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納克織布廠穩定發展,大家迅速適應著全新的生活,但隨著生產優化空間的縮小,產能的提升也放緩了腳步,五月二十日至五月二十五日,六天累積僅提升了百分之七左右,總產量達到了原先的七點五倍。
有這樣的成績,已經足以讓納克織布廠穩定運轉下去,平等會也能慢慢回本,在半年到一年后正式開始借助試驗工廠盈利。
不過再這樣放緩,一個月想突破到十倍產量會變得完全不可能,兩個月估計都很難達到。
維拉克、溫斯頓、安德烈等人知道,他們、納克織布廠正式遇到瓶頸了。
工廠的發展達到了常規狀態下的最佳,想突破現有的成就做得更好,他們必須繼續做出更加顛覆性的改變。
而接下來怎么改變,怎么能繼續一往直前,不被迫縮減開支降低工人們的福利去實現目標,眾人還毫無頭緒。
在他們思考如何打通最后一步的同時,冒牌團伙善后工作這幾天也落下帷幕。有基汀坐鎮主持,平等會最終共補償基普市受騙民眾們一萬六千五百八十金克。
冒牌團伙賬單上共登記了一千五百六十九人,也就是說基汀超發的金額只有八百九十金克,遠低于最開始的預估。
多花八百九十金克就能保證每一個真受騙民眾都能領到錢,不錯漏任何一個無辜者,在平等會眼里這絕對是很劃算的。
身居萊澤因穩定大局的伯因也肯定了維拉克、基汀等人在此次事件中做出的突出貢獻。
日常感慨完幾人卓越的能力,伯因愈發對自己的安排感到慶幸。
算是歪打正著,他正好調動了維拉克、基汀這些得力干將過去執行任務,不然光靠基普市的分站很難應付得了政府這一手,到時候必然會引發更糟糕的情況出現。
世界局勢變幻莫測,平等會承受巨大壓力的同時需要審時度勢乘上時代的浪潮奮勇向前,這時候沒有突發情況拖后腿就顯得很重要了。
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基普市、輕工業區、威弗列德織布廠 威弗列德織布廠是基普市最大的織布廠,其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工廠主威弗列德卻在今天特別歡迎了兩位同樣在基普市開辦織布廠的工廠主來做客。
“好久不見。”身材魁梧的威弗列德與一胖一瘦的兩位工廠主客客氣氣地擁抱。
“好久不見,我的朋友。”在基普市有多項產業的胖子羅德尼臉上堆著笑容。
“嗯。”瘦子杰弗里少言寡語。
把兩人請到了辦公室坐下,應他們的要求安排了咖啡和白蘭地后,威弗列德直入正題:“不知道兩位最近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納克的織布廠。”
胖子羅德尼知道威弗列德叫自己和杰弗里過來就是談這件事,抿了口酒后點點頭:“當然知道,這可是最近咱們這一片人們茶余飯后的主要談資。”
“一家很大膽的工廠。”杰弗里簡短評價。
“其實我一開始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聽說原先納克織布廠都快到倒閉了,收購下來的新廠主是個從萊澤因過來的權貴之子,有這樣的背景不論做出什么事都不會讓人意外。但出乎我預料的是,他們大刀闊斧地做出了這么多改革,好像不是玩玩,而是真的做出了嚴密的規劃。”威弗列德對自己最后得出的結論感到擔憂。
“您是聽說了他們的工廠產量驚人,收益還算不錯吧?我倒覺得這件事的真實性并不高,他們的支出實在是太多了,但生產能力沒有發生過變化,這樣怎么可能做到盈利呢?我看最大的可能還是那個新廠主為了面子胡亂這么說的,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倒閉,或者恢復以前的制度茍延殘喘。”羅德尼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的經驗告訴他納克織布廠的那伙人并不會真的翻起什么風浪。
“據我所知,這件事應該是真的。”杰弗里道。
羅德尼瞥了一眼面容平靜的杰弗里:“怎么說?你查到了什么?”
