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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二十七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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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九日、拂曉萊澤因  卡帕早早地醒了過來,盡管距離他睡下才過去了不到四個小時。

  房間還比較漆黑,他躺在床上,頭側向一邊,注視著朦朦亮的窗外,思考著一個問題。

  國際平等聯盟的人怎么還沒有來找自己?

  是妻子在路上遭遇了不測?

  是妻子順利抵達了萊利斯特市,但還沒找到辦法安全地與國際平等聯盟的同志碰頭?

  還是國際平等聯盟已經收到了妻子的消息,正在想盡辦法與自己接觸著?

  無非這三種可能。

  卡帕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感性還是理性,極其果斷地排除了第一種可能,而后開始細致地研究起后兩個的概率。

  克萊曼婷與孩子們二十二號出發,截止今天已經超過七天。從萊澤因去萊利斯特市用不了太久,過去這么久怎么也應該在萊利斯特市待了兩三天了。

  如果是苦于沒有合適的辦法接觸絕對可靠的同志,將這一絕密情報告知給對方,那克萊曼婷想必也不會傻等著,近段時間內就會強行接觸對方。

  因此若真是這個可能,國際平等聯盟的人還得三五天才能與自己取得聯系。

  可要是后者,那就麻煩了。

  卡帕自己也更傾向于是國際平等聯盟知情后沒有好的方式與自己碰面,畢竟自己作為報社的記者,臨時政府重點保護人員,出行時都會有最少兩名士兵跟隨,住處也有士兵巡邏看護,國際平等聯盟想繞過他們見到自己確實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就算其實是第二種可能,最后國際平等聯盟知情了也會有這么一步,所以無論如何都得解決身邊有士兵保護、監視的問題,才能保證自己與國際平等聯盟的聯系通道暢通無阻。

  而針對這一問題,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是想辦法支開士兵。

  自己身邊沒有了臨時政府的人,國際平等聯盟的同志想來見自己就易如反掌了。

  那么怎么支開士兵,讓他們在不對自己產生懷疑的情況下,離自己遠遠的呢?

  時間一晃,卡帕來到了報社工作。

  可能是因為絕密資料都還在,總編拜倫沒有過于將辦公室被破一事放在心上,上午見到卡帕后,還笑著問了一句:“她來了嗎?”

  這顯然是在問那個根本不存在的情人。

  主編拜倫幫卡帕支走克萊曼婷和孩子們,就是為了讓這位老下屬能和情人生活在一起,記著他的好,繼續為他踏踏實實地工作。

  卡帕裝出期待,回答道:“已經在路上了。”

  這個回答是他提前想好的。

  他料到拜倫遲早會問這么一句,而他又完全不知道國際平等聯盟那邊進展如何,在時間已經過去一周,后續還是未知的情況下,‘在路上’這種說了又等于沒說的含糊字眼無疑是最好糊弄的。

  “奧倫多市離萊澤因不太遠吧?而且你不是說這個女人早就蠢蠢欲動了嗎?怎么一個星期了還沒到?”主編拜倫疑惑道。

  “啊,是這樣的……”卡帕硬著頭皮解釋道,“她母親那邊出了點事,耽誤了些時間。”

  “祝你們早日見面。”主編拜倫沒懷疑,結束了與卡帕的聊天。

  卡帕坐在工作位前,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不能再拖了。

  最多再用這樣的理由搪塞三天,時間更長的話,拜倫肯定會產生懷疑。

  人一旦開始升起疑心,很多東西都會被自然而然地串聯在一起,在潛意識中漸漸地將增強,令不相信變成或許可信,再從或許可信變成堅信。

  比如卡帕看著很靠譜的一個人,忽然說自己有了外遇,要支走妻子孩子。

  比如卡帕獨自留在報社里加班,剛好當晚報社就被國際平等聯盟襲擊,辦公室的門還被強行打開了。

  比如幾乎沒什么存在感的卡帕竟多次主動提議自己去監獄進行采訪。

  這些平時看著還好,可抱著懷疑的心放在一起去想,那結果是無法預估的。

  想杜絕這一局面滋生壯大,國際平等聯盟同志偽裝的情人、國際平等聯盟行動隊與自己取得聯系,這兩個就總得有一個在三天之內到來。

  前者先到,卡帕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證。后者先到,卡帕把證據交給對方,直接躲起來,或者干脆在國際平等聯盟的護送下前往萊利斯特市與妻兒團聚即可。

