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太浪費啦。”
布萊克契約了暗影元素,他自己覺的不虧,但他身后的巨魔術士扎拉克卻一臉肉疼。
他一個勁的對海盜抱怨說:
“每個術士契約惡魔的數量都是有限的,我睿智的船長,我們這些凡人的靈魂太脆弱,太多的惡魔契約會壓垮我們。
我們的每一個惡魔仆從都必須精挑細選,這還是您教會我們的道理,但您自己卻違反了這個術士準則。
我怎么也看不出這暗影元素有什么用,我聽邪眼給我分析過,虛空行者的破壞力太差了,它們的智慧也差,不如其他惡魔那么好用。
它們確實很忠誠,但指揮它們拿個東西都得說上三五次...”
“閉嘴吧,我自有我的打算,虛空行者用處大著呢,你們這些蠢貨都不懂。男人是不能片面追求猛的,在足夠猛之余,也得考慮到耐力。
很猛很快不是一個好現象。
只有足夠持久,才能在激烈的戰斗中堅持到足夠,取得酣暢淋漓的勝利。”
布萊克擺著手,對自己無能的下屬稍稍解釋了幾句,但他也無意在解釋更多,混蛋的術士們只有自己吃過虧之后,才知道吃一塹長一智。
“你給我找的人才在哪?”
布萊克問了句。
“就在前面,船長,看到那個最邊緣的囚籠了嗎?他就在里面。”
扎拉克指著前方角落的魔法囚籠,對自己邪惡的船長說:
“剛才監獄的囚籠突然失去魔力供給,大家都跑出來了,但就他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個家伙似乎真把這里當成了‘家’,他根本沒打算離開這。”
“你剛才說他是我的‘老熟人’?”
海盜抬起腳往那邊走,龐大又黑暗又沉默的虛空行者祖拉瑪特忠誠的跟在布萊克身后。
它那元素化的軀體就和一個大號棉花糖或者大號水滴一樣,在懸浮行走之中,偶爾會在下半身尾端和地面的接觸中暴起幾團能量火花來。
靠近它時,能聽到有水泵抽水的聲音。
那是布萊克的新仆從正在從黑暗水晶里汲取暗影能量的聲音。
以阿塔瑪水晶的能量匯聚,完全足夠祖拉瑪特完成空靈領主的進化,而且古爾丹之顱浸泡在暗影元素體內,也能讓這破損的法器更好的恢復。
而面對海盜的詢問,奸詐的巨魔點了點頭,他小聲說:
“他確實認識您,船長,他還和您戰斗過,在您弱小的時候,就在希爾斯布萊德丘陵。那時候還是戰爭歲月,您和您的同伴用您的黑暗智慧擊敗了他。
我聽監獄里的其他人說,他剛來的時候,整天叫喊著要殺出去洗刷恥辱。剛開始他是很暴躁的,但后來不知道怎么就安靜下來,一天到晚待在囚籠里和死了一樣。
很多幫派想招攬他,但派去的人都被他掐死了,然后大家就無視他了,這是個十足的怪人。”
“嗯?被我打敗的家伙?我怎么沒印象啊?”
布萊克眨著眼睛說:
“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了,被我打敗還能留下一條命,看來這家伙運氣不錯嘛。”
他說著話,加快腳步,走到那邊緣囚籠向里面掃了一眼,發現里面坐著個獸人,一個皮膚不那么綠,反而呈現出怪異藍灰色的獸人。
他盤坐在囚籠的陰影里,體型明顯要比普通的獸人大一圈,光禿禿的腦袋下方留著辮在一起的胡子。
“哈,原來是你啊。”
海盜立刻認出了這個家伙。
確實,這是他的“老熟人”,也是讓布萊克記憶深刻的家伙。在當時海盜參加獸人戰爭,伏擊老達爾·三重血刃的那一晚,他差一點就被這個家伙一刀給砍了。
“蘭特瑞索·火刃!”
