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少昊的告別有些波瀾不驚。
這很正常,崇尚俠義的熱血男兒們一向將瀟灑的告別視作人生的信條,像布萊克這么威猛的屑海盜的瀟灑指數最少也得五顆星以上。
總之,再把行囊里的美酒分了幾瓶給決意踏上戰場的熊貓人皇帝之后,布萊克就準備前往辛艾薩莉城中。
當然在那之前,他還得批閱完藍月院長剛剛做完的魔法試卷。
不得不說,天才就是天才,只是半個多月的時間,藍月院長就輕輕松松跟上了屑海盜的課程安排,甚至已經能舉一反三的問出一些很刁鉆的問題。
而直到這個時候,威猛的邪神大人才意識到在一萬年后院長稱呼自己為不學無術的術士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萬年前的她就這么猛,難怪一萬年后能以知識淵博而吊打后世的施法大師們。
“你都快把我掏空了。”
在院長的帳篷里,海盜無奈的將一張100分的試卷遞給了表情輕松的藍月院長,他小聲抱怨到:
“再這么下去,我腦子里的那些貨就沒辦法滿足您磅礴的求知欲了,幸好我這里還有很多從無光之海流傳出的禁忌學識,不然還真沒哪個膽子來向您傳授知識。”
“你的奧術學識都是我教的,布萊克。”
藍月院長一邊整理手邊的紙筆,一邊慢條斯理的說:
“是我先把這些知識教給你,再由你跨越時空而來把它還給我,所以理論上說,是我自己在教我自己。
我的意思是,別給自己臉上貼金,我的弟子。
你不是知識的生產者,你只是知識的快遞員。
我猜,我在未來會給你一個‘不學無術’的稱號?”
“砰”
布萊克面無表情的從行囊里取出一沓丟出去可以砸死魅魔的試卷放在了院長眼前,在藍月院長驚愕的注視中,他說:
“院長大人,您剛才的態度讓我很不爽,所以我決定再給你‘補補課’,反正這幾天你們要一直待在森林中隱匿準備。
您又是名義上的指揮官不必參加軍事決策,所以在你們攻入辛艾薩莉之前把這些卷子做完,以您的能力而言,應該沒問題吧?”
“所以,這是報復嗎?”
藍月院長撇了撇嘴,翻了個可愛的白眼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她說:
“你知道你現在報復我就意味著一萬年后我也會用同樣的辦法報復你,對吧?所以理論上說,如果你想讓一萬年后的你過得輕松一些,最好的辦法就是...
討好我。”
她指了指眼前的試卷,又看向布萊克,輕聲問到:
“你覺得這是討好我的方式嗎?”
“您喜歡知識,不是嗎?”
布萊克拉長聲音說:
“我要是送您一枚大鉆戒那才是在羞辱您,我親愛的院長,我比您更了解您自己,這就是您喜歡的東西,所以別裝了。”
“唉...”
藍月院長嘆了口氣,隨手拿起一張試卷放在眼前欣賞著,幾秒之后,她說:
“好吧,這確實是我喜歡的,那種不斷汲取新知識的感覺簡直快樂到停不下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我的弟子,你果然很懂我。
但作為一名導師被自己的弟子如此拿捏的通透,說明我還真是個不合格的教育者,說起來,你一直沒告訴我,我在一萬年后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煩,需要你穿越時空來扭轉?”
藍月看著布萊克,說:
“我感覺你把我的問題告訴了我的導師,導師離開時說的那些話真的很奇怪,事到如今,你都要走了,難道還不打算告訴我嗎?”
“呃,還是不說了。”
邪神大人撓了撓頭,說:
“為了我們的師生關系更健康的發展,這些事還是留給您自己體會吧。那個什么,我要去辛艾薩莉籌備和女皇的見面了,您就繼續做您的卷子吧。
我不打擾您享受這簡單又充實的快樂了。
我們戰場再見。”
說完,屑海盜如逃也似得嗖的一聲溜了出去,藍月院長看著他逃跑一樣的背影,搖了搖頭,拿起筆開始做試卷。
但今天的心情怎么都冷靜不下來,每次思考時都會莫名其妙的跑毛,心跳也有點快,臉頰有點燙...
該不會發燒了吧?