  但情人什么時候到,不是卡帕自己能決定的。他力所能及的惟有想辦法掃清自己身邊臨時政府的力量,給國際平等聯盟留駐在萊澤因里的行動隊接觸自己的機會。

  只要能接觸到,把那些含有完整證據的膠卷交到對方手里,他們最重要的輿論戰勝負就基本確定了。屆時情人來與不來,意義不大。

  卡帕也算是為美麗新世界的誕生貢獻出了寶貴的力量,讓自己正逐漸暗淡平庸的人生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要么……偽裝成患有傳染病?

  冥思苦想之際,聽到同事的咳嗽,卡帕升起了個大膽的想法。

  生病,最好是患有傳染病,這樣別說士兵們了,主編拜倫都不敢讓他留在報社,已經掌握充分證據的他百分之百會被送往醫院救治。

  醫院出入人員復雜,再加上一般人都會離傳染病患者遠遠的,國際平等聯盟行動隊在醫院接觸自己要相對容易不少。

  不過在士兵們的跟隨下,自己莫名有了傳染病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一個沒弄好增加了自己身上的疑點可就不好了。

  要真想用這個辦法,最穩妥的方式就是真得病。

  借著去拍攝素材的名義,到一些環境惡劣的街頭物色合適的對象,刻意接觸患者,患病順理成章,找不出半點疑點。

  其中最大的風險只不過是自己的健康。

  再不掙扎都快要死的人了,再不掙扎前面所有努力都要白干了,現在染上個病算什么?

  卡帕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說服了自己。

  可還沒等他說干就干,主編拜倫接了個電話后,把他叫到了辦公室里。

  “主編。”卡帕不知拜倫找自己的目的,只能自顧自地提前在情人為什么還沒到的問題上完善措辭。

  “這段時間表現不錯,也是依仗大家的賣力工作,我們這次的輿論行動正式進入尾聲了。”主編拜倫把玩著一支雪茄,“用不了多久,計劃正式結束后,我會給你們好好放個假,再好好慶祝一下我們的勝利。”

  “真、真的嗎?那太好了。”卡帕笑得有些僵硬。

  他以為輿論行動還會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盡可能把國際平等聯盟抹黑到翻不了身的地步。

  不過臨時政府現在既然有意結束這方面的工作,那說明效果已經達到預期。

  “但是呢,這事你先不要跟其他人說,我怕大家在最后的關頭反而松懈了。”拜倫示意卡帕坐在自己對面。

  “為什么呢?”卡帕愈發不解。

  不想讓大家知道,又為什么偏偏告訴自己。

  “其實本來你也是要保密的,可剛好我這里還有一點工作需要安排給你,就先讓你心里有點底。”拜倫道,“還記得監獄的事情嗎?”

  “當然,我一直覺得監獄里被關著的國際平等聯盟成員是我們宣傳的新重點,可惜監獄的人不給我這個機會……”卡帕攤開了雙手。

  “現在你可以過去了,想采訪誰采訪誰,想拍什么拍什么,監獄的人會全力配合你。”拜倫態度大變。

  “什么?”卡帕有點懵。

  這事他和拜倫提過不下三次,每次都被拜倫給拒絕。

  “監獄的事情可以做了。”拜倫重復了一遍,“這其實是上面的意思。考慮到輿論計劃已經趨于尾聲,我們在最后階段再把國際平等聯盟帶給全世界的印象扭曲扭曲,可以鞏固我們的戰果,將局面徹徹底底地釘死,不給他們反撲的余地。”

  “那上面之前為什么一直不同意呢?”卡帕打探情況。

  “有時候少知道點事情對自己是有好處的,不過你今天例外。”拜倫向卡帕講解臨時政府的部分其他秘密行動,“你知道之前監獄為什么不讓你見被捕的國際平等聯盟成員嗎?”

