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白夜一臉迷惑地掏出手機。
因為身穿沒有口袋的和服,他之前把手機放在系統背包里,只有組織聯絡用的A卡收到消息才會在外界響起。
目前可以直接聯系他并知道他生日的組織成員,在今天上午和下午就給他發來問候,除了……
除了某個被送出去的臥底。
想到這點的境白夜馬上解鎖手機,屏幕上果然是赫雷斯白蘭地的號碼。
被別人送來的臥底和自家派出去的臥底根本不一樣,對這個突然的電話,境白夜不用糾結太多,直接接起。
“安格斯特拉。”
一按下接聽鍵,赫雷斯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我……這里遇到了點麻煩,能不能請你來救人?”
不同于游輪上游走在四方勢力中仍然游刃有余的從容,現在的他聽起來,竟然有點慌張。
境白夜愣了一下。
“難道你暴露了?”
不是境白夜懷疑赫雷斯的能力,他能臥底多年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是他清楚,目前對方的處境岌岌可危。
半個月前的那起船難,赫雷斯白蘭地在上岸沒多久就和公安一起走了。這次襲擊由動物園組織發起,他這個沒及時傳回情報的臥底得回去接受調查,預計會被監視觀察很長一段時間。
這就意味著,他會在組織和境組兩邊暫時失去聯系。
組織這邊還好,不會隨便懷疑他的忠誠,境白夜還想著等他回來后要不要給他安排個清閑有錢的職務好好養著他,以犒勞他這些年的辛苦。
但境組那邊,恐怕沒那么好說話了。
——一個送出去的臥底,在重大事件后失聯多日,中間明確遭到公安警察的審問和監視,他們會懷疑他是否被問出重要情報背叛了他們。
境白夜為避免當豬隊友,沒主動打電話或發郵件過去,只是去問了同在境組臥底的干邑白蘭地。她說那里正好在排查可疑成員,并且找出了幾個人選。
在境白夜問出這句話后,對面果然一靜。
他連忙從地上起身,打開系統地圖開始搜索赫雷斯目前所在的位置,又從背包里翻出綠光滑板。
他一邊搜,一邊安慰自己,從干邑那里聽說境組在排查起,他就把赫雷斯標注為特別關心人物,有個風吹草動系統就會發出警報,現在警報沒響,問題應該不……
“不是。”
赫雷斯的話讓境白夜的動作瞬間停住。
“什么?”他以為自己聽岔了。
“我說,不是我暴露了。”
境白夜聽到赫雷斯輕輕嘆氣和引擎刺耳的轟鳴聲,同時在地圖上,赫雷斯的藍點正在某條馬路上快速移動。
“暴露的是一個到境組臥底的毒品搜查官。”
“毒品搜查官?……組織這些年根本沒販毒,你和他是怎么扯上關系的?”
境白夜不解,難道這個毒品搜查官也是組織成員?是一瓶他不知其名的臥底白蘭地?
資深臥底嘆了口氣。
“之前你不是問過我,說我在警校時期交過一個好友嗎?就是他。”
境白夜聽出他聲音里好像有一點尷尬。
“他為一些事對警方失望,明明是警校第一,到最后卻放棄成為警察。”
“但因為心里的信仰,他在幾年前選了另一條路,他去毒品取締部成為一名毒品搜查官,甚至主動請纓跑去當了臥底……”
“他的名字叫柳吉順一。”
某條公路上,一輛黑色豐田飛馳而過。
平時很遵守交通規則、今天因特殊情況難得飆一次車的伊澤瀾,聽著對面的沉默,又嘆了一口氣。
果然會這樣。
……哪怕是脾氣較好、最愿意為朋友奔走、偶爾重視感情超過陣營問題的安格斯特拉,聽到這種請求也會無語。
畢竟連他自己都清楚剛才的請求有多荒唐。
在結束動物園組織的臥底任務回去后,伊澤瀾開始受到公安警察的嚴密監視。
衣服上有發信器,出門必被跟蹤,電話和郵件被監控,臥室的床底、浴室鏡子的背后、書房的書架和桌子側面、客廳沙發底部有竊聽器,除此之外還有針孔攝像頭若干,連淋浴間內部都沒放過。
不過這些對資深臥底只是小意思。
除非被直接關起來并進行24小時貼身監視,伊澤瀾有的是辦法繞開那些手段和組織或境組聯系上。
這些天他聯絡過好幾次,一次都沒被發現,其中一天他還調換監控偷偷跑了出去又回來,所以他很清楚兩邊的動靜。
安格斯特拉作為繼承人正式露臉,白天學習處理集團事務查看藥物資料,晚上回家后因為沒其他事可做去自行加班。
但這些只是作為集團的繼承人。
要想成為組織的繼承人、徹底接受這片參天大樹下的陰暗面,他得像底層成員為獲得代號進行考核那樣,也去完成一項艱難的任務。
——那個任務,就是在4月4號與4月5號兩天內,將境組徹底解決。
車內一片寂靜,伊澤瀾看著不停往上跳的儀表盤數字,仍在等待安格斯特拉的回答。
他知道自己作為臥底失格了。
即使安格斯特拉本身就有清除境組的任務,即使時間正好對得上,他為了一己私情做出這樣的請求,就是徹底的失格。
伊澤瀾想到這里,忽然自嘲一嘆。
……不,他錯了,其實早在去年他為了順一暫時隱瞞這兩瓶威士忌的身份,甚至更早之前,在對方看穿自己的臥底身份、他卻沒真正斬草除根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失格了。
夜間公路上空空蕩蕩,伊澤瀾面對這片夜色,忽然想起自己去臥底前,BOSS對他說的話。
——臥底不要對潛入的組織或機構的人動真情,要交朋友也只能是明面上的朋友,不可以互相了解,更不可以交心。
——一旦交出真心,就是死亡的倒計時。
在這一刻,他徹底明白了BOSS的話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會后悔打這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