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畢業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趙剛拍了拍隔壁床的陳漢,掀開被褥,挺起身很悠閑地張開雙臂,舒展開臂膀“哎喲”一聲,再套上灰色的軍服,穿上黑色軍靴,用手扎好綁帶。
陳漢一個轉身感覺有點涼意,搓了搓手,干燥的空氣,那是熟悉的北方風土。
“知道了。”
“趙兄。”陳漢接受了系統的提示之后,立即明白現在的處境。
他是抗戰大學軍事指揮班四期的一名學員。
一位有六年黨齡,十年軍齡的老黨員,是十三歲就開始加入紅軍的一名“紅小鬼”,在咱八路軍的武裝里是實打實的根正苗紅。
而且,某位老總還認他做了干兒子,根據地里的幾位長官都還認識他。雖然,他不是什么豪門家族出身,地步背景卻已經足夠高了。
另外,他由于從小就跟著八路軍搞革命,日積月累也在一些長官,知識分子的照顧下,學習了文化、軍事的基礎知識,有一定的文化素質基礎。前些日子還帶著一支縣大隊武裝跟鬼子硬干硬打了一波,而且還打贏了,立了一個二等功,受到上級嘉獎。
當即便被當成軍事指揮官的苗子送到“抗大”來培養。
這里是我黨抗日干部的搖籃!
歷史上開辦九年零兩個月,共培養十多萬名抗日干部,從戰爭開始一直辦到全國統一,名副其實的我黨黃埔軍校。
不知走出多少虎將、勇將、大將!
別看我黨平時不顯山,不露水,該有的東西一應俱全,一點不輸給別家。
當然,抗大的人員素質肯定不如黃埔,學歷更不受國民政府承認,不過里面也有不少如趙剛一樣的燕京大學高材生,再往下還有普通地主階級參戰抗日的孩子,再再往下則是泥腿子出身,在戰火中磨出經驗,通過夜校學習過基礎文化,前來惡補專業知識的農民指揮官……
理論上講,陳漢算是抗大里的第三種,趙剛則是第一種人,一般情況下他們這兩種人應該沒什么交集,但在驅逐日寇,保衛家園的信仰之下,他們卻紛紛拋棄成見,成為一個戰壕里關系最好的戰友兄弟,炮火當中足矣用性命相托。
陳漢旋即麻利的動手穿上軍裝,先將棉褲套上,再披上軍襖,一顆顆把扣子系整齊嘍,再戴上軍帽整了整帽檐,最后屁股坐在炕上,拎起鞋子抬起腿,歪著屁股再把腳給塞進鞋子里。
“嘀!!!”
“嘀!!!”屋外,嘹亮的集合哨響起。
陳漢、趙剛、還有屋內的好幾位同學戰友都來不及打招呼,迅速穿戴好衣服,當即便推開木門,沖出瓦房,站在土胚壘成的院落當中集合。
“稍息、立正、報數!”教導員穿著軍裝,滿臉霜白,指揮晨操。
共五十四名學員報數完畢,列成五排,墻垣里站得滿滿當當,統一穿著灰褐色軍裝,看起來土里土氣賣相不如友軍、鬼子,但樸質的臉龐上卻是精神抖擻,整座村莊,一座座墻垣里站滿學員,整齊列隊,領取武器。
畢業儀式并沒有立即開啟,率先開始的則是晨操,就算在抗大的最后一天,也要遵守抗大的紀律和規章!
新的一天都從晨操開始,一切事情等到晨操之后再說。
“喝!”
“哈!”
“殺!!!”只見學員們手持漢陽造,槍頭插著尖銳刺刀,一靜一動,挺刺格擋,樸實無華的動作間充滿肅殺之氣,吶喊聲響起一片。
這時,天色剛剛微亮,天邊露出魚肚白。
日出東升。
溫暖的陽光灑下。
將士們的操練之聲仿佛預兆著希望與未來……
教導員手中拿著哨子,腳下踩著布鞋,圍繞著指揮班學員來回踱步,眼神當中透露著滿意神采。
“晨操結束!”一小時后,教導員吹響哨子,抬手喊道:“十分鐘用餐,再給你們五分鐘休息,一刻鐘以后,全部給老子滾到陳家莊祠堂集合!”
“校長將在那里替你們舉行畢業儀式!”
