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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6失真,太失真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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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的注意力分散在不同地方。

  有人注意到序言那句膽大包天的句子,也有人驚嘆這幅卷軸制作精美:“此物竟是以長紙作底,這幅畫上面的人物當真精美……”

  剛才打開的時候,饒是他們都一眼驚艷。

  本以為只是一卷簡單的畫軸罷了。

  未曾想打開竟是別有洞天,是書冊!

  沈棠嗯了聲,得意道:“這是龍鱗裝。”

  眾人道:“龍鱗裝?”

  他們默契讓開一條小道,沈棠上前仔細看著桌上這幅名臣名士傳,心下滿意點頭:“所謂龍鱗裝便是將頁紙鱗次相錯地粘貼于底紙之上!將它收起來的時候,它表面上就是簡單畫軸,打開的時候,頁紙遇風翻飛!因其書葉鱗次櫛比,故稱這種裝幀方式為龍鱗裝,華麗是華麗,閱讀也比尋常的書簡方便得多,唯一的缺點就是做起來麻煩,工藝比較復雜了……”

  一開始是準備用最普通的經折裝。

  不過經折裝對紙張長度有需求,長度不夠就需要黏貼,在美觀上表現不足,印刷也不是很方便。而古線裝,閱讀也方便,就是一頁篇幅受限,無法將人物完整表現出來。

  思來想去,沈棠選擇了龍鱗裝。

  還是經過改良的龍鱗裝。

  工藝復雜不是問題,重點是炫技!

  讓人打開的同時有眼前一亮的驚艷感覺!康國自制的名臣名士傳還沒名氣,想要廣泛傳播就少不得一點兒吸睛的小心思了!她放棄了傳統龍鱗裝,改變了紙張黏貼方式和距離,每一張紙都留出一部分,依次排列。再讓人用頁紙留出的部分印上完整的人像。

  三文、三武、一醫、一墨、一庶。

  整整九個神形兼備的人像依次列開。

  沈棠眼含笑意地看著畫像首位的男子。

  先不論祈善私下人為如何,他這幅皮囊確實捏得不錯,八九分的顏值配上精心拾掇過的衣著,不知情的人只看畫像多半要贊嘆一句“此子神清骨秀”。排列第二的便是一名看著有些不茍言笑的女子,也是仙姿佚貌、云容月貌,乍一看好似傳統形象中的女仙,只是女仙們不是懷抱寵物便是手提器物,而她左手捏劍指,右手握一把鋒利長劍,銳氣逼人。

  視線偏向左側第三人。

  第三人也是個青年文士。

  他的站姿跟第二名女子正好對稱。

  緊隨便是第四人。

  “祈善,祈元良?”

  “寧燕,寧圖南?”

  “第三人是……宴安,宴興寧?”

  “從腰間懸掛的配飾來看都是文心文士,不過第二人不是個女子嗎?看模樣裝束也不像是曲國境內的,這種樣式應該在北地……”

  眾人不急著翻閱里面內容,而是先觀察頁紙湊出的人物畫像,每個人旁邊都有一豎小字,應該就是他們身份。他們第一反應這是什么話本圖冊,內心感慨此物精美珍貴。

  如此寶貝用于坊市話本也太奢侈。

  細心的人則觀察畫中人物衣著配飾推測細節。從衣著風格推測,人物應該住北地,還不是東北大陸。東北大陸服飾偏愛動物的皮毛,總喜歡點綴相關元素,西北那邊可能性最大。前面三人都是文心文士,第四人開始就是武膽武者。不管是體格、身高還是面相氣質都符合武者特征。只是,第四人怎么是一副骨架子?

  武鎧威猛霸氣,頭盔下的腦袋和扣著刀柄的手,明顯不是活人的。這點更讓他們確信這些人物出自坊市話本。第五人也是個女子,身形不似男性武者粗壯,但她筆挺站在那里,雙目目視前方,似乎要透過畫紙看穿畫外之人,眉眼英氣,渾身似有浩瀚正氣!

  第六人長滿了絡腮胡子,雙目深邃。

  相較于前面幾人,特征不是很明顯。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

  他旁邊還有一匹戰馬當背景。

  排列第七的是背著醫箱,手持診籍的白發青年……別問為什么知道是白發,前面五個(不包括那具骷髏)的頭發都用畫筆細細勾勒烏黑發絲,唯獨他的頭發有大片留白。

  相貌不算如何拔尖,但也是一表人才。

  “這人身份應該是醫師,董道,董行道,一聽名字就知是醫術超絕的杏林圣手!”