“我們工廠對接的商鋪與納克織布廠也有業務上的往來,他們表示納克織布廠的產量確實很大,超出了正常預估。那伙從萊澤因來的權貴就算再有錢,
也不至于買通商鋪偽造假象,所以他們的話應該不會有假。”杰弗里詳細說明了自己的依據。
“這也是說不準的事,能白給工人那么多好處,還有什么事干不出來……”羅德尼還是不愿相信,“你們想想,那些低賤的工人們究竟能干多少活,我們是再清楚不過的,他們的產量不可能那么高,那些工人在縮短了一半的工作時間后,工作效率更不可能反而提升一倍,一個人頂我們四個人。而且別忘了,納克織布廠的那群工人大都是老弱病殘,以前的工廠主不愿意給生產線上配備新式機器機械化,才用極低的價格雇傭了他們。這樣的一群人,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有這么厲害,不然以前的納克織布廠用不著瀕臨倒閉。”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既然肯叫你們過來,就一定是已經查到了些證據的,不管你信不信,結果都和杰弗里說的一樣,納克織布廠的產量真的有那么高。”威弗列德聳了聳肩。
“真、真的?”羅德尼愣住了,“這怎、怎么可能?難不成他們研發出了更新式更高效的機器?”
“機器和我們一樣。”杰弗里道。
“那……那是他們暗中多招了人?”羅德尼不甘心地猜測道。
威弗列德感覺羅德尼的猜測愈發不靠譜起來,連忙打斷明確自己想探討的核心問題:“第一,據調查他們并沒有新招人。第二,就算他們招更多的人,成本也會相應提升,要是他們招了新的人不提升待遇,那新制度就形同虛設。我請兩位過來不是想討論這件事的真假,因為真假已經有了定論,我們需要考慮的是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們為什么要跑來基普市這么做,這會對我們造成什么影響,我們未來又該如何選擇?”
“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納克織布廠,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能有如今的結果,都是靠著他們的新制度,也就是那二十七條全部針對工人的福利提升實現的。”杰弗里雙臂環胸,沉聲道,“也就是說,他們走了一條和我們截然不同的路,我們是不斷榨取工人的價值,而他們是施以好處,幫助工人迸發出更大的價值。依他們目前所做出的驚人數據來看,我們對工人能力有著極其錯誤的判斷。”
“你的意思是,我們以為我們已經把工人的價值開發到最大,但其實還差得遠?”羅德尼問。
“是的。”
羅德尼忽然笑了起來:“如果我們既能不用像納克織布廠那樣支出福利,又能徹底開發工人們的潛力,那豈不是能賺比現在多得多的錢?”
威弗列德皺著眉頭:“這可沒有那么簡單,那群下等人也不是徹頭徹尾的傻子,不給點蠅頭小利是不會多干哪怕一點活的。但是你的想法我也想到了,要是我們真的能做到這一點,那將會賺得盆滿缽滿。”
“我感覺再走出第三條路的希望很渺茫,不過納克織布廠新模式的誕生,我是很樂意看到的。他們失敗了無所謂,他們要是證明了新模式更賺錢,我也不介意復制他們的改革,畢竟又能賺錢又能讓工人對我感恩戴德也還不錯。”杰弗里心態平和,沒有把納克織布廠視為敵人,“至于萊澤因財閥是怎么想的,大概是看到了新模式帶來的巨大利益吧。就算到時候工廠本身并沒有變得多賺錢,甚至比以前還少了,但其他附加的新增的利益卻可觀了起來,整體上依舊能讓他們大賺一筆。比如說學校,如果所有工廠都推廣二十七條制度改革,會多出多少學生?學校的潛力會變得多大?”
