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不再去看這杯酒,“假喝”容易的很,又沒人敢來檢查她到底喝沒喝。
她抬眸,淺淺掃過殿中眾人。
這眾人中,有一人的視線太過刺眼,她撞及這個目光,眼睛被刺痛了片刻。
蕭承書任職刑部郎中,官至三品,出現在這場合是在情理之中。
清辭飛快的收回目光,她沒再往那里看,她只希望蕭承書清醒一點,這樣沒有任何好處,何必呢?
歌舞起,尹從離蕭承書最近,他微傾身子,唯恐天下不亂的問:“你看誰呢?”
蕭承書磕了下眼睛,眼眸低垂下來,悶悶喝了口酒。
那張臉,他第一次見就是喜歡的,他也見過清辭紅妝,那是在姑蘇陸家,他們洞房花燭的那一夜。
這次的妝容又大不相同,粉黛輕施,如出水芙蓉清艷皎潔。
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有不少人看向了蕭承書。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的前妻。
尹從晃了晃酒杯,饒有意味道:“蕭兄,我挺好奇的,你知道你前妻有如此美貌嗎?”
蕭承書哼笑,是啊,許多人都以為他很可能并不識得清辭,嫁給他只是清辭一廂情愿。所以在他復活之后,會與她和離,火速另娶了沈家女。
“不知道。”
尹從聽到這回答,笑意更深,“后悔了吧,早知道有如此美貌,便不會休棄了吧?”
蕭承書想說不是休棄,是和離,兩者大不相同。
話到嘴邊,他又改了口,語氣涼薄。
“這種女人,有什么好后悔的,爬上龍床的宮女,骨子里就不安分。”
尹從一愣,尬笑,“蕭兄說話真是素來百無禁忌啊,那人現在可在皇上的心尖上,你這樣說,也不怕人聽見了。”
“怕,所以別來問我。”
蕭承書給了他一個冷冷的眼神。
尹從縮回身子,越發覺得尷尬,“蕭兄,你變化挺大。”
在旁人眼里,這有啥,拿來調侃幾句也沒什么。
蕭承書的眼睛還是控制不住往上瞟。
他看到皇上側首跟她說了什么,那話她似乎很感興趣,兩人說了幾句后,她嫣然一笑,眼里都是星辰璀璨的光亮。
蕭承書捏著酒杯的手發顫。
今天不必穿朝服,所以來之前,他在府中把衣服千挑萬選。他知道今天會見到她,他已經五個月沒有看見她了。
他明明已經厭惡她了,可還是那么想見她。
可是她沒有看他一眼,或者說,她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刻意回避了。
殿上劍舞柔美恢弘,桃花瓣從天而落,領舞的女子足尖踩于同伴肩上,向花瓣刺去。
她刺破諸多花瓣,劍尖卻還在向前,直刺皇上的方向。
“護駕!”
太監高呼,秀月的劍方才拔出,清辭踩著矮幾縱身一躍,一腳踹出。
持劍女子肩上被踹了一腳,她退了幾步才站穩,手里還牢牢持著劍。
眾人還未從刺客的舉止中回過神來,又被元妃敏捷的身手嚇了一跳。
對方持著劍,她竟敢迎劍而上?
清辭感受到對方的功夫不俗。
被她踹了這一腳還站得住,絕對有點本事。
也幸虧是她上,換作秀月未必打得過這個女人。
舞女瞇起眼,再次出劍,直刺她的命脈。
清辭微側身避讓。
舞女剎不住身子,又往前虛沖了一步。
清辭一掌劈在她持劍的手腕上,她吃痛松手,清辭握住了下落的劍柄。
“阿辭!小心!”
皇上急聲喚她的名字,清辭也看到了,這舞女在她自己胸口抓了一把,粉末濺出,這大概要往她這灑毒藥了。
清辭扯下自己身上銀紅色羽鍛斗篷遮擋,將白花花的粉末盡數擋了下來。
粉末散盡,斗蓬砸在地上,清辭飛快抓起皇上面前的酒杯,信手甩出。
酒杯如白光閃過,準確無誤的重擊舞女的心口。
舞女悶哼一聲,身子軟軟倒地。
這個刺客解決了,眾人松一口氣,比起地上不知生死的刺客,還有一處更吸引眾人的目光。
元妃娘娘那隆起的圓腹,此刻沒了斗篷的遮擋,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
宮人上前將舞女拖走,剩下的四個舞女跪地哭訴自己毫不知情,可她們不管無辜與否,重刑之后都是難逃一死。
清辭挺著肚子走上臺階,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發生這樣的大事,一時之間,眾人皆默,大概都是在想措辭。
有刺客,元妃居然會武功,元妃有了身孕?
太后一聲尖厲呵斥,打破了滿殿寂靜。
“大膽元妃,你究竟是什么人!呆在皇上身邊有何目的?!”
被這一吼,清辭懵了一下。
這女人,是來了八斤月事,神智不清了嗎?
這時候應該追責安排歌舞的教坊司甚至是禮部,再或者是負責整場宴席的太后本人。
莫非是太后為了避責,強行給她套個居心叵測的鍋?
傅景翊蹙眉,看向太后。
“母后,元妃是什么人朕對她知根知底,無需向旁人解釋太多,且今日若沒有元妃,朕怕是已經遇刺身亡。”
太后冷笑道:“可是本宮怎么聽說,這個元妃原是秦焯手底下的人呢?”
關于清辭的來歷,這個流言確實是有,可是大多數人也就是聽聽罷了,并不信這些危言聳聽的話。
太后在這樣的場合,提起這樣的事兒,清辭的心眼難免被揪了起來。
皇上正主張孝道,他斷不可能當著眾臣的面對太后多不客氣。
傅景翊微瞇了下眼,眸光凌厲,“母后,流言止于智者。”
“這可不是什么流言。”
太后吩咐道:“讓人進殿來!”
果不其然,太后帶上殿的證人,是秦玉。
曾經的準太子妃,太師府嫡小姐,自然在場大多數人都是認識的。
只是他們不知道秦玉沒死在斷頭臺上,而是好好的活著,如今一襲布衣,跪在殿下。
在太后的允許下,她語出驚人。
“助我逃得一命的人,正是元妃娘娘。元妃娘娘不僅是秦府舊奴,還——”秦玉頓了頓,道,“常常宿在我哥哥秦承澤的房里,睡在他的床上。”
清辭心里直呼好家伙,這人不想活了,也要把她拉下水,什么仇什么怨?
這樣辱她清白,就是在要她的命啊。
“你血口噴人!”清辭站起身,挺著肚子道,“如果是我救的你,你還會來這里攀咬我?你這樣害我,分明是受人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