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被一個人叫老師，林然渾身都不舒服，而且怎么聽著都有點顯老。
“不過，我的等待也沒什么錯，第二天正好是周日，我一天守在電腦前，無所事事地打開文檔，關閉文檔，打開本子，關閉本子，電腦也寫不出，筆記本上也寫不出，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第一次卡文了。”
“你也知道卡文啊。”林然笑著說，氣氛變得緩和了些，林然喝了一口豆漿，聽著身后一對情侶竊竊私語。
夜晚真是太安靜了，即使再小的說話聲都能聽到。
女人問，“你看那邊兩個人，是不是有些奇怪。”
男人可能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緊接著輕描淡寫的笑聲，紙片浮水而過，的確也是有些奇怪，一個男人和一個在居酒屋打工的女大學生深更半夜躲在便利店里聊寫作，這種時間，這種登場人物，難怪別人想要在背后小聲議論。
當然，聊寫作是十分正經的事，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林然想到一句網絡用語，雖然簡單粗暴但是簡明易懂，晴朗就完全沒有感覺尷尬，店員倒是打量了她無數次，無數次眼角余光飄香晴朗，而落在林然身上的視線則是加了芥末的醬油。
“卡文很少見，但是那天真的是卡文了，除了等待郵件，我滿腦子都是空白的，不對，是一片徹頭徹尾的蒼白，白雪皚皚的乞力馬扎羅山一樣。”
“咳咳。”這個聯想可真不賴。
“到了第二天中午，救命的郵件終于到了，那位編輯給我回復了，真的，他又強調了一次自己很喜歡我的故事，但是文字方面實在不行，如果我愿意修改的話，他愿意再次拜讀修改后的作品。”
“聽起來挺不錯的。”
一個十分愛惜才華的編輯，這丫頭運氣著實不錯，林然可沒有那么好運氣，一直到新人獎獲獎之前，自己遇到的編輯幾乎都是模板拒稿，或者很冷漠地回復，稿件可以刊載之類，要是當初也有一位真心表達喜歡自己故事的編輯，后來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人類偶爾會想象這樣毫無意義的事，并沒有樂趣，但卻控制不住。
“當時是覺得非常不錯，簡直就是對我作品的最高肯定，然后我就全身心投入到修改之中，很快，當天晚上十一點多，我就改完了。”
“多少字的？”
“差不多一萬字左右。”
一萬字，大半天時間改完了，這速度無法評價，因為不知道的內容，林然只能在效率上夸獎晴朗，后者卻一點沒有高興的樣子。
“接下來，才是噩夢的開始。”
“噩夢？不是好的開始嗎？”
“不不不，接下來是噩夢，徹頭徹尾的噩夢，幾乎要毀滅我寫作夢想的噩夢。”
晴朗說完，林然耳邊傳來咕嚕嚕的一記怪叫聲，晴朗突然低下頭，臉頰緋紅，一手捂著肚子，林然很快明白，剛才的怪聲是從哪里發出的。
“你餓了？沒吃飯嗎？”
“吃過午飯。”
“午飯？現在是凌晨一點，至少應該吃過晚飯才對。”
“我就吃了午飯，本來是打工結束可以吃飯的，就是差不多現在這個時候，店里有免費的飯團可以吃，還可以吃到烤串，嘿嘿，我昨天還吃到了一個焗螃蟹蓋，超級好吃，但是提前出來就什么都吃不到了，我也是因為這家店的食物比較對胃口才選擇在這里工作的，而且可以不耽誤白天學習和寫作。”
“我去給你買吃的吧，要吃什么？”
看不下去的林然走到冷鮮區前，四層貨架最上層只剩下兩只海苔飯團，分別是肉松沙拉和金槍魚口味的，便利店的餐食大同小異，飯團的口味也相差無幾，肉松和金槍魚都是可接受的口味，林然選了肉松沙拉味的，二層是三明治，黑椒雞排三明治、培根雞蛋三明治、龍蝦沙拉三明治，除了最后一個口味有些黑暗料理風，其余兩個也不錯，林然選了一個拿在手中，底層有加熱飯，咖喱豬排和茄汁牛肉，都是羅森賣了十幾年的食物，任何時候吃都差不多的味道，有時候幾天不吃還會想念，總之就是怎么選都不會錯。
至于為什么半夜不在家還要給一個陌生女孩子買食物，這樣的問題林然也不再去想了。
既來之則安之的個性大概也是天生的吧。
“這些夠不夠？”
“夠了，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加一個這個。”
女孩手上捧著一個透明紫色包裝的食物，看起來圓圓的，經常逛便利店的林然竟然對這個食物毫無印象。
“這是什么啊？”
“葡萄味的冰皮蛋糕。”
“啊？冰皮蛋糕？”
“對啊，新出的口味，你不看b站美食主播的節目嗎？最近最流行的便利店食物就是這款冰皮蛋糕，可惜只有葡萄口味了，據說巧克力味也十分好吃，還有香芋口味，非常純正。”
“啊，吃播。”
“要不是為了寫書，我可能就去做吃播了，但是吃播需要錢買食物，我沒錢。”
“你沒錢？還要寫書？”
“有什么問題嗎？”晴朗不解地看著林然，天真無邪的眼神注視下，林然反而覺得自己說了什么過分的話。
沒錢寫書難道有什么不對嗎？說不清楚的感覺，好像喉嚨里咽下一口涼水，是他的格局出了問題吧。
如何能夠永遠天真呢？像晴朗，像于夏這樣，永遠天真的看待這個世界，是不是也能活的很自在？
不，他已經過了這樣的年紀，在這種問題上猶猶豫豫，現在可能就沒錢給餓肚子的女孩買晚飯吃。
“你要不要也嘗一個？很好吃的。”
“不用了。”林然接過葡萄口味的冰皮蛋糕一起走到收銀臺前，請店員給餐食加熱，店員欲言又止的眼神令人不安。
微波爐一如既往努力工作，店員安然地站在爐旁，忽然朝著晴朗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參加寫作班呢？”
“誒？”晴朗轉身，看著林然，林然示意剛才這話是店員所說，晴朗眨著眼睛朝店員望去，后者立刻側過臉，逃開晴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