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下午布列西、南熱市 原先景色宜人,常有游客來此避暑游玩的南熱市,如今冷清得像是一座死城。城內家家緊閉門戶,城外政府軍大批大批地集結著。
“政府軍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擺明是吃定我們了。”
被國際平等聯盟接手的市政廳中,莫來斯等平等軍第四師的軍官們一起商議著該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面。
“伯因主席那邊是想支持約瑟夫將軍的決定,如果約瑟夫將軍還是堅持反攻普羅策應我們,那我們最少也得在這里再堅持五天。”
“五天……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什么叫幾乎?那是根本不可能。政府軍的兵力是我們六七倍,他們的火力也比我們強大不少。如果不是忌憚傷及城內的平民,他們光拿炮轟我們,就夠把我們都轟成灰了。”
“沒錯,而且我們不能總靠平民打掩護。這樣下去要么失了民心,要么拉無辜者和我們一起死。”
莫來斯耐心地聽著下屬們的討論,直到他們的聲音漸漸消失,這才開口:“你們說得對,政府軍之所以包圍我們,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仍不發動進攻,一來是想把我們當成誘餌,吸引更多同志主動出擊,掉入他們的陷阱,二來正是顧忌城內的民眾。”
“但這樣的情況估計也維持不了多久。南熱市對他們來說,是進一步瓦解我們防線的關鍵,他們就算想圍,威爾蘭那邊也不會允許他們拖太久。”參謀長道。
“是的,再加上伯因主席無條件支持約瑟夫將軍,約瑟夫將軍傾向于攻占普羅市,和我們協同作戰……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情況基本是可以預見的,因此要討論的,該是如何守住南熱。”莫來斯確立了他們的開會的主題。
面對火力、兵力全面強于己方的政府軍,該怎么守?
“防御工事構建的怎么樣了?”莫來斯看向擔負構建防御工事的第二團團長。
“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再有兩天都能修建完畢。”團長道。
“要確保政府軍一旦發起炮擊,民眾們都能有安全躲藏的地方。除此之外,首先解決民眾們的吃喝問題,保護好民眾們的個人財產。我希望,就算這場戰爭是我們輸了,也不會影響到民眾們太多。”莫來斯把國際平等聯盟的聲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因為信任一旦崩塌,想再建起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他要努力去實現,戰爭只是民眾們的一個經歷,而不是一個痛苦的經歷。
戰爭的痛苦不應與他們有所關聯。
“冬冬冬!”
“請進。”莫來斯同下屬們看向來人。
傳令兵向莫來斯敬了個軍禮道:“約瑟夫將軍的電報。”
“直接說吧。”
“是。”傳令兵捧著電報讀道,“約瑟夫將軍將組織兵力向普羅市發動進攻,在攻占普羅市之后,解除我們的圍困,而后我們兩軍掩護作戰,抵擋政府軍的南部攻勢。”
“他沒說預計多久能拿下普羅市嗎?”莫來斯問。
傳令兵吞咽著口水:“沒有,但約瑟夫將軍說要我們務必堅守……七天。”
“七天?!”軍官們面面相覷。
五天都是個極大的考驗,就更不用說七天了。
政府軍絕對等不了那么久,三四天沒把南熱市拿下來,他們就會發動全面進攻,不惜一切代價剿滅平等軍。
“我們得和約瑟夫將軍談談,七天肯定是不行的……”
“是得談談,五天我還能六七成的信心,七天……”
一時間,軍心動搖,軍官們紛紛表示希望約瑟夫將軍的支援可以再提早一些。
