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陳漢、公子四人乘車來到新界北,石坳山的一座關公廟。
石坳山與粉嶺、沙頭角相鄰,位于本就郊區的新界北,山野地區。
這里由于交通不便,密林較多,是港政規劃的山林保護區之一,五公里內僅有兩個村莊。
既沒有旅游開發,也沒有蓋起高樓。
是港島最荒無人煙的地域之一。
陳漢記憶中曾經帶領公子、阿華等人,追捕過一伙內地悍匪。當時那伙內地悍匪便藏身在石坳山的關公廟里。
不知那伙內地悍匪是怎么找到這座關公廟的,可能是有什么本地親戚帶他們旅行過。
但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是由陳漢本組人進行調查,警隊內部這個隱蔽地點僅有陳漢本組人知道,幾人便把這個地點定為藏身之處。
“阿華,你去把車藏好,公子,今晚你負責守夜,莫哥,你跟我進來,我幫你處理下傷口。”陳漢、阿華、公子四人手中都提著東西,他們步行在山林土道當中,有人提著購物塑料當,有人扛著武器背包,一群人動作非常彪悍,陳漢扭頭交代了一句,阿華立即答應道:“是,榮哥。”
石坳山是一條小型山脈,山體不高,延綿起伏,山上亂石林立,無太大觀賞價值。
除了本地村民偶爾會上山外,基本不會有人前來,山上連條水泥公路都沒有。
阿華便在山腳把車輛藏了一下。
尋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停在石堆背后,再拿點樹枝落葉灑上去。
摘掉牌照,隨手丟進車內,ok。
“忍一下。”
等阿華處理好車輛,追上山時,陳漢坐在關公廟里,用匕首撬開彈殼,輕輕將火藥灑在莫哥中彈的槍口處。
“呲溜。”只見他掏出打火機,點燃火苗,抬起眼皮。
一陣刺眼的火光閃過,荒廢的關公廟里,便傳出一股燒糊的肉味。
“啊!!!”莫哥嘴里咬著一節樹枝,渾身一抽,瞪起眼睛。
緊緊握住陳漢的手掌都忍不住顫抖。
這時港島的天已經黑了。
關公廟位于山腰之上,接近山頂的位置。
登山要一個鐘頭。
夜幕下。
一堆枯柴正在燃燒,火光映亮整座廟宇,關東像高大的陰影正好打在莫哥背后,莫哥鐵漢子般的骨氣真點“關公刮骨療傷”內味了。
陳漢用火炎消毒過的匕首,趁機挑出莫哥傷口里的彈頭,莫哥才長吁口氣,徹底松懈下來,不過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濕,整個人臉色都有些蒼白。
“沒事了,拿衣服扎一下,近期最好不好抗重物。”陳漢把匕首插進火堆里,出聲講道。
“多謝榮哥。”莫哥扎著手臂答道。
今日大家逃亡一整天,一路奔波殺戮,實則都有些累了。
莫哥中午中槍的子彈,也直到現在才有時間處理。
“沒有足夠的藥物和針線,也不能帶你去醫院,委屈你了。”陳漢說道。
“沒事,現在我們的命不值錢,哪要什么藥。”莫哥咧開嘴笑道。
“話不是這樣說的,我們命值不值錢,是看我們能干出什么事……”陳漢搖搖頭,指著火堆上燒開的鐵盆:“面好了,叫公子進來吃吧。”
“榮哥,我去叫吧。”阿華走到廟門口,轉身離開。
幾袋物資丟在關公廟角落。
槍械、武器背包都放在他們身邊,隔了火堆一段距離,不過槍就抓在手上。
公子穿著夾克,扛著把槍走進廟里。
幾個人就湊在火堆旁,抱著槍,手上拿著樹枝。
一人一筷子,吃一鍋面。
關公廟四周則結滿蛛網,廟門口有一扇鐵門,鐵門外是一棵大榕樹,守夜的人趴在榕樹上,可以監視四周密林的動靜。
鐵門右下角則有一堆雜物,不出意外,肯定是附近居民丟棄的。
其中不乏一些破沙發、椅子跟木桌。
拿起來還能用用。
陳漢等人便拖了一張舊沙發、幾張椅子、拼在一起當床鋪坐下來、躺下來休息。
垃圾堆里。
主要的其實還是些腐爛的食物、以及堆積的香灰。
這座關公廟肯定還是會有人來拜的。
不過,看樣子估計就逢年過節有人來拜拜,平日里也沒什么人打掃,估計就附近幾個村的村民。
否則關東廟平時也不會荒成這樣。
可以理解,畢竟廟宇在山上,行路難,逢年過節特意抽時間來打掃拜拜很正常,大家日常都沒時間來爬山…
港島本就信奉公關文化。
也不可能放著一座完整的廟不拜,附近幾座村莊會嫌浪費,但關公可以在家里擺像、擺神龕、也不用天天來。
何況,這又不是大廟,跟天后宮,黃大仙廟差距很大,加上最近好像有臺風過境,短期內用來藏身絕對沒問題。
“呼呼呼。”
狂風吹過山崗。
火光搖曳。
陳漢吃完面,丟掉枯枝,站起身道:“吃完飯,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后半夜,我們還有事情要干。”
“是。”
“榮哥。”
眾人都知道時間寶貴,他們每多活一秒,那都是靠子彈打出來的,怎么可能浪費時間?
