。”

  說著,指著紅衣少女問:“她誰?”

  林風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紅衣少女微微瞇著桃花眼,沖那名女官笑談什么,其他人也神態各異,盡態極妍,各有千秋。不得不說,倒是一幕能入畫的美景。

  “翟國主的女兒,曲國王太女。”

  公西仇短促咦了一聲:“真的?”

  “這有什么可作假的?”

  公西仇扭頭在那兒嘟囔什么。

  “……養個女兒都養不好,廢物啊。”

  林風側首,疑惑:“啊?”

  公西仇一人就干了七八條年糕,紅豆特供版更是一條都沒林風留下來:“……你沒有看到……哦,你看不到……他女兒多大了?”

  “……虛年……十二三?”

  東南計算年齡跟西北區別挺大。

  “……這個年紀啊,又是武者……唔,其實也差不多。”公西仇不知在那兒估算什么東西,寥寥幾字卻聽得林風頭皮發麻,“……想當年唐郭那不成器的兒子可是……”

  “你——慎言!”

  林風下意識打斷公西仇的話。

  視線從紅衣少女身上挪開,嘴巴張合數下,半晌才道:“不可能,她——盡管接觸不多,但也看得出來她跟她父親一樣,不是會吃悶虧的性格。你說,誰敢動她一下?”

  別說那個膽大包天之人會死無葬身之地,連九族邊上的蚯蚓都要被翟樂豎著劈啊!

  公西仇訝然道:“你誤會了。”

  咋可能是林風想的那些?

  “翟笑芳他自己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武膽武者,親近之人有無完體,觀氣就能看得出來……”公西仇的話讓林風略微松了口氣,下一秒又提了起來,“誰也動不了她。”

  林風琢磨這話,猶豫了會兒。

  “你……是不是話里有話?”

  “有啊,誰也動不了她。”

  林風吞咽幾口口水,選擇終結這個話題。

  公西仇見怪不怪:“林小瑪瑪也會驚訝這種事?為政者之間,最不缺的就是錢權色交易。當年我在唐郭身邊可是什么都見過的。”

  該說是康國吏治清明?還是貓膩藏得深?還是瑪瑪跟褚無晦幾個將她保護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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