莫來斯緩緩抬起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后平靜地面向傳令兵:“向約瑟夫將軍回電,我們會堅守七天的。”
“是。”傳令兵迅速離去。
“七——”有軍官忍不住提醒莫來斯。
“你們覺得,莫來斯將軍如果能早點來,還非得定個七天的時間嗎?”莫來斯掃視在座的部下,“我了解他的為人。既然他說了七天,那這一定是最早的時間了。”
不少人心沉了下去。
支援是有,可他們等不到那個時候。
“呵呵。”莫來斯輕笑幾聲,看上去一點也沒有被大敵當前的氛圍影響到,“凡事不能只看這一面。約瑟夫將軍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敢說出來,就一定能辦到。都別給我垂頭喪氣的,打起精神,我們守住七天。七天以后,還有很多仗等著我們去打。”
七月十九日、清晨 巴什帝國、首都冬堡、布列西移居者聚集區‘和平街’
和平街這個名字由來已久,連是誰起了這樣一個名字,都無人知曉了。現在住在這里的布列西移居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起名字的人一定對移居到這里的新生活充滿了美好的期盼。
可惜,這個因期盼而誕生的名字,成了對布列西移居者最大的諷刺。
他們頭上頂著和平二字,他們的祖國卻伙同威爾蘭王國對巴什栽贓陷害,發動了侵略。
也因此,‘和平街’的街牌被憤怒的巴什人灑上了惡臭的黑水,連帶著整條街都就此動蕩起來。
和平街街口,距離如今人人敬而遠之的‘和平街’街牌不足十幾米的早餐店里,斯圖亞特正睡眼朦朧地洗著兩堆摞得快比人都高的餐盤。
“快點洗!馬上客人們都來了,連餐盤都沒得用!”早餐店的老板坐在搖椅上,叼著劣質雪茄惡狠狠地催促斯圖亞特。
“知道了!”斯圖亞特忍著不滿,加快了速度。
這些餐盤其實昨晚就該洗干凈的,但他昨晚太累,想著先睡兩個小時,睡醒了洗也不遲。
沒成想,這一睡就睡到了快天亮,被老板發現,直接揪了起來。
“知道個屁!要是第一個客人來之前你洗不完這些盤子,中午就別想吃飯了!”老板對付起這些初來乍到的移居者顯得很有經驗,一點好臉色都不曾給過斯圖亞特,吃的一天只有一頓,睡就直接睡在廚房的地板上,算是把他的價值發揮到了最大。
“呼……呼……”斯圖亞特出身很不錯,別說沒床睡、吃不飽飯了,以前飯稍有一點不和他的胃口,他都是直接讓傭人倒掉的。
“你要記住!是我給了你住的地方!是我給了你吃的!是我給了你這條命!要不是我收留你,你要么早餓死在街頭,要么早被巡查隊給抓起來當成亂黨處死了!”老板呵斥著斯圖亞特。
“呼……呼……”斯圖亞特不停地深呼吸,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避免上去一拳給老板揍翻。
“快點!”
“咣當!”
斯圖亞特將盤子往水池里一扔,起身面向了老板。
斯圖亞特身材高大,站在距離老板不足四五米的地方,給老板造成了不小的壓迫感。
“你、你想干什么?!”老板手伸向了搖椅旁的一根木棍。
“我沒想動手,你不用這么緊張。”斯圖亞特瞥了一眼老板攥住棍子的手,“我想和你談個合作。”
“合作?”
“我以前在布列西做過點生意,你要是信我,我可以幫你打理你的錢,讓你的錢生錢,幾個月之內成為和平街最富有的人。”斯圖亞特想發揮自己的特長,干些輕松的活兒。不然天天起早貪黑的洗碗洗盤子,他來這里待一年也掌握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就你?讓我幾個月變成這里最有錢的人?”老板發出嗤笑,“你忘了你是怎么逃到這里的?”
斯圖亞特過來的時候,編的背景就是自己做生意失敗,欠了一屁股的錢,走投無路逃到了這里。
現在再說要幫老板賺錢,老板怎么可能會信。
“滾回去趕快把盤子都洗干凈!”老板瞪了斯圖亞特一眼。
斯圖亞特欲哭無淚。
他一開始以為同為布列西人,大家應該會抱團取暖相互關照,所以就把自己的后路給堵死了。
誰能想到越是老鄉,移居者們反而越坑得恨呢?