謹慎的威弗列德不同:“杰弗里的分析很中肯,可我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絕不能樂觀地看待。能做出當下的成績,這說明他們這么做肯定做了充分的準備,那么他們為什么非要來基普市這么做?是覺得這里適合先行嘗試新理念,還是另有打算,想擴大利益面的同時壟斷紡織業呢?這可是從萊澤因過來的財閥,出手這么闊綽,想法又這么超前,他們的野心不會只有那么一點。”
“是啊,他們要是做成了,要收購更多或者干脆自己建立紡織廠,所有的工人都會爭著過去,到時候我們拿什么跟他們競爭?難不成完 全模彷他們?那豈不是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了?我們再有實力,也做不到和萊澤因資本雄厚的財閥抗衡啊。”羅德尼經威弗列德點撥,立馬擔憂起來。
“那你有什么對策么?”杰弗里看著威弗列德。
如果情況真的會按照威弗列德說的那么發展,那他們當中受到沖擊最為嚴重的必然是威弗列德織布廠。
“我請兩位過來,就是為了共同商量出一個辦法,防備這種可能發生。當然,在請你們來之前,我已經有了一個思路。”威弗列德道。
“說說看。”杰弗里很有耐心的樣子。
威弗列德的聲音冰冷:“為了避免基普市的紡織業超出我們的掌控,我們可以形成一個聯盟,合力抵制納克織布廠。只要納克織布廠的新模式失敗了,任何負面影響都不會出現,甚至工人們在認清現實后會更賣力地為我們工作。”
“抵制?這怎么抵制?他們可是從萊澤因過來的,沒那么容易對付吧?”萊澤因的背景讓羅德尼很是忌憚,生怕一不小心招惹到大人物。
“他們主要的合作都在萊澤因那邊,我們的手伸不到那么遠,就算想抵制他們,也實在是影響不了什么。”杰弗里微微搖頭,不認為抵制是一件可行的事情。
看著兩人‘死到臨頭’了還沒有放手一搏的魄力以及不擇手段的決心,威弗列德氣得咬牙:“你們就沒有想過坐視納克織布廠這樣壯大下去會發生什么嗎?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們都被萊澤因的財閥吞并!紡織業被他們壟斷!這種時候了,還用得著擔心他們萊澤因的背景,糾結怎么抵制嗎?!”
羅德尼吞咽了下口水:“但這也只是一種可能,要是他們根本看不上基普市這點利益呢?我們這么做不就招惹了一個本來不會對我們怎么樣的勢力嗎?”
“招惹了又能怎么樣?萊澤因是萊澤因,基普是基普,他們終究是外人,來這里能量終究有限!我就不信我們聯手還抗衡不了他們!”威弗列德惡狠狠地道。
其實在座的其余兩位,名下都有著諸多產業,織布廠對他們來說重要卻還不至于致命。
惟有威弗列德,織布廠是他的支柱,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大的賺錢機器倒塌,這才拉來了杰弗里、羅德尼,想通過利益把幾人拴在一起,共同保護自己的產業。
“那么你想怎么做?他們生產的布料大都銷售到了萊澤因,這一點上我們實在無力干預,只能把目光放回到工廠本身。”杰弗里始終冷靜得彷佛置身事外,沒透露出自己的傾向,卻把威弗列德的想法套了個一干二凈。
“這一點我還不知道,但方向是確定了的。想搞垮他們讓這種新理念失敗,只有兩個路子,要么讓他們成本繼續提高,要么讓他們產量降下來。只要我們想辦法提高了他們的支出,降低了他們的產量,所有人都看到納克織布廠賺不到錢,危機自然會解除!”
“嗯……”杰弗里還是毫無波動,“更具體的呢?怎么提高他們的支出?怎么降低產量?”
威弗列德心里暗罵了擺明想坐享其成的杰弗里一通,明面上還是心平氣和道:“這就需要我們共同商議了,我相信我們聯合起來的力量,足以在我們最熟悉的這塊地界只手遮天。只是左右一個納克織布廠的發展,不會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