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林鎮北部的赤紅森林,是德魯斯瓦山區最大的林區之一。
它占據了整個山區十分之一的面積,不過在過去上千年里,這里都是禁忌之地,本地人傳說在那陰郁的森林里,隱藏著地獄入口。
但凡敢隨意進入森林的人,都會被可怕的黑暗拖入地獄之中。
還有很多人親眼見過,那森林里偶爾會跑出來的用木頭和骨頭制作的怪異野獸,它們自己會動,還會咬人,帶著怪異可怕的面具。
是真正的邪惡之物。
德魯斯瓦的山民們雖然確實民風彪悍,但也迷信閉塞。
按道理說,在赤紅森林里伐木這種事,大商會給再多錢,都不會有人來應征。
但問題是,這次召集伐木的信天翁商會的背景可不簡單。
有小道消息說,這商會背后,站著整個庫爾提拉斯最有權勢的人,還是這片黑暗山區的古老領主,統治德魯斯瓦長達兩千多年的維克雷斯家族。
伯拉勒斯港那邊的商業圈都傳瘋了,傳言說的有板有眼。
說信天翁商會的老板老赫伯,抱上了大人物的大腿,已經是維克雷斯家族的“白手套”,他所做的一切行動,背后都有維克雷斯家族的授意。
山民們畏懼黑暗之物,畏懼迷信傳說,但他們也要生活,不能得罪自己的領主,更何況,維克雷斯家族在本地的統治很得人心。
再加上出手闊綽的信天翁商會給的報酬確實豐厚。
因而在維克雷斯家族騎士們,正式進駐赤紅森林之后,身強體壯的山民伐木工們便踴躍前來做活了。
但山民們只看到了第一層。
他們并不知道,這場在赤紅森林的伐木工作背后,還有一場更秘密的,事關這片大地安危的行動在執行。
“帶上這個,前往那些山民之前意外發現的那個大地穴的入口,先點起火堆,然后把這個魔法卷軸丟入火里。
我給你們準備足夠的火油,今晚把那地穴附近的黑暗之物都燒掉,然后你們就可以回去克萊因享受生活了。”
隼林鎮的旅店二層,最大的房間里,穿著黑色呢絨長袍的大商人老赫伯,將一個密封的卷軸,放在幾名精明強悍的黑衣人眼前。
又從旁邊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包裝滿金幣的袋子,在手里上下拋了拋。
他看著眼前這幾個黑衣人,沉聲叮囑到:
“你們知道規矩,也知道自己在為誰工作,用心做事,不該說的別說。”
他們沉默的拿過卷軸和報酬,又向老赫伯行禮,轉身離開了房間,整個過程里不發一言,看著訓練有素。
這些人的兜帽之下,在胸口處,都別著一個徽章,上面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他們是德魯斯瓦本地的盜賊組織。
自稱“赤手會”,屬于拉文霍德莊園在庫爾提拉斯的幾個外圍組織之一,雖然在刺客聯盟的體系里,屬于下層,但好歹也是真正受過訓練的刺客。
普通人是接觸不到他們的。
但老赫伯可以,他畢竟也是為大人物服務的。
“砰、砰”
老赫伯向刺客們發布了任務,這位最近在庫爾提拉斯春風得意的大商人,正準備從酒柜里開一瓶酒,來犒勞一下自己。
卻又聽到了身后傳來的敲門聲。
他愣了一下,隨即很謹慎的握住了藏在襯衣里的金幣吊墜,這才打開門,門口站著幾個穿黑衣的護衛。
帶著刀劍,穿著皮甲,兜帽之下有冷酷的光,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被他們護衛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披著大衣,遮住全身的女士,看到老赫伯開門之后,那位帶著黑色長手套的女士擺了擺手,幾名護衛就立刻分散開。
