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如仙,動如魔!
梅老先生須發怒張,雙臂如觸電般亂舞,指尖摩擦出錚錝之聲。
焦尾古琴共鳴奇特,非凡人可以駕馭,但梅老先生卻可以用其極致,剎那間弦音如十面埋伏,萬馬奔騰,所有人的神經仿佛都受到了某種神奇力量的牽引,夢回垓下。
這曲虞美人起調依得是教坊司最早的一個定板,走中呂調,激昂鏗鏘,作為琴曲獨奏固然是令人振奮,可是對于演唱者來說,簡直就是夢魘!
誰能跟得上這么高的起調啊!
“力~拔五岳千山漸!~”
許元霜的歌聲方揚,便直追琴音。
歌聲與琴聲相互纏繞,直沖霄漢!
“四海無迍難!~烏騅遍踏九州泥,還似當年破釜向披靡~”
格/律:詞牌虞美人 我滴媽呀!這聲線怕是都撞破F7了,就算是放到我來的那個年代,也是屈指可數的女高音了啊……閃閃聽得心中暗暗嘖舌……這可怎么比呀,莫說現在,就算是我一切正常,也拉不出這么寬的音域,先天就輸一半啊!
四下里的吃瓜群眾似乎還特別吃這一套,再加上裴文德事先安排的托,一時間掌聲雷動,和唱不停……
可是許元霜的歌聲與琴音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即便聲浪再大,她們的和音曼妙,如天籟一般,居高臨下,始終站在潮頭。
他與她,是聲音的弄潮者,放眼大唐,誰能敵手?
“完了,完了!”,韋保衡的心態已經崩了,他知道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中止這個賭局,但是,但是魚氏姐妹怎么可能有一絲贏面嘛……
許元霜挽了個漂亮的花袖收聲,梅老先生也收回十指,將手掌輕輕的按在琴弦之上,可是殘留的鳴音依然久久不絕。
“再來一個啊!”
“太好聽了!”
“我去!今天這趟西市跑得可真值!”
梅復元的奏和許元霜的唱都是無可挑剔。陳康士與魚幼薇對望了一眼,那其中傳遞的意思非常單純:以他們今天這種表現,就算是我們上也未必能贏啊。
眼下最開心的莫過于裴文德了,他拍著手戲謔地看向魚幼薇:“魚姑娘,看你的了。你曾經是平康里的花魁。希望你可以用事實證明,這個花魁頭銜得來,靠的是真才實學,而非世家公子的纏頭資助……”
這,這,這是殺人誅心啊!
這個指控實在有些過于刻薄。
韋保衡,陳康士,甚至連梅復元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只有許元霜笑得和花兒一樣,似乎對裴文德這一席話頗為受用。
魚幼薇點了點頭,平復了一下心情,把十指按在了弦上。
今天怕是免不了被一番羞辱,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把曲子的彈奏發揮到最好,讓懂行的人認識到她魚幼薇輸得并不算慘烈便好……
她的額頭傳來陣陣疼痛,讓她始終無法集中全部精神。
陳康士臨時調教的七弦琴雖然音準不成問題,但那些劣質的竹弦發出的聲音始終軟綿綿地,確是無法繞過的問題。
“怎么還不開始啊!”
“到底行不行!”
人群中已經開始有人起哄。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都是裴文德買通的托兒。
害!是啊,本來也是贏不了的,何苦要想那么多?
一念及此,魚幼薇再沒有了思想包袱,腦海里只剩下閃閃剛才臨時謄抄的曲譜。無所謂了,放手一搏吧!
噌噌噌噌噌噌~
哎?這是什么調?吃瓜群眾們的腦海里頓時涌起了一堆問號……這,以前沒聽過呀。
節奏鏗鏘澎湃,而琴弦綿軟少力,剛柔并濟,反而讓聲音具有了一種獨特的感染力,潤物細如聲。
梅復元把眉毛都皺地擰在了一處,這……樂府二十八調里沒有這一調啊,這是神特么的曲子?
裴文德和韋保衡大眼瞪大眼,都非常地吃驚,但至于心里想得是不是一樣,那就不得而知了。
陳康士在一邊幾次想要身手拍魚幼薇的肩膀提醒她不對,可是每次把手伸出來,又從曲子里嚼出了味道,他想再多聽幾句,便又將手收了回去。
遠遠望去,陳樂師就像是在跟著節奏,跳著某種晦澀的舞蹈,手臂和肩膀隨著韻律舒展收縮。
許多吃瓜群眾似乎也受到了感染,開始扭動了起來。
對,這支樂曲似乎有某種魔力,讓人們的肢體在不知不覺間與曲同調。
魚閃閃的歌聲適時響起,每一個音都擊打在了曲子的關節上,仿佛產生了如膝跳反射一般的植物性神經反應,讓更多的人開始了扭動……
“心叭叭叭擼比啦,叭你吖吶罵你啦……”
CИMNA/原唱:Raim,Artur,Adil/詞:Baktbirepees Panbimek
閃閃目前只能發出一些簡單音節,但駕馭這類節奏歌曲卻已足夠。
這是一首俄羅斯網絡歌曲,講述的是青年男女一見鐘情,對愛熾烈的表達。
歌詞是原汁原味的俄語——在大唐年間尚不存在的語言,所以自然也沒有人能聽懂歌詞的大意。
但這絲毫不影響路人理解這首歌,甚至,那種音樂帶來的共鳴也因此表現的更為純粹。
魚閃閃的聲音反復在心房最脆弱處敲擊,敲開了人們心底最后的防線,所有的人都在搖擺,不停搖擺,一起搖擺~
韋保衡站在粉紅馬前,展臂抖臀,跳得最嗨。
陳大帶來的一幫混混,一個個將馬球桿平舉在胸前,用同樣的節奏踏步,左右扭動著脖子。
就連梅老先生都抱著古琴笑瞇瞇地在原地松胯。
許元霜并不想配合這種局面,但身體卻誠實得很,每一次被歌聲撞擊在識海深處,她都忍不住跟著發出一聲呻吟,身體也隨之一陣輕微抽搐。那時主宰她身體的已經不是理智,而是本能的,被無比的舒適感籠罩時,最自然的生理反應。
魚閃閃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裴文德。
她心中本來想的是:這首歌的歌名縮寫就是送給你的!你個*¥%#%@!
可是裴文德哪里懂這些?
他的身體跟著節奏水蛇般舞動,視野的最高光處只有閃閃如花的笑靨,整個人都好像被催眠了一般。
這丫頭太瘦了……真可惜,但是……好美啊~
她,她真的是魚幼薇的妹妹嗎?
不是一直聽說……是個啞巴?
可這聲音,也太好聽了吧~!
CИMNA!我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