  第八人又是一個年輕女子。

  跟一同入畫的眾人相比,此人個頭不是很高,身后卻背著一口比她還高了一個頭的巨大工具箱,右手握著一把帶著刻度的劍尺。

  她雙腿微岔,左手叉腰,從右手手背起伏細節來看,她應該是將劍尺重重摜在地上。裝束跟前面幾個相比,看著有些過于樸素。

  “北啾?字周口?這名字真古怪。”

  “看裝束像是個匠人。”

  “不知在故事中是個什么角色。”鑒于相貌不是非常出眾,在話本中的戲份往往不會太高,不過他喜歡此人的形象氣質,一看就非常務實。排行最末的是個老嫗,她也是九個人物唯一坐著入畫的,氣質慈祥敦厚,雙手局促交疊搭在膝頭,神態有些不自然。

  她的衣著比前面一個還樸素。

  乍一看是街頭巷尾最普通不過的老婦。

  不知她為何也能單拎出來畫個人像。

  莫非她在話本之中戲份很重要?

  “李良花?”

  非常普通的女性名字。

  不看內容,只看外表都能激起興趣。正要找話本的名字在哪里,卻聽拿來畫冊的同僚道:“什么話本,這是名臣名士傳啊!”

  眾人嘩然:“……名臣名士傳?”

  “真的假的?”

  “不可能!”有人反應比較快,否決這個可能,道,“這怎么可能是名臣名士傳?二十年成書,一次有八十一人,內容之厚重,三四十冊都裝不下。這卷才多少內容?”

  哪怕它是用紙張,一頁內容比人家一卷書簡都豐富一些,也不可能都集中在這里!

  這里面還涉及一個制作成本問題。

  名臣名士傳從問世以來都是用書簡制作。

  同僚掀開畫軸右側,露出背面一行筆墨厚重的大字,赫然就是“名臣名士傳”五個字,這一列字下面還有一行端正小字“首冊,康國五行缺德著”。眾人湊近一看,認出五行缺德就是筆者。其他筆者的筆名都是“XX居士”、“XX散人”,五行缺德怎么看怎么古怪,有點兒藏頭露尾還遮遮掩掩的既視感。

  “怎么不敢以真名示人?”

  “名臣名士傳不是寥氏的?”

  正版要認定寥氏出品,這玩意兒是盜版。

  眾人登時有一種看到精美藝術品以為是古董,翻頁卻看到“昨日制造”的無力感。

  沈棠聽著不樂意了。

  什么叫“覆版假貨”?

  這話她就不愛聽了哦。

  真正的名臣名士傳能有她這份精美質量高?不說內容,光是質量和工藝價值就能秒殺對方了。夏侯御敏銳注意到她臉色有些臭,心知她是不開心了,溫和打斷眾人的話。

  岔開了話題:“不如看看內容?”

  其他人沒什么興趣,但也賣夏侯御面子。

  他們倒是要看看這本蹭名臣名士傳名聲的贗品,能弄出什么花!究竟是表里一致,還是迥然不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夏侯御緩緩打開第一頁,巨大人像鋪滿了一整頁。

  他的姿態也有了變化。

  衣著褶皺完美將他的動態展現出來。

  風行水上,倜儻不群。

  居然還是彩色人像。

  特別是那雙眸子格外出彩,襯得整張臉有一種說不出的破碎感,仿佛一陣風便能將他送入云端,遠離塵世。眾人被他的畫像牢牢吸住眼球,假不假的先不說,這份細膩畫工確實是正版名臣名士傳比不上的。后者連個畫都沒,更別說還是彩色的人像了,文中連描述外貌的詞句也非常吝嗇,全靠讀者腦補想象……

  “姓祈,字元良?”

  “元凰元年,官拜中書令,加封太師?”

  “此人還是一國中書令?”

  本以為是無趣贗品,沒想到內容還真有重量級的人物。因為相隔甚遠,他們對北地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卻也隱約耳聞北地有人異軍突起,整合各地,建立一個強大政權。

  這個政權國號便是康!

  此人就是康國中書令?

