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緩過神,差點被自己剛才的語氣惡心到。
換成在執行臥底任務前,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能說出這種話,對一個犯罪組織成員示弱諂媚裝委屈……而且這個成員還是個比他小了整整十歲的未成年人,如果被他過去警校好友知道了,都能嘲笑死他。
安室透想起下午時安格斯特拉離開的健康模樣,以及剛剛下車后那副腳步搖晃的樣子,擔心道:“你有沒有受傷?”
降谷零沒在安格斯特拉身上聞到血味或硝煙味,那到底是什么任務……不,這不是重點。
現在的重點是,安格斯特拉到底有沒有注意到諸伏高明的相貌和身邊“綠川辛/蘇格蘭威士忌”相似?
“沒有。”
安格斯特拉抬手摸了摸降谷零的頭發,降谷零本能地要避開,卻只能硬忍著。
“是突然的任務,凌晨4點多給我的,結果我忘記了,到大涌谷重新看到郵件才想起來。”安格斯特拉解釋了一下任務。
小惡魔有時候真的有點呆……要是情報方面也這樣就好了,他也不用費心裝成兩人去套情報。
降谷零在心里琢磨著怎么開口詢問諸伏高明的事,他不敢賭,萬一安格斯特拉本身沒在意,被他一問反而注意到了……但他又不能不問。
小惡魔身形瘦弱,抱起來很硌人,降谷零剛要松手,安格斯特拉忽然回抱住了他。
“?!”降谷零覺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安室透心里涌上止不住的喜悅,安格斯特拉好幾次主動抱他,他對他的好感度肯定比諸星大那個家伙高。
“我任務里遇到的那些家伙……長得好難看。”安格斯特拉往他臉上貼了貼,嘆了口氣,“讓我在你身上洗洗眼睛和大腦。”
降谷零聽他主動提到任務,強忍著被討厭的罪犯擁抱的不適感,趁機順著他的話問道:“都很難看嗎?是組織里的人?”
安格斯特拉從大涌谷離開到現在大約是2個小時,這么短的任務時間,到底是和組織里的人見面交流情報,還是負責轉移什么東西,或是去審訊殺害什么敵人……
“都很難看,不是組織的人。”
安格斯特拉松開手,在降谷零面前站穩。被問什么就答了什么,但又沒有多嘴說其他方面。
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降谷零有了一種郁悶的憤怒感。
……明明知曉情報的人就在面前晃悠,可他問不出什么,既不能太明顯的套話,也不能用特殊手段去逼問。
而且他時間不夠,只有在旅館外的這點時間。
一旦回到旅館房間,他還要面對底細不明的諸星大——這可是最疑神疑鬼的琴酒送來的,如果他問太多,那家伙說不定會背后匯報。
“倒是剛才見到的那個人……”
降谷零的心猛地提起。
“……那個人的眼睛和綠川很像,都很好看。”安格斯特拉說完,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降谷零,“你怎么了,從剛才你就很奇怪,是身體不舒服嗎?”
降谷零看著他,心里某個地方在不斷沉下去,他拼命地冷靜下來。
果然被注意到了……不,安格斯特拉平時見到好看的人,不管男女都會多看幾眼……何況長相相似也不代表什么,就比如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兩人長得簡直是雙胞胎兄弟,但安格斯特拉的態度截然不同,對黑羽快斗送了昂貴的機器人,在凌晨工藤家找來時沒對工藤新一多說一句話。
降谷零反應極快地說:“你遇到的那個人是游客?”
“不清楚,他和同行人穿著正裝,手上也沒有行李,不像來旅游的,可能是……”
見安格斯特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降谷零腦子轉得飛快,以這段時間安室透和這個小惡魔相處得出的規律,想好了合適的對應方法。
“格雷,你最好不要在綠川面前提起這個。”降谷零硬擠出安室透的笑容,“綠川不喜歡被說長得其他人。”
安格斯特拉愣了一下:“為什么?”
“因為……”降谷零想起下午就餐時聽到的隔壁桌討論內容,似乎是最近狗血電視劇,安格斯特拉對這個不怎么有興趣。
“他以前喜歡過一個人,為對方付出一片真心,天天陪在對方身邊照顧,結果那個人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已死之人的替身……那人看著對他不錯,其實是因為對不起那個已經死掉的人,把他當替身做出補償。”
安格斯特拉沒吭聲,他的目光落在降谷零的臉和頭發上,眼睛里沒什么光亮,只有一片空洞。
這樣的眼神,讓降谷零產生一種感覺——此時安格斯特拉看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
他心里忽然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我知道了。”安格斯特拉點了點頭,“這不是什么好經歷,付出真心卻被辜負……我不會對他說的。”
“誰都不是誰的替身,每個人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降谷零認真觀察安格斯特拉的表情,知道他是認真說出這些話的。
這個小惡魔哪里都可怕,仿佛血液都是污濁惡臭的黑色,唯一的弱點……或者說稍微可愛點的地方,就是他在難挖情報的同時又非常好騙好哄,會把其他人一聽就知道假的話傻乎乎地當真。
“我們趕緊回去吧。”安格斯特拉對他說。
降谷零點了點頭,和安格斯特拉一起走向惠比壽溫泉旅館。
回去后得聯系公安那邊讓諸伏高明趕緊離開,提醒發小注意點,詢問風見裕也去查查大涌谷附近有什么案件,自己也得多看著點安格斯特拉……降谷零想著想著,思路轉到了那部被他拿來編造理由的電視劇。
他做的是一個總結,那部電視劇的劇情更加細致。
一個男人潛入仇人的豪宅當臥底,成為里面大小姐的貼身保……不,按照電視劇里的委婉說法,那叫執事。他見她性格天真、在這個家庭里格格不入,就想利用她達成目的;
為了博得她的好感,他強忍著照顧仇人后代的惡心和反感,偽裝成一個卑微的下屬,對她盡心盡力付出,甚至為了保護她不惜深受重傷,差點在完成任務前死掉;
就在所有人覺得這是一個渣男利用傻白甜故事的時候,劇情突然反轉,原來大小姐只是喜歡他的臉,因為他長得和被她誤殺、導致她后悔難過多年的初戀白月光很像;
故事的結局,是男人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了,他的角色扮演騙過了別人,但也騙過了自己;
在絕望與迷惘中,他舉槍自盡,臨死前的最后一秒,他想到的只有大小姐對他的微笑。
降谷零覺得這是一個很搞笑的故事。
付出一片真心而不自知,覺得自己把握著一切,結果到最后才發現自己只是一個替身——他所接受的一切善意和溫柔,不過是愧疚下的短暫移情,那雙美麗的眼睛看似溫柔地注視著他,其實永遠在透過他看著別人。
以為自己是主導者、想利用別人結果自己陷得更深的替身,看似溫柔、實則涼薄而不懂感情的被利用者……這樣的搭配,真的太可悲和可笑了。
電視劇果然追求狗血就完事了,根本不會參考現實——角色扮演到分不清自我,誰家臥底那么沒用?
惠比壽溫泉旅館就在眼前,安室透想起自己是手下,刻意落后了安格斯特拉半步才進入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