他們擋在這二樓兩側的階梯旁,不許其他人上來打擾這場秘密會面。
“梅瑞迪斯夫人,您這樣的身份,不該來這個地方。”
老赫伯知道來人是誰。
他關上房門,殷勤的為身后揭開兜帽的美艷女士倒了杯酒,又小聲說道:
“您現在應該待在莊園,或者克萊因城中,等待這邊的好消息送去。
我們已經找到那群藏頭露尾的女巫們,還抓住了不少,很快,她們就會永遠的被從這片屬于您和亞瑟勛爵的大地上清除出去。”
“我相信家族騎士的戰斗力和他們無畏勇敢,但身為家族的女主人,我不能和其他貴婦人一樣,待在家中祈禱。”
已經回到庫爾提拉斯一個多月的梅瑞迪斯小姐,依然和之前一樣明人。
她穿著一套合身的獵裝,踩著長筒靴,又將自己優美的曲線隱藏在外衣下,頭發束成方便行動的長辮,看起來英姿颯爽。
還在腰間系著一把女士長劍,有薔薇點綴的劍柄,看著就如女武士一樣,在美艷之余,又增添了一分英武之氣。
這真的是個很會打扮自己的女人,很懂得什么時候該穿什么衣服。
她接過老赫伯送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嚨,又走到旅店二樓的窗戶邊,向夕陽下北方的蔓延如紅色巨蟒,覆蓋山區大半的赤紅森林方向看了一眼。
她說:
“維克雷斯家族多年尚武。
我的亞瑟即將統治的德魯斯瓦又是民風彪悍之地,家族的成員和他的領民們,都不會接受一個來自上流社會,但卻異常嬌弱的大小姐成為他們的主母。
我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強勢,來為我和我的亞瑟贏得更多贊譽。
再說,在亞瑟遠征獸人的時候,維克雷斯家族就只有他的父親在管理,那也是我未來的父親,我應該為他分憂解難。
這是我的責任。
老勛爵在看到家族騎士于赤紅森林尋找到的各種女巫邪物之后,就表現非常憤怒。那個虔誠的信徒不允許自己的領地里,出現這樣的黑暗。
我也不允許這些老鼠,潛伏在這片山區,為我的亞瑟未來的統治埋下隱患。
現在正好有王子殿下麾下的勇士們和埃蘭大法師在德魯斯瓦停留,他們是真正的強援,也是我們一舉鏟除這些潛伏在德魯斯瓦山區的黑暗力量的最好機會!”
勛爵夫人握著手中的酒杯,晶瑩的杯子反射出她那張光彩照人的臉,和她那雙漂亮銳利的眼睛。
她扭頭對赫伯說:
“我要在我的亞瑟,帶著勇士的榮耀回到家鄉之前,為他的統治清理掉所有的危險,這是我送給我摯愛之人的禮物。
這也是為王子殿下的事業做出的貢獻。
老赫伯,王子殿下的那艘可怕又強大的幽靈船,對我們貢獻的木料,還滿意嗎?”
“按照埃蘭大法師的說法,那些沾染了黑暗的木材,并不足以讓納格法爾號恢復到強大。但富有魔力的橡木并不好找。
我已經通過我的渠道,在整個庫爾提拉斯境內搜尋上好的木材。”
老赫伯輕聲回答到:
“這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湊齊。不過,相比起那些精挑細選的黑暗木料,這幾天里,納格法爾號似乎對那些女巫更有興趣...
我指的是,她們已經無可救藥的黑暗靈魂。”
“嗯?”
梅瑞迪斯夫人愣了一下,她問到:
“這是什么意思?”