而且,他們越獄的消息肯定已經曝光。
各路新聞媒體肯定炸了。
石坳山很安靜。
港島卻并不平靜。
必須抓緊時間復仇。
隨后,公子前去守夜,莫哥、阿華都靠在沙發上,抱著槍睡去。
陳漢則站在關公像前,沉思片刻,低頭輸入一串電話號碼,按照撥通鍵。
“嘟嘟嘟。”
“喂?”
“哪位?”
電話那頭響起王焜粗曠聲音。
王焜的電話號碼在調查檔案中曾記錄,陳漢清楚記得他的號碼,此刻,僅打出一通電話試試,電話便被接通了。
“呵呵。”
陳漢嘴角獰起冷笑。
“焜哥。”
“我出來了。”
“等我啊。”
陳漢冷聲講道。
“我干你媽的!”
王焜聽見電話里的聲音,頓時渾身汗毛豎起,一股涼意躥到頭頂。
大罵著丟掉電話。
跟受驚的小貓一樣,引來四周一群小弟驚詫的目光。
陳漢平靜的放下電話。
他低頭點上一支煙。
五個小時后,陳漢瞇了一會兒,關掉手機鬧鈴,轉身踹踹沙發上的阿華、莫哥說道:“起床。”
“準備做事。”
隨后他上前打掃關公像前的香案。
莫哥、阿華悠悠轉醒,沉著干練的站起身。
公子收到消息也進了廟里。
先前陳漢在超市里買了幾張太空卡,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暫時卡片都握在自己手上,沒有分發給公子等人,以免他們私自跟家人聯系,暴露行蹤。
打電話給王焜用的則是其中一張,另外還留了一張曹少安排的卡,有必要時可以跟曹少進行聯系。
不過他沒有插曹少的卡,避免電話號碼泄露、被曹少,或者警方追蹤。
這時陳漢打理清楚香案,挑了一小把完整的香,斜著香,用打火機在關公像前點燃。
“兄弟們,今晚我打電話激了一下王焜,王焜那家伙清楚我們有多狠,知道我們出獄,還要去找他,必定會跑路。”
“現在我們對著關公立誓,五個人,一條命!”
“不必同生共死,但必為兄弟及兄弟家人而死!”
陳漢拿著一把香分給三人,每人三支,他手上則拿著六支。
有一支是替標哥拿的。
莫哥、公子們都很清楚五個人一條命是什么意思,當即鄭重地捧住三支香,雙手合十高高舉過頭頂。
“有誰做出不利兄弟及兄弟家人之事,莫怪我不留情面。”
“必殺之!”
陳漢狠狠刮過他們一眼,高高將六支香舉過頭頂。
“標哥在天之靈會看著我們的!”
這時火光照耀著四位警務處前警官。
莫哥、公子等人都深深吸入口氣:“關二爺在上!五個人!一條命!若做不利兄弟及兄弟家人之事,五雷轟頂!天誅地滅!甘愿受罰,絕不二話!”