“是!導員!”將士們齊齊敬禮,大聲喊道。
“解散!”教導員轉身快步離開,估計又躲進房間里跟領導們商議什么軍事計劃……
陳漢則跟在趙剛身邊,兩人一起順著土路離開墻垣,跟其他同學們一樣三五成群匯聚成一隊,朝著村里水井旁的食堂走去。
自1939年抗日進入全面戰爭,且日軍直入中原以后,創建于陜西延安的“抗大”便把校址遷往晉冀豫邊區繼續辦學,并且先后在各地主要根據地創辦了12所分校。
“抗大”的前身則是創辦于陜西瓦窯子的“紅軍大學”。
眼下陳漢、趙剛所在的則是抗大位于晉察冀根據地,“察哈爾省”張北分校,地理位置是后世的河北以西地帶,整個察哈爾省則包括蒙古自治區、河北、山西部分地帶,地形從平原向高原過渡,有一定的丘陵,但也包括草原地形,縱深比較大,便與藏身及積蓄力量。
農村包圍城市!
這便是當前的抗日方針!
充分的揚長而去,集合力量。
晉則指“山西省”,翼為“河北省”,晉察翼便是以山西太行麓為依仗,再連接河北過渡到蒙古草原的大片地區,抗日戰士們將在這里聚成一團火,散為滿天星,終將成為熊熊烈火席卷蒼莽大地。
這時,趙剛端著一個碗,手里拿著黃饃饃,一邊嚼著黃饃饃,一邊合理的分析道:“一個月,我們老總發動了百團大戰,初期攻勢打了個鬼子一個措手不及,摧毀了正太路的主要交通線。”
“成功阻止了鬼子把物資運輸線,深入我們根據地的狂妄想法,成功包圍了根據地的安全。”
“現在,前線的戰友們正在與國軍聯合作戰,形成第二波攻勢,將鬼子前期建立咱們根據地周圍的據點一個個全部拔除。”
“我估計…”
趙剛嚼著饃饃,感覺嘴巴有點干,但卻并不賣關子,而是咽了口水將饃吞下去,肯定道:“這回咱們提前畢業,恐怕就是要支持第三波攻勢。”
“好啊,讀了這么久的黑板書,早就閑出卵來了,正好出去干趴小鬼子。”
“這次出去一定要打出威風!”
“嘿嘿,咱老楊也是讀過軍校的高材生了,看看回去團長還敢說俺啥!”學員將士們一個個都摩拳擦掌,聞戰而喜,絲毫沒有怯意。
趙剛在學校里一有燕京大學高材生的名頭,二也是位文武全才,無論政治、軍事還是槍法都在學校里名列前茅,無論是班級還是整個學校,無論是知識分子參軍、還是泥腿子起家的戰士都很服氣他。
特別是經過三個月的相處,大家都對平易近人的趙兄很有好感…
趙剛卻轉頭看向陳漢問道:“子榮兄,你有什么看法?”
陳漢依舊是本名身份,加上子榮的表字,不過這個世界里子榮的字,是由老總干爹起的。
如果說,趙剛是同期學校里知識分子的代表人物,那么紅小鬼出身的陳漢便是農民指揮官的代表人物,兩人在同期學員里地位、威望都很高。
此刻,一群學員們的圍攏著二人,聽聽兩人的看法。
趙剛問完之后端起碗,喝了一口熱米湯。陳漢則放下嘴邊的米湯,呼出口熱氣,出聲講道:“聽說鬼子那邊換了個新司令,好像很厲害,咱們這回打百團大戰,確實打出了威風,但何嘗又不是一種無奈之舉。”
“等待我們的,恐怕是場惡戰,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
“唉。”同學們嘆出口氣,就連趙剛都沉默下來,因為鬼子收縮包圍圈,試圖勦滅根據的策略,實際上已經給戰士們造成很大傷亡,這次畢業以后又將有幾人獻身,幾人余生?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男子漢大丈夫,肩上扛的不就國與家?
趙剛搖搖頭道:“岡村寧次確實是個難纏的對手,這回同志們都要努力了。”
“放心,咱們絕不會給抗大丟人,死也要扒著鬼子一起死!”