這種體驗還真是糟糕呢。
藍月女士如此想著,揮起手將一小團冰渣拍在臉上來了個“強制冷靜”,然后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在知識的海洋中狗刨起來。
另一邊,在近黃昏的光芒中,布萊克和瑪維以及追隨第一位守望者的黑月祭司大姐姐們快速的向已經被惡魔徹底占領的辛艾薩莉城中滲透。
在月影大人的陰影包裹下,這些大姐姐小姑娘們一個個行動迅捷又隱蔽。
在出生于辛艾薩莉城的德雅娜大姐姐的帶領下,她們無驚無險的越過了首都的城墻進入了這座已經被惡魔統治的城市中。
此時距離可憎的辛艾薩莉大屠殺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天,但城區的街道和角落中依然殘存著大片大片的污穢血漬。
這些代表著災難與痛苦的血污就像是這座城市腐化入骨的斑痕,代表著一種無可救藥的瘋狂與墮落。
布萊克都不需要打開靈視就能感知到這座城市里到處都是被惡魔啃食后殘存的弱小靈體。
他們在哭嚎在尖叫,把這里弄得陰沉無比就像是人間鬼蜮。
而跟隨他的守望者們沉默的走過大街小巷,雖然到處都有惡魔雜碎們的吼叫吵鬧,但這座城市在她們的感知中卻死寂無比。
這是一座死亡之城。
除了艾薩拉和她那群死忠的上層精靈臣民之外,這座城市里已再無活人。
“關掉靈視吧,為了你們的心理健康著想。”
在進入一處惡魔分部較少的邊緣區域時,屑海盜做了個暫停休整的動作,他對身后的大姐姐小姑娘們說:
“我都不用去感知就能感覺到你們沸騰的怒火與復仇的欲望,但守望者應該在任何時候維持冷靜,那是暗月獵手的美德。
你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讓自己恢復到最好的狀態。
在我回來之前,我希望看到一群冷靜的追獵者,而不是一群想要傾瀉怒火的狂戰士。”
“遵命,月影冕下。”
大姐姐們接受了命令,而海盜對瑪維打了個手勢,兩人從這暫時的藏身地離開,如跑酷一樣在陰沉的城區屋檐上飛馳,向上層精靈城區靠近。
說實話,在這個時代親眼看到全盛時的辛艾薩莉確實讓人深感榮幸,入眼之處在夜幕之下的城池要比艾薩拉海岸上那些凋零的廢墟宏偉多了。
這里像極了一個加強版的蘇拉瑪,城區更大,設施更奢華,光是一條將上城區與平民區分隔開的大步道都用純色的大理石塑造,路上那些發光的樹和四周高低錯落的尖塔與穹頂更是給這里增添了很多華美的儀式感。
精靈們果然都是一群藝術細胞爆表的家伙。
別管實不實用,你就說帥不帥吧?
整座城市都環繞著永恒之井修建,一個半弧形的城池另一邊是聳立的高山峻嶺。
在那高山的山坡上還有一座城鎮大小的宮殿,那里是女皇最喜歡的觀景臺,在天氣好的時候,從那里能欣賞到海加爾山以及蘇拉瑪大平原的好風光。
可惜,那里現在已經成為了恐懼魔和末日守衛的巢穴,大片大片的魔蝠拍打著翅膀在傍晚的夜色中穿行,曾用于民眾聚會的噴泉平臺也成為了惡魔衛士的營地,美麗的花花草草組成的大花園里有惡魔獵犬在追逐撕咬。
華美的城池就這么被糟蹋了,文明落幕大概也是這樣凄涼的感覺。
上層精靈們為了一個可悲的黑暗幻想便拋棄了自己親手建造的一切,把未來寄托于一個冷血的群星神靈身上。
或許在艾薩拉發瘋之前,她的人民們就已經瘋了。
“在一萬年后要修這么大一座城最少得人類七國合力付出十年的賦稅,女皇陛下還真是奢侈又慷慨,如果是我,我才不會這么大方的讓惡魔們在我的城市里筑巢呢。”
站在一處被火焰焚燒掉高頂的塔樓上,布萊克很心疼的說了句,在他身后,瑪維小姐沉默的看向辛艾薩莉的月神殿的方向。
那座精靈帝國最大最有儀式感的神殿是這座城市里被破壞的最嚴重的建筑物。
惡魔們幾乎是以泄憤的姿態把那里夷為平地,據逃出來的人們說,在大屠殺發生時,那座神殿距離了很多無辜者,他們在月神的雕塑注視下與入侵者勇敢的戰斗。
“艾露恩還沒有放棄這個國家。”
瑪維低聲說:
“我們也沒有放棄...或許我們可以重建它。”
“想多啦,小妹妹。”
海盜咧嘴笑著說:
“你們以后就要住樹上摘果子吃了,最后看一眼這城市吧,以后這個世界再不會有這么宏偉的城池了。”
“我承認您說的很有道理,我的神靈。”
瑪維小姐一把拍開布萊克的手,說:
“但您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克制一下您那過于旺盛的享樂欲望,我們在打仗呢,嚴肅點好不好?”
“唉,無趣。”
海盜撇嘴說:
“現在你就和一萬年后一樣無趣了,身為神職人員連為神靈風險都不愿意,果然,我這么威猛的神就不能奢望得到一些正常的信徒。”
“我也沒見過哪個神靈會在信徒為他奉獻的時候用觸須...這實在超出我貧乏的想象力了,月影大人。”
瑪維的聲音帶著強烈的不滿。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心虛的邪神大人干笑了兩聲,急忙轉移話題說:
“我找到達斯雷瑪·逐日者的宅邸了,我們現在過去吧。”
“嗯?不救泰蘭德嗎?”