  “……北地名門祈氏之后……”

  還是那句話,離得遠也不知道“北地名門”有多少份量,但看肯定也是出身高貴。

  “……少溫厚,性謙和?”

  從面相來看,確實是個好相處的人。

  夏侯御覺得這人自己應該能相處得來,心中懸吊的心微微落下。他最擔心的便是康國臣僚都是善弄權術、專橫霸道之輩。畢竟是能輔助主上開國的功臣,性格不可能沒棱角。不過,從描述來看,似乎比他想象中好太多。

  不是個尖酸刻薄的人就行。

  “辛國末年,奸佞當道。善十六,特試不中,反遭誣陷,流放他國,不得歸返。”

  十六歲準備入仕,年紀不算大。

  不過,此人運氣也太差了點。

  被流放他國,他還怎么翻身成中書令?

  眾人繼續往下看去。

  沈棠早就看過了。

  饒是她濾鏡一直拉到最大,也不得不說顧池太太不愧是言情界一把手,懂得如何避重就輕以及拉爆人的情緒。幾筆寫祈善流放之苦,幾筆寫他三番五次陷入將死絕境。就在他快要熬不過來的關鍵時刻,有恩人從天而降。

  年紀輕輕的少年哪有城府?

  對方三言兩語就讓他銘記終生,恨不得以性命報答,這些看眾卻蹙起了眉頭。讀書人哪個不會玩文字游戲?救了祈元良的人,說話怎么一股子怪味?看著就不像個好人!

  “……倒像個表里不一的虛偽之徒!”

  有人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對,就是這種感覺。

  果不其然,這位主公沒多久就暴露本性,顧池將他殘害無辜的行為大寫特寫,看得人拳頭都要硬了。輔助此人,豈非助紂為虐?

  亂世之中,忠義本就是奢侈品。

  像祈善這樣背刺七個主公不被主流認可,但認準一個爛貨不肯回頭的,也會被嘲笑是榆木腦袋,愚忠之輩!幸好,祈元良不愚忠。

  “死得好!”

  有人拍手稱快。

  這種桀紂之輩就該踹了。

  踹是踹了,但祈元良運氣不好,又受傷。

  又被人撿走了,為了報恩只能硬著頭皮留下來了,沒過多久撿他的人又暴露本性。

  這次是為了造反殺良冒功!

  “不行不行,這個不行。”

  幸好,祈元良夠爭氣,清醒很快。

  踹了第二個,又被第三個撿走。

  第三個居然如此殘暴,為了游方邪士的話,吃什么新鮮的紫河車,實在令人發指!

  踹了第三個,又被第四個撿走。

  眾人看了好幾段,覺得有些怪怪的。

  “這個祈元良……是不是太窩囊了?”

  不僅窩囊,還有些吸渣體質。

  要不是他果斷,早就死不知道幾回。

  “嗯,不止有些窩囊,眼神還不太好,怎么專門找這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

  “報恩是報恩,出仕是出仕。”

  報恩又不只有輔佐對方一條路。

  輔佐這些人,壞了自己名聲,不值當。

  他們繼續往下看。

  好家伙,遇人不淑七次啊。

  整整七次啊,這位仁兄運氣是夠背的。

  也有人反應過來:“七個主公都死了?”

  這幾人似乎死得都有些微妙?

  “雖說世上明主寥寥,但接連碰上七個暴主也是有運氣在身上的……死得沒蹊蹺?”

  這不重要,五行缺德沒提主死有異。

  想來這些人都是自作自受。

  祈善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以及一顆破碎到差點兒黏不起來的心,終于踏回了故土。時隔多年,故國已滅,山河不復,滿目凋零。祈元良心灰意懶,甚至想了此殘生。

  眾人能體會他的心情。

  有時候絕望積攢夠了是會萬念俱灰的。

  祈善枯坐樹下,望著斜陽。

  這一日,他遇見了一個倒霉催的逃犯。

  只因一時心軟,他出手搭救逃犯。

  眼神對上的一瞬,竟一眼萬年。

  汝何名?

  沈棠,沈幼梨!

  聽聞此女也是暴政受害者,祈善一時憐憫,便強打起精神,暫時先不死了,送佛送到西再說。二人同伴而行的時候,祈善卻被少女悲天憫人的性格吸引,不由怔忪落淚。原文內容是善聞之,淚盈眶,棄死念,復生機,又聞眾軍閥齊攻孝城,遂與棠攜行同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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