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達拉島嶼之外,冰冷的海水之中,納格法爾號安靜的停在深海里。
它就像是一頭正在休憩的黑暗海獸,靜悄悄的躲在海水的陰影之中,天空的皎月照耀在海面上,折射出幽冷的光,滲入海底,卻只能照耀在這艘船的船頭一角。
引魂人哈布隆盤坐在那縷海水折射的月光中。
他似是在冥想。
但實際上是在幫助納格法爾號修復,這艘船有自己的生命,可以借助靈魂的消耗來恢復船只的破損。
在與布萊克的兩次接觸中,納格法爾號都受了傷,雖然并不嚴重,但對于哈布隆來說,這艘船對他的意義已勝過一切。
他不能允許自己的船是不完整的形態。
至于消耗的靈魂...
那一船獸人被殺了一大半。
有的是鮮活的靈魂交給納格法爾號吞食。
在他身后的甲板上,之前還喧鬧吵鬧的克瓦迪爾迷霧海盜們,這會安靜的很,連續兩次的失敗已經讓哈布隆對它們失望至極。
淪入冥獄受苦的家伙們,還維持著理智,它們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去觸哈布隆的霉頭。
再說,這些海盜在之前的交戰里,被魔化形態下的狩靈者布萊克屠殺了一整個先鋒隊,現在它們的數量也不多了。
它們也需要休養。
“嗯?”
閉著眼睛的哈布隆,突然感知到了一股源于手中引魂燈的震動。
他睜開灰色的眼睛,向下看了一眼,在他身前擺放的引魂燈外,正有一股破碎的白光如歸巢一樣,回歸到自己的燈中。
那是屬于海拉女王的死亡神力。
很微弱。
但哈布隆認得它,畢竟是他將自己曾隨身攜帶的引魂燈,交給了布萊克,作為他為冥獄服務的證明。
現在這縷神力回歸,就代表著...
“背叛者布萊克的引魂燈碎了?”
哈布隆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冥獄中的每一盞引魂燈都是珍貴的,其上都有海拉女王的神力賜予,凡塵之力只能干擾而不可能破壞它。
只有同為死神的邦桑迪,才有可能在破碎引魂燈的同時,將這縷神力毫無損毀的丟回來。
換句話說,布萊克已經接觸到了邦桑迪,并且還將他那盞燈里封存的,屬于獸人大術士古爾丹的靈魂,也交給了邦桑迪。
一股怒火,在哈布隆心中升騰。
那本該是獻給海拉女王的寶物!卻被粗俗的巨魔死神得到了。
但,情況卻有些微妙。
引魂人感受著靈魂層面的聯系,他清晰地的感覺到,由自己親手施下的冥獄詛咒還在布萊克的靈魂上。
依然和之前一樣,被一個靈魂結界保護著。
邦桑迪這是收了“禮物”,卻沒有幫忙?
還是它欺騙了布萊克,拿到了供奉,卻不給他應得的報酬?
“哈哈哈”
引魂人發出了低沉沙啞的笑聲,那是發自心底的快樂,那是看人倒霉的快樂。
“不愧是你啊,狡猾而無情的邦桑迪。”
哈布隆在深海中站起身來,從海面上照耀下來的月光,依然只能照亮他所在的那一角,但引魂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伸出手,撫摸著眼前與身邊流淌過的冰冷的海水,他感受著那股微微的阻力,心中思索道:
“邦桑迪將女王的神力還回來,已經代表了它的態度。它不愿介入這場冥獄的叛亂里,它也沒有幫助布萊克祛除詛咒。
但來自冥宮的注視,依然落在納格法爾號上。
所以,邦桑迪的意思是,只要不在它的死亡神力覆蓋之地,只要不干擾他的死亡神國運轉。
我不管怎么對付背叛者,它都可以當沒看到?