布萊克精準的說出了這個獸人的名字,后者卻不為所動,背對著他,維持著盤坐在黑暗囚籠中,似乎是在進行一場冥想。
這個反應讓海盜皺起眉頭,他想了想,又說到:
“喂,你這個沒禮貌的哈弗歐森,給我站起來,混蛋!當初是因為我你才失去了逃回德拉諾的機會,現在我來釋放你了。
不對我笑笑也就罷了,好歹給點反應嘛。”
“滾。”
獸人果然給了反應,可惜不是布萊克想要的那種。
如此“高冷”讓海盜很不滿意,他抬腳踏入囚籠中,旁邊的扎拉克立刻做出一副誓死跟隨的姿態,但腳下就是不動。
船長敢進去是因為船長藝高人膽大,卑微的巨魔術士就不敢這么裝。
這個獸人劍圣或許殺不死船長,但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手起刀落的掐死一個高階術士估計問題不大。
向領導展示忠誠是職場必要的技能,但主動找死可不是術士們的生存法則。
“戰爭結束都快一年了,你在這里被關了這么久,就沒領悟到一點生存哲理嗎?比如自由多么可貴之類的。”
海盜一邊走入囚籠,一邊說:
“你看咱們之間說實話也沒什么深仇大恨,我殺了你的老酋長,你也差點干掉我。擊敗你的是精靈游俠哈杜倫,那家伙現在已經是游俠領主了,沒準以后能當游俠將軍呢。
他平步青云也有你那次失敗的助攻在里面,看到他現在這么風光,你就不想報個仇什么的?
我可以幫忙哦。”
“沒興趣,再說一次,滾!”
獸人劍圣依然沒有太多反應,這家伙好像被傻了一樣,讓海盜很不滿意。
他無視了蘭特瑞索的警告,再向前走了一步,說:
“你的氏族完蛋啦,我聽說火刃氏族已經被獸人那邊除名了,人家現在統計各大氏族的時候,都不把火刃算進去。
你們的傳承圣物丟失了,你們的酋長死了,老達爾的幾個兒子女兒也失蹤了,現在最出名的是一個叫尼爾魯·火刃的術士。
就在黑石塔的雷德大酋長麾下做事,我聽說那個術士野心勃勃的打算重建火刃氏族呢。
你就不管管?”
“我本就不是火刃氏族的一員,我不被他們接納,哪怕我幫他們殺人,幫他們打贏戰爭。但在他們眼里,我始終是個混血雜種。
老達爾撿回我也只是為了把我培養成武器。”
獸人劍圣用低沉的聲音,在陰影中低聲說:
“我已經報答了他的恩德,我為他的撫養付出了我的自由和我的尊嚴,我現在不是劍圣,不是戰士,只是個失去過去,沒有過去的囚犯。
我已經厭倦了戰爭和尋求認同的旅程,我只想在這個安靜的地方度過余生。
你也不必對我闡述什么‘自由’,我是個無處可去的人。
外界的天地,對我來說才是囚籠。”
“這好辦啊!”
布萊克眼前一亮,他語氣溫和的說:
“我呢,有個小小的艦隊,和一伙無能的隨從,我們共同組建了一個溫暖又舒適的‘海盜之家’,立志于為所有無處可去的人提供一個庇護所。
我們在這方面是專業的。
你可以跟我先去我那里試一試,相信我,你會喜歡那個地方的。好男兒這一生就該搏擊大海,在無盡海疆里建功立業,成就威名...”
“別浪費時間了。”
獸人劍圣的語氣變的譏諷,他說:
“我無處可去是因為我哪也不想去,不是我找不到接納我的地方!在你之前被我掐死的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熱情的試圖給我提供一個‘新家’。
你的說辭是他們所有人里最糟糕的一個。
你真覺得一名真正的劍圣,會拋下自己的一切,去當一個下賤的海盜?”
“好吧,我對你說我的職業‘下賤’沒什么感覺,反正大家都這么罵我們,我是無所謂的。但你說自己是‘真正的劍圣’...