瑪維詫異的問了句,布萊克搖了搖頭,說:
“被鐘愛的泰蘭德小姐有的是人來救,我們就不必插手了,當然我會在暗中支持他們,現在我需要編制一個夢境來安全的和逐日者交談。
在我入夢的時刻,就由我最信任最漂亮也是我最愛的瑪維小親親來保護我,好不好?”
“注意您的身份,月影大人,別這么肉麻好嗎?”
瑪維沒好氣的說了句,但布萊克隨后就擠著眼睛說:
“有本事你別笑啊,明明就喜歡這樣膩在一起還非要這么正經,我們現在算是熱戀的階段吧?你這不撲上來給我種幾個草莓你覺得合適嗎?”
“大人,體面一些。”
瑪維無奈的扶著自己的戰盔,嘆氣說:
“你在這樣我真的沒辦法繼續信仰您了,這可不是我想象中和人談戀愛應有的感覺。”
說完,她看了一眼不滿的邪神,想了想,伸手摘下戰盔在布萊克的臉頰上輕輕一吻,說:
“這樣就好了,乖。”
“嘁。”
海盜哼了一聲,說:
“看我回去之后把你救回來會怎么折磨你,你這不乖的信徒。”
扔完狠話之后,邪神大人微微動用寂靜者神格的力量,在不影響時間網絡穩定的情況下,一個籠罩了上層精靈區域的夢境眨眼便被編制完成。
他身旁的瑪維搖晃了一下腦袋,她眼中的世界在這一瞬一分為二,物質世界依然平靜,但心靈中的夢境卻改天換地一樣回到了影歌祖宅中。
眼看著壞笑的邪神活動手指,瑪維小姐便意識到大事不妙。
“我親愛的小瑪維,我的故事還沒講完,但我們所剩時間不多便只能在夢中完成。不過我們或許可以換個環境來聽故事。
放松點,聽我說,這個夢境不會這么快結束的。”
該死!
自己的不誠摯激怒了自己的神。
現在這惡神要降下“神罰”了。
自己完蛋了...
另一邊,在永恒之井的“大工地”上勞累了一天回到宅邸中的大貴族達斯雷瑪·逐日者閣下剛剛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準備享用晚餐,就感覺到了一陣不可抵御的昏昏欲睡。
這夢境來的如此突然,讓他在幾次眨眼之后就昏睡了過去。
“該死,明天還要上工呢...”
逐日者如此想著。
但眼前的夢境已經悄然展開。
他看到了一團火焰在眼前迸發又在火星四濺中飛舞起來,那火苗如同有自己的生命一樣繞著達斯雷瑪·逐日者飛旋跳動最終化作一只美麗而高貴的烈焰鳳凰。
它拍打著雙翼,在優雅的尾部翎羽拉出的光弧中帶著達斯雷瑪在這個怪異的幻夢里不斷向前,就像是踏足一個不那么清晰的未來。
逐日者在兩側劃過的時空碎片中看到了自己。
他在一群精靈同胞們的簇擁下登上戰艦,駛過從未見過的宏偉海洋,最終如探險者一樣踏上一片神奇又蠻荒的大陸。
還沒等逐日者用心去看,另一個碎片的畫面便重新展開。
黎明的驕陽灑下晨光,在一座和辛艾薩莉非常相似的華美城池中遍布著紅色和金色的高塔,已經垂垂老矣的他握著一把優雅的金曦琴憂郁的彈奏著故鄉小調。
那些碎片不斷的變幻,有的是戰場,有的是深宮宅邸,還有一處聳立的陵寢之外大片白皮膚的精靈在哀傷送別。
最終,那些碎片飛舞著在鳳凰的嘶鳴中化作一把燃燒的華美長劍扎在地面如旗桿,而帶著他一路走來的烈焰鳳凰也收攏雙翼落在了那燃燒的劍柄之上。
“這是某種預言嗎?”
逐日者閣下是帝國的大貴族雖然并沒有強到大奧術師的程度。
但他也是非常出色的施法者,家學淵源非常深厚。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這個夢非同尋常,而眼前這把在夢中出現的長劍或許就是解開這個預言的關鍵。
“觸摸它吧。”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達斯雷瑪的夢中響起,讓逐日者警惕的回頭,便看到一個穿著黑衣黑袍,手持烏鴉法杖的神秘人踏夢而來。
他兜帽之下只有一片混沌的迷霧,神秘感在一瞬間拉滿。
“注定要做出一番大事的達斯雷瑪·逐日者,歡迎來到過去,現在與未來的間隙之地,你即將踏上自己波瀾壯闊的命運,而我...就是你的引路人。”
屑海盜看了一眼眼前的奎爾薩拉斯開國先君。
他揮動手指便將這支離破碎的夢重組為另一幅景象,達斯雷瑪看到了熟悉的大廳和趴在不遠處的餐桌上呼呼大睡的自己。
他并沒有醒來,還在夢中。
“熟悉的環境或許可以讓你放下警惕,來吧。”
神秘人坐在他身后的沙發上,讓壁爐的火焰燃燒,那優雅的鳳凰落在他肩膀上,歪著腦袋看著逐日者。
他說:
“對命運敞開心扉,和黑衣先知談一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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