  卡帕心底其實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因為什么?”

  “因為里面根本沒有國際平等聯盟的成員。”拜倫一字一頓道,他甚至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瞪大了眼睛,想欣賞一下卡帕了解真相后的表情變化。

  “沒有?沒有國際平等聯盟的人?這怎么可能?他們不是,報紙上不是都說了嗎?每天都有幾十個上百個國際平等聯盟的人被捕?難不成——”卡帕語無倫次的震驚模樣完全符合拜倫的預期。

  “是的,這同樣是個騙局。”每當別人被蒙在鼓里時,拜倫都會有一種快感,一種凌駕于他人之上,唯有自己清醒,看得清世界真假的快感。

  “為什么?”這句是卡帕真心想問的。

  “這里面就很復雜了,反正操控這一切的人最起碼在萊澤因可以算得上只手遮天,任何多余的人知道了這件事,都會毫無痕跡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拜倫沒完全透露出來,“為了你,因此你只需知道,監獄里根本沒有國際平等聯盟的人,我們這么久以來擊斃過一些,但幾乎沒有抓捕到過活人就行了。”

  卡帕有些憤怒。

  他寧愿被捕的是真的國際平等聯盟的人。

  那樣的結局,是每一位加入國際平等聯盟的同志都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的。

  可無辜的平民們不同,他們什么都沒有做。

  ——不被當人看待,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大概也正是因為他們什么也沒有做。

  “所以,每天被檢舉揭發的,被拉出去處決的,都是平民?”

  “是的,總要有人來冒充,總不能用我們自己人吧?”拜倫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好的。

  幾十條人命,幾百條人命,幾千條人命又怎樣?

  都是群這輩子都不會有資格和他面對面說話的賤民。

  他們哪怕尸體堆成了一座山,也不會影響自己優渥的生活。

  聽著拜倫輕描淡寫的語氣,卡帕攥緊了拳頭,直到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疼痛逼著他保持理智,才重新舒展開:“我去監獄做一個假的采訪,就可以了?”

  “就可以了。”拜倫點頭。

  “我還是不明白。”卡帕對眼前的拜倫,以及拜倫身后的那些人感到害怕與費解,“在城里造這個假,抓一堆什么都不知道的平民,再以國際平等聯盟成員的名義將他們處死有什么意義。”

  “你是不是沒聽懂我剛剛的話?”拜倫只覺得卡帕傻得可笑,“這件事你知道了沒有任何的好處,只能滿足你可憐的好奇心。往小了說,不知道,你就不用背負什么,往大了說,不知道,你就沒有威脅,你就不會莫名其妙地卷入某些勢力斗爭的漩渦中,可以就這么茫然無知地好好活下去,活到死。”

  卡帕很想說“可我還是想知道”,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我明白了。”

  “記住,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到了監獄,也只需拍些照片,在相關人員的督導下把假采訪寫好就行。”拜倫拍了拍卡帕的肩膀,“這活兒很輕松,對吧?跟咱們去街頭拍照片,偽造報道沒什么區別。”

  “是很輕松。”卡帕道。

  “這活兒安排給誰都能做,但我就看好你,別辜負了我的這份期望。”拜倫夸贊著卡帕,想給卡帕制造一種他很受器重的錯覺。

  這一刻,是卡帕感覺自己最難以偽裝下去的時候。

  沒有鏡子,他卻深知自己的表情已然崩壞。

  身為記者,追尋真相,揭露真相,是他最該做的事情。

  他慶幸自己投向了國際平等聯盟,還可以堅守自己崇高的理想,并為未來更多的有志之士做一個榜樣,開辟更好的環境。

  “我會圓滿任務的。”卡帕作出保證。

  這話不是沖拜倫說的。

  本想利用生病脫離報社結束任務的卡帕決定繼續奮戰下去。

  將更多的真相展露在世人面前。

  捍衛生而為人的尊嚴,捍衛成為記者的誓言,贏得另一場輿論戰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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