啊,真是個識大體的弱勢死神啊。”
引魂人瞇起了眼睛。
他不發一言,向前伸出灰白色的左手。
隨著他的意志挪動,深海中懸停的龍骨戰艦,幽靈船納格法爾號也隨之緩緩向前。
就像是一頭蘇醒的黑暗海獸,悄無聲息的劃過深水,涌入更冰冷的海洋深處。
邦桑迪已經給了回答。
那么,對于背叛者的追殺,也該繼續了。
盡管損失了獻給女王的珍寶。
但布萊克.肖這個在追殺過程里,表現出狡猾智慧與強大潛力,又天生就能攝取靈魂的家伙,也可以成為熄滅女王怒火的珍寶。
在隱沒入更冰冷的深水之前,哈布隆向后看了一眼。
這些女王麾下的克瓦迪爾迷霧海盜們,只是看著強大,它們迫切的需要一個足夠厲害的統帥,它們需要一位指揮官。
布萊克依然可以成為冥獄的戰爭先鋒。
但一定先要給那家伙脖子上套上狗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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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桑迪好像并沒有幫你,但你看著似乎一點都不難過,為什么?”
在離開冥宮的路上,找了個干凈的水池,洗了個澡的雷德.黑手,背著戰刀,跟在布萊克身邊,這獸人語氣低沉的問到:
“你失去了最后的希望,難道不該表現的絕望一些嗎?為什么你臉上還能露出那種欠揍的笑?
而且是不是錯覺?”
黑手酋長狐疑的說:
“為什么感覺你在和邦桑迪見過一次之后,你的笑容就越發欠揍了。”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人類海盜擺了擺手,收斂起臉上止不住的笑容,他說:
“我也不想告訴你答案,因為你的獸人腦子,很可能理解不了那么復雜的東西。”
“你說什么!”
雷德聽到這話,頓時呲起牙來。
手摸向身后的刀柄,眼神也變的危險起來。但他走在一邊的弟弟麥姆,卻伸手阻止了哥哥的魯莽行動。
麥姆.黑手瞥了一眼布萊克,他對雷德說:
“哥哥,你還沒看出來嗎?他之所以不失望,是因為他已經從巨魔死神那里,得到了他需要的東西。
他和死神的交易完成了。
從冥宮出來之后,他就帶著我們一路向西走,或許,拯救他靈魂的希望,就在那里?”
“喲,沒看出來,獸人還有如此聰明的家伙。”
布萊克聽到麥姆的話,他咧嘴笑了笑,摩挲著下巴,對麥姆.黑手說:
“我之前小看你了,或許比起你哥哥,你這腦子,更適合做一個酋長。一個氏族在你手里,肯定要比在你哥哥手里發展壯大的速度更快。
雷德,我建議你退位讓賢吧。”
這明顯的挑撥離間,并沒有讓黑手兄弟中計。
雷德只是撇了撇嘴,不想和布萊克這壞家伙再多說,但麥姆卻湊了過來。
這個臉上身上帶著嚴重燒傷痕跡的年輕獸人左右看了看,他壓低聲音問到:
“你的計劃是什么?能告訴我嗎?”
“你為什么想要知道呢?”
布萊克掃了他一眼,說:
“我們的關系還沒好到可以交換秘密的地步吧?”
“因為相比我哥哥,我個人很欣賞你的謀略。”
麥姆很坦然的說:
“自從我們父親死后,我和哥哥在部落里過的很糟,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在奧格瑞姆面前裝聾作啞,還假意服從他。
那段艱難的日子讓我們學會了很多。
但遇到你之后,我才發現,我和我哥哥的成長還遠遠不夠。
我們想繼承父親的遺志,建立起正統的部落。
這個活太難了。
我知道,我哥哥和你做了交易,你會給我們一個證明古爾丹死去的東西,讓我們帶回去給奧格瑞姆交差。
保證我們兩,不會被那狡猾的大酋長以恥辱失敗的名義殺死。
但這還不夠!”
麥姆.黑手摸了摸腰間懸掛的兩把單手戰刀,在他后腰上,還別著幾把黑色的飛斧,他對布萊克說:
“你這一路上的行動,讓我學會了很多。如果你也是個獸人,我會現在就請你成為我的導師,教導我這些謀劃長遠的黑暗智慧。
告訴我吧。
你的計劃是什么?”