這大概是他來這里學會的第一件事。
“我真的可以幫——”
“回去!不想干就給我滾!除了你還有得是人想來這里!”老板不給斯圖亞特爭取的機會。
不能惹事……不能惹事……不能惹事……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大局為重……
“……好。”斯圖亞特繼續深呼吸,回到水池邊洗盤子。
天亮了。
為了吃到午飯,斯圖亞特做成了自己從沒想過能做成的事情——把兩摞盤子洗完了。
“還愣著干什么?去準備早點啊!”老板上前檢查完,依然沒有對斯圖亞特做出什么夸贊,把他趕去做起其他的工作。
“……好。”斯圖亞特咬牙切齒地應下。
這時,兩名巡查隊的衛兵打著哈欠,朝早餐店走來。
老板看到兩人走近,一臉諂媚,邀請二人在店里坐下:“兩位長官累壞了吧?快坐下,我去給你們準備吃的。”
“昨晚是夠累的,早點你看著弄,主要是多點。”其中一名衛兵無視了早點店里標注的禁止吸煙,和另一名衛兵抽煙等待早餐。
“好的,您稍等。”老板退入了后廚。
“怎么又是他們?”斯圖亞特看到兩個衛兵進來,憤憤不平地道。
這兩個衛兵是附近巡查隊的,負責夜間巡邏。每次天亮換班時,他們都會專門繞到和平街,到他們店里白吃白喝一頓。
“噓!”老板打了斯圖亞特一下,警告他不要亂說話,“做你的早點!不該說的別亂說!”
老板的想法很簡單。
兩個衛兵再能吃也吃不垮他的店,反倒是和他們混熟之后,萬一有點什么事能照應一下。
“你別指望能跟他們混熟,他們單純是把你當成冤大頭來宰。”斯圖亞特看穿了老板的想法。
“你他媽聽不懂老子的話?!再多嘴就給我滾蛋!”老板低聲道。
“愛聽不聽。”斯圖亞特還懶得幫這毫無人情味的老板,自顧自準備起早點,老板則出去和衛兵們套起近乎。
氣憤過后,斯圖亞特漸漸地能理解老板的做法了。
在移居者聚集區混了這么久,老板怎么會是傻子?他當然也知道這些衛兵不會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單純想從這邊占點小便宜。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
和這些衛兵討要飯錢?那就是不想活了!人家隨便找個由頭都能把你指證成國際平等聯盟的人,到時候命沒了,店也會被搜刮一空!
除了套近乎,巴結他們,老板再無別的選擇。
毫無背景的他們,是這座城市真正的螻蟻。
飯錢肯定是要不得,老板能做的只有借著吃飯的情面與衛兵攀談,為那一丁點關系更進一步的可能努力。
成不了,無非浪費點時間。
成了,有衛兵做靠山,以后出點什么事,也好歹有點門路去解決。
“唉……”斯圖亞特嘆了口氣。
老板不把他們當人看,和衛兵不把老板當人看是兩碼事。他憎惡老板對他的態度,也憎惡衛兵對老板的態度。
這些都不應該存在。
他要想辦法改變老板的認知,也要把巴什的革命做起來,杜絕衛兵仗勢欺人的事件再度發生。
隱隱約約,斯圖亞特發現自己對底層的事情有了些清晰的認識,自己此行的目的似乎在一點一點地達成。
一個多小時前,他還覺得待在早餐店里是人生最錯誤的決定,要是能重來,肯定要托分站的同志把自己安排到舒服些的地方。
一個多小時后的現在,他沒了這種想法。
累點苦點,不就是維拉克同志期望他們能克服,借此成長的東西嗎?
斯圖亞特邊做早點,邊想通了一些東西,心情舒暢起來。
“啊嘶!”
“啪!”
突然,外面傳來了慘叫與杯子摔碎的聲音,驚得斯圖亞特差點手一松,把手里的餐刀扔出去。
緊接著,衛兵的叫罵聲傳來。
“你個老東西!想死嗎!”
“對不起長官,對不起長官,我不是故意的……”老板在求饒。
“媽的!真晦氣!”
“彭!”
“哎喲!”
斯圖亞特放下東西,趕忙從后廚出來,只見一名衛兵捂著被燙傷的手,另一名衛兵氣得將手槍抵在了老板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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