他們大聲立誓,五個人的命便綁在一起。
五人對著關二爺深深鞠躬以后,一一上前將香插進香爐之中,隨后陳漢深深看了一眼插著十五支香的香爐,暗道一聲:“關二爺保佑。”
旋即,他便跟莫哥、公子等人垮上背包,返身下山,乘車前去找人。
以港島的社會文化,對著關二爺立誓,要比對著耶穌立誓更嚴肅。
陳漢、莫哥、公子等人四名警務處前警官,則非常清楚黑幫社團的尿性。王焜敢伙同下屬綁架大富商“霍兆堂”,看起來是個豁出膽,不怕死的人,可欺軟怕硬,貪生怕死絕對是“垃圾”們本性。
王焜那一筆作案成功估計賺到不少錢,也讓他在江湖上打響名號,當時調查的資料,他還是有社團背景的。這樣一個強人上位以后,免不了招兵買馬,擴大生意、地盤。
短短一兩個月時間,他估計手下會多出不少人,那些錢要不是拿去揮霍,現在生意也做的不小。
而他在監獄里讓曹元元調查過,現在王焜算是混得風生水起。這樣一個人絕不會再敢豁出命去,等他知道自己要去找他,第一反應肯定不是對著干,而是迅速卷走財物,逃出港島。
因為他和兄弟們是悍匪,警方正在全力搜捕。再兇殘的悍匪,強歸強,估計也活不了太久。而且在全城搜捕下不可能離開港島。
這種情況對著干很不明智,最快,最快速度逃走,避避風頭。
等他和兄弟撲街以后,再回港多好!
陳漢就是抓住王焜這種心理,讓王焜主動出來送死。
“現在全城都在抓人,許多道上的人物也要遭殃,王焜要是跑路,絕對會找漁夫明。”
“漁夫明跟王焜都是福興幫的人,以現在道上的情況,除了同一個幫會的兄弟,沒有船敢再出海。”現在車站、機場、海關、口岸。
到處都是警察。
海面上來來往往,十幾艘船在轉。這種情況沒有兄弟交情,給再多的錢都沒人會幫忙跑路,有兄弟交情,也得給夠多的錢。
陳漢、莫哥等警察變匪!
不僅頭腦清楚,做事縝密,而且心理對道上規矩,古惑仔心思都是門清。
做事非常有條理。
腦袋里那些道上的資料,則讓他們能免去一些情報收集,做出準備的提前判斷。
王焜頭腦簡單,四大發大,平時還吸粉,連陳漢等人面都沒見著,便已經落入他們的大網當中。
而道上跑路是絕不過超過一晚上的,大家都知道命多寶貴,仇家有多兇,要跑連夜跑。每個船老大都有固定碼頭,沒記錯的話,漁夫明的碼頭就在將軍澳。
將軍澳就在新界,雖然現在警方在各個關鍵路口都設有路障,排查來往車輛,但是新界地廣路雜,幾個關鍵路口都可以走土路繞過,壓根不怕被警方發現。
說到底,除非全港所有警察出動,否則根本不可能把全部道路封鎖,最多封鎖主干道路口,市區道路。而且警察也是人,二十四小時監控就要排班,深夜排查就會犯困,一個路口一個的設路障,市民們就不要出行上班了,全城都會癱瘓。資本家更不會答應。
因此,陳漢等人還是有足夠的活動空間。
車開在山路邊,陳漢把手伸出車窗,風的濕度,強度,常年生活在南方的經驗告訴他,真的要有臺風來了。
“現在只是臺風前夕,從臺風形成到抵港,最終臺風過境,有四到六天的時間。”
“起碼這六天,天時、地利、皆在我手。”人和就更不用說了。
陳漢把握十足。
凌晨。
三點。
“焜哥,你tm要不是惹了那伙人,我根本不會幫你跑這趟。不過我最多幫你跑到澳門,你自己找路子出境,船上給你備了救生衣,要是半路上被警察逮了,你自己想辦法游過去。”
“實在不行干脆蹲進去算了,他們出來你進去嘛,也是安全的,現在警察抓那么嚴,船太難走了。”
“放你媽個屁,老子沒給你錢的是吧?”
將軍澳,一輛面包車悄悄停在樹林后,王焜穿著黑色皮衣,脖子上掛著項鏈,提著兩個背包,帶著五個心腹小弟匆忙踩進亂石灘。
“最近要刮臺風了,海面上風高浪急的,只是多收點辛苦錢費啦。”
“媽的,你收老子十倍的錢,那叫辛苦費?別tm廢話了,快點開船。”
漁夫明穿著t恤,上前跟王焜講話,王焜聽的氣不打一出來,直接揮斷,帶著人就要跟漁夫明上船。
漁夫明摸摸鼻子,暗罵一聲:“撲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