布萊克深深的看了一眼麥姆,他不發一言,很顯然是不打算說。
麥姆也不失望。
他聳了聳肩,就往自己哥哥那邊走去,幾分鐘之后,迦羅娜從黑暗中現身,半獸人刺客帶回了一個消息。
“前方有個贊達拉巨魔商隊在扎營休息,他們那里有很多駝運貨物的迅猛龍,或許我們可以‘借’來用用。”
“借?我們可是正經人!不告而拿的壞事不能做。”
布萊克扭頭對麥姆和雷德喊到:
“喂,前面有個商隊,你們去買些代步坐騎回來!接下來的路很遠,光靠雙腳可不行。”
“錢呢?”
雷德扭頭不耐煩的喊到:
“沒錢,怎么買東西?”
“這還用我教你嗎?”
海盜更不耐煩的懟了回去,他說:
“用你們獸人的方式去買!”
雷德愣了一下,隨后便反應過來。
那黑乎乎的大臉盤子上咧出一道笑容,左手一揮,幾十個獸人就提著武器,跟著他往前方去。
“去盯著點,只要代步坐騎和足夠的補給品就行,別傷人,要是在這地方惹上贊達拉帝國的戎衛部隊,咱們可就完了。”
布萊克回頭對身邊的狗腿子術士吩咐了句。
狗腿子邪眼飛快的帶著幾個暴掠獸人,也加入劫掠的隊伍之中。
不多時,前方山坡之下,就響起了一陣嘈雜的喊叫聲,還有智慧生命遇襲時的尖叫,以及某種低沉的獸吼。
半個小時之后,麥姆拉著兩頭迅猛龍的韁繩,將那身上點綴著贊達拉風格座鞍,身高近兩米,形似侏羅紀恐龍一樣的駝獸帶了過來。
他將其中一頭紅色迅猛龍的韁繩遞給布萊克,海盜接在手中,頗為懷念的拍了拍這種巨魔風格的坐騎。
也不知道這些巨魔是怎么馴化這些恐龍的,讓它們溫順的和人類的老馬一樣。
布萊克翻身上馬...呃,翻身上龍。
騎在舒服的座鞍上,他拉了拉韁繩,這頭頂長了個獨角的迅猛龍便嚎叫一聲,搖頭擺尾的帶著新騎手,向前奔跑幾步。
很顛簸。
但速度要比馬和獸人的戰狼更快,最妙的是,這種坐騎視野很高,能清楚的看到更遠方的路。
“你想知道我的計劃?”
布萊克摸了摸胯下迅猛龍細長脖子上的鱗甲,他扭頭對身后跟隨的麥姆說:
“那我告訴你一點點,你剛才說得對,我其實根本沒指望過邦桑迪主動幫我。那個巨魔死神不如海拉那樣瘋癲。
但它很狡猾。
這種對它沒好處的事,它才不會做。
但幸運的是,它真的很喜歡做交易,已經快成一種怪癖了。”
海盜看向西面的方向,他抿了抿嘴,說:
“他告訴了我一個殘留著它魔精的地方,那些魔精可以幫我,那里距離這里并不遠。但實際上,怎么說呢。
其實那個地方我一直知道。
通過它的指點,我更確認了,那里就是我要去的目的地。”
“如果你一直知道,那你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來找邦桑迪?”
麥姆追問道。
布萊克看了他一眼,語氣幽幽的說:
“你準備用人家的力量做壞事,你總得給人家一個為你背黑鍋的機會吧?
我只是順路過來和它打個招呼,讓它有個準備。
免得等我‘不小心’挑起邦桑迪和海拉的戰爭之后,可憐的老邦桑迪還被蒙在鼓里,最妙的是,它已經收了我的錢...
這個黑鍋,它想不背都不行了。
那份貴重的‘禮物’,我可不是白給它的。
老邦桑迪很顯然小瞧了我的搞事能力,他犯下了一個和海拉一樣的錯誤,還在把我當成一個走投無路,只能依靠神靈賜福才能活下去的蠢蛋。
但我可沒有他們想的那么虛弱...
毒舌的老邦桑迪,很快就會知道,古爾丹的靈魂拿著有多燙手了,不過在那之前,讓我們低調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