很快,同學們吃完早餐,他們吃的是百姓農民種出來的米,穿的是鄉里鄉親一針一針納出來的鞋、縫出來的棉。
就連整座抗大都是建立在“陳家莊”的基礎上,而陳家莊的村長去年就因為窩藏八路被鬼子絞死。
他們腳踩著的土地都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眾人洗干凈碗筷,還給負責伙食的同志,便穿戴整齊的進入祠堂,簡短的畢業儀式結束之后,眾人齊聲宣誓,領取了一張薄紙般的畢業證書,上面就寫著名字、籍貫、畢業時間等基礎信息。
再加上校長的簽字,學員的紅手印,抗大軍事指揮班四期,三個半,一百五十名學員便正式畢業。
這一百名學員里排級、連級、營級干部都有,其中排連級占主要部分,營級干部都較少,全部都經受過血與火的考驗,畢業后馬上就要奔赴前線參與大戰。
而在畢業結束之后,各班各個學院都會收到教導處的組織調令,按照調令前往相應部隊就職。
其中大部分學員如果老部隊還在的話,都會回到老部隊就職,方便學員指揮戰斗,其中成績較好的學員都會提拔一級任用,既是對學員的信任,也是對學員的考核。
戰爭時代的考核!
全tm是實戰!
有些學員則會被調到重組、新建的部隊任職,或者干脆有些學員前來上課前,老部隊番號都被打光了…這種情況也屢見不鮮。
領完調令之后,大家打包物品,背著家當,拿上武器,便將走馬上任。
此刻,教導處內,陳漢穿著軍服,雙手放于膝前,坐在板凳上腰板兒挺得筆直,正襟危坐聽著主任訓話。
只見教導主任端著一個木制茶杯,茶水表面飄著幾片茶葉沫子,看上去非常寡淡。
這對于同志們而言其實就是有點味道的熱開水,平日喝喝用來取暖,但也算非常奢侈了。
這包了茶葉還是教導主任一位老學生在前線繳獲的物資,念著主任的好,特意送來給主任砸吧砸吧嘴的,主任平時都不舍得喝。
這時,教導主任低頭喝了茶水,蓋上杯蓋,站起身走出桌子后頭,來到陳漢面前和和氣氣的對他說道:“子榮啊,你連續三個月的考試都是名列前茅,沒有給老總丟臉,也沒有給紅小鬼丟臉。”
“不要坐的這么整齊,放松點,我當初在太行山也見過你尿褲子的時候呢。”
“哈哈。”主任留著一撮小胡須,長得有點像課本里的魯迅,只不過額前兩角脫光的黑發,呃…更有記憶點!
主任肯定很聰明。
然而,陳漢卻面不改色,依舊坐的筆挺。
主任看了他的樣子,嘆出口氣:“能見到一個長大成材的小鬼頭真不容易,我原本想調你到386旅部做參謀,也算給你小子繼續磨練的機會,可是你干爹老總親自發話,寶劍鋒從磨礪出,要磨劍、就要去最危險的地方磨去!”
“那個臭小子,七八年沒見,既然長大了,就給我把責任擔起來!”主任一改口氣,開始模仿語氣說道:“你告訴他!騎兵團最近缺個連長,他不是喜歡炫耀騎術hen好的嗎!”
“就去晉察翼騎兵團做連長,每次沖鋒都給老子沖到最前頭,別tm給老子丟人。”
“記住,你是農民的孩子,我是你爹!”主任說到這里,咳咳兩聲,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是老總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主任!”陳漢坐姿端正,語氣平穩道:“有什么任務請指示!”
“晉察翼騎兵團今年第一波攻勢中遇上了鬼子的毒氣彈,騎兵團人員損失慘重,目前正在多倫附近修正,你即刻前去上任。”教導主任掏出一紙調令,上面蓋著政章,拍到陳漢面前,出聲說道:“晉察翼騎兵團是我軍唯一的騎兵團,也是我軍唯一的機動部隊,作戰任務繁重,所面對的都是最艱難的任務、最危險的戰斗,不止是騎兵,也是奇兵!”
“子榮小鬼,你一定要保重。”主任抬手拍了拍陳漢的肩膀,眼神凝重的望向他,旋即轉身背手,眼神里浮現出擔心,因為騎兵團是要比普通部隊更加危險的!
“是!老師!”陳漢啪的在椅子上站起身,立正敬禮,肅聲答道。接著他便拿起調令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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