怕有人會提出質疑哦。”
布萊克語氣惋惜的揉了揉自己的戰盔,他從行囊里取出一樣東西,砰的一聲插在了蘭特瑞索身后。
那利刃和磚石摩擦,如切黃油一樣刺入地面的聲響,讓一直背著身的獸人劍圣霍然起身。
他轉頭看著被布萊克插在地面上的烈焰之刃桑克蘇,眼中盡是復雜的情緒。
曾經,在他年少時,他無數次聽族人說起過這把劍圣之刃的傳說。
曾經,在他被族人們排斥的時候,他也曾幻想過某一日自己能手持桑克蘇贏的所有人的認同與追隨的場面。
沒有一個獸人不認識這把劍,它就是所有劍圣心目中的至高圣物。
但現在,這把劍對于蘭特瑞索來說,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了。
他對布萊克說,他已經不需要這把劍來證明自己的血統,而且他也已經沒有氏族可以保護,可以統帥了。
“請吧。”
布萊克后退了一步,伸手對眼前的蘭特瑞索·火刃做了個“請”的姿勢,他說:
“帶它走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要你能走出這座城市。哦,對了,我一直珍藏著這些東西,我覺得某一天我可能用的上。”
海盜打開自己裝雜物的行囊,從里面取出了一桿破舊染血的火刃戰旗,將它丟在了獸人劍圣身前。
他攤開雙手,說:
“但別怪我沒提醒你哦,正有個很厲害的家伙也在追尋這把劍,我不想讓它再給我惹麻煩了,所以我把這個麻煩交給你。
算是‘物歸原主’。
盡管老達爾選定的劍圣之刃繼承人可能不是你,但說實話,我覺得你很有資格執掌這把烈焰圣劍。
它很珍貴。
所以可千萬別被人搶走了。”
說完,海盜看也不看插在地面的烈焰之刃桑克蘇,他轉過身,背著雙手,哼著節奏明快的海盜歌,搖搖晃晃的走出牢房。
在旁邊巨魔術士扎拉克羨慕嫉妒恨的注視中,海盜走到門邊時,突然轉身給正在伸手摩挲著烈焰之刃那纏繞著紅色布條劍柄的獸人劍圣丟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纏繞著陰冷氣息的精靈金幣,在空中翻轉著落在獸人身前,被劍圣伸手精準的扣在手中。
“這個就當是我害你住了一年牢的‘補償’吧,我親愛的蘭特瑞索。”
布萊克語氣溫和,如和老友聊天般說:
“這也是我只給予我那些不是那么廢物的下屬們的獎勵徽記,它可以讓你躲過死亡,介于你即將面對的事,你即將遭遇到的對手,我覺得你會需要它的。
另外,有件事需要強調一下。”
海盜咳嗽了一聲,說:
“只要你用了這東西,就代表你向不死海盜提交了‘入職申請’,以一個陌生人的角度,我給你的建議是:
謹慎一點。”
說完,海盜繼續哼著歌,就那么帶著自己的廢物下屬和仆從祖拉瑪特揚長而去,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剛才給一個陌生人丟下了一把傳奇武器。
就好像自己丟出的是一塊不值一文的垃圾一樣。
而在重新安靜下來的囚籠里,蘭特瑞索·火刃這會心里亂糟糟的,他以為經過一年的牢獄之災后,自己的心境已經足夠淡定。
但事實證明,他的心境修行還遠未圓滿。
最少眼前這把刀,在接觸的一瞬,就喚起了他心中那些決定被遺忘和封存的記憶。
身材高大的獸人劍圣抿著嘴,他抓著劍柄,閉著眼睛,輕輕向上一提,在利刃嘶鳴的聲音里,這把劍圣之刃就被提起在身前。
精赤著上半身的混血獸人伸出手指,觸摸著磨砂材質的劍身,在手指觸碰到刀刃時,只是輕輕的擦拭,就讓指尖滲出鮮血。
海盜把它保養的很好,讓劍刃一如往昔的鋒利。
蘭特瑞索又看向腳下的破舊戰旗,那戰旗上沾滿了血漬,也不知道來自于誰,但旗幟上那個曾被德拉諾世界所有獸人崇拜的傳奇氏族,卻已經在過去的戰爭中煙消云散。
自己或許有責任...
自己已經不欠它任何東西了。
但劍圣的傳承,不能斷絕!
如果自己成長時沒有受過學徒應有的指導,一切練習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揣摩走到現在這一步,那么自己就有責任,在傲慢的火刃傳承湮滅之后,重建劍圣之道。
力量,是沒有對錯的!
幾秒之后,獸人下定了決心。
他彎下腰,將那破舊的戰旗抓起,用劍刃割破的手指以鮮血在火刃氏族的旗幟上涂抹幾下,將那個利刃環繞的徽記修改成血刃的模樣。
這才滿意的將那戰旗背在自己身后。
在監獄下方的血腥選拔告一段落的同時,蘭特瑞索提著烈焰之刃,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一年的囚籠,這個被他視為“家”的地方。
說實話,他討厭在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該啟程了。
該去尋找真正的家了。
帶著血腥氣的風吹拂在這狹小的囚室里,重新啟程的劍圣已經不見了蹤影。
下方的海盜咧嘴笑了笑。
哈,計劃通!
果然,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價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