“這個解釋起來有點困難。”
老赫伯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又做了個“請”的姿勢,說:
“夫人隨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只是那場面,稍微有點邪惡,或許您該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十幾分鐘之后,被赤手會的一眾刺客護衛著的勛爵夫人,先巡視了一下存放木料的倉庫,又以維克雷斯家族代表的身份,對本地的伐木工頭們勉勵了一番。
這才在老赫伯的帶領下,來到了隼林鎮海岸邊的一處晦暗的林地中。
這里靠近碼頭海岸,四周還拉起了圍欄,有信天翁商會的武裝雇員們,在四周巡邏,阻止其他人靠近。
梅瑞迪斯夫人扶著自己腰間的劍柄,向海岸邊走了幾分鐘,就看到了意外之物。
幾架樹立在林中的絞刑架。
還有來自納格法爾號上的戰斗船員們,正沉默的在那里忙碌著,他們脫離了納格法爾號,在詛咒金幣的作用下,成為了干枯蕭索的亡靈形態。
但都穿著重甲,因而在外表看不出來異樣。
這些全身上下散發著冰冷氣息的騎士們,把那些之前從赤紅森林,和其他地區抓到的女巫們,粗暴的拖到絞刑架上。
也不理會她們的掙扎。
將沾染血漬的套索,套在這些家伙布滿皺紋和爛瘡的脖頸上。
這些女巫們不管之前外表形體如何,在接受了黑暗的力量之后,都已被轉化成了一幅無比丑惡的形態。
一個個就像是七老八十的消瘦老太太,任由邪惡之力扭曲她們的靈魂之后,再扭曲形體,作為失去年輕和正常人生的代價,卻只換來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力量。
最可悲的是,這些本地的農婦姑娘們,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自愿追逐那些黑暗之力,自愿墮落成現在這幅樣子。
“該死的海盜!你們在破壞德魯斯特的圣地!高萊克·圖爾大人不會放過你們!來自地獄的詛咒,將吞沒你們這些邪惡者!”
一個身形佝僂,全身布滿惡臭的老巫婆,被絞索套住脖子。
她如即將被宰殺的雞一樣,用自己尖銳怪異,如午夜鴉鳴一樣的刺耳聲音,大聲詛咒著這些深海中走出的騎士。
她的那點微弱魔法,對于納格法爾號的這些手持詛咒金幣的死靈騎士們毫無用處。
“你自愿接受來自枯敗之界的力量,自愿執行女巫墮落儀式,自愿為名為高萊克·圖爾的邪惡者傳播恐懼。
在過去二十年里,僅在赤紅森林附近,就有超過三十七名無辜的庫爾提拉斯人,被你們以邪惡的手段謀殺。
包括但不限于殘殺獻祭、抽取靈魂制作德魯斯特構造體、將醉酒的男人變成豬,送入屠宰場中,被制作成香腸分發到庫爾提拉斯各地。
你因自己的邪惡,肆意傷害王子殿下的子民,干擾殿下行使保護人民的職責,破壞德魯斯瓦地區乃至整個庫爾提拉斯的秩序。
你違反了庫爾提拉斯的數項法律,并且心中毫無悔意!”
在絞刑臺前,納格法爾號戰斗隊長瓊·克里多恩騎士雙手拄著戰劍,語氣冷漠的說:
“以王子殿下的名義,你將被處以在納格法爾號上的靈魂流放苦役。”
“刑期永恒。”
“行刑!”
隨著克里多恩騎士一聲令下,絞索下一瞬收緊,女巫腳下踏板分開,將她如雞一樣吊起,黑暗的魔力能讓她在絞刑下堅持更久。
但這除了帶來更多痛苦之外,毫無意義。
在數分鐘的掙扎之后,她與軀體一樣丑陋的靈魂便溢出體外。
又在海潮喚引下,被帶入冰冷深海。
在那水中,幽靜的納格法爾號,就如噬魂的巨獸一樣,正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著這個晦暗靈魂的到來。
它喜歡這樣內心充滿了邪惡的靈魂。
或許品級不高。
但那種被放肆的惡意浸潤的味道,真的要比普通的靈魂強出太多。
對于納格法爾號的船靈而言,這一次遠航德魯斯瓦,除了黑暗木料替換船身腐朽之外,這些女巫的靈魂,更是意外收獲的美味儲備糧。
或許這也在全知的布萊克船長的安排之中...
幽靜的深海里,在悄然懸浮的納格法爾號的船艙陰影之中,無形的船靈將那個嚎叫的靈魂冷漠的拖入船艙。
啊,已經離開船長一個月了。
很快,就能回到布萊克身邊了。
自己的變化,一定會嚇他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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