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望歸照相館,掉光了葉子的銀杏樹下,翻身當爹的某位前歷史學者此時卻格外悠閑的躺在一張鋪著馴鹿皮的竹制長椅上曬著太陽。
離著他不遠的石桌上,不但放著當年從陳廣陵的店里買來的一床古琴,而且還放著一套茶具和一個燃著炭火的茶爐。
當然,還有些前幾天穗穗從姥姥家的大集上買來的點心小吃。
石桌和躺椅之間,被偷偷帶來的貝利亞四腳朝天的躺在滿地的銀杏葉子上,順便將碩大的狗頭枕在了衛燃的鞋子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兩家老人想孩子了,但是又擔心貝利亞傷著洛洛。
所以在上個周末讓他們把孩子送回家之后,也順便讓他把貝利亞這個平時挺討老人喜歡的大塊頭暫時帶走。
沒得辦法,衛燃也就只能帶著它暫時“偷渡”到不許養大型犬的城里暫時避避風頭。
好在,貝利亞已經過了活潑好動的年紀,而且得益于良好的教養,并不會有什么動靜就急赤白臉的叫上一陣。
“啪嗒”
不知什么時候睡著的衛燃,手里那塊只吃了一口的桃酥悄然滑落,剛好落在了貝利亞的胸口。
“嗯?”
貝利亞迷迷瞪瞪的一陣亂聞,在確定不是做夢之后,立刻睜眼翻身爬起來,叼著桃酥轉著圈重新趴下來,用兩只大爪子抱著,不急不慢的吃著。
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對于衛燃來說是個難得的休息,無論是從奶爸還是從攝影師的角度。
說來委屈,每天風風火火往返于兩座城市之間的穗穗雖然成立了一個什么整容醫院,但卻不允許自己家的孩子用,反而把帶孩子的工作全權交給了衛燃。
當然,衛燃也對這件事甘之如飴,這樣寧靜祥和的日子,是那些數據流想都不敢想的。
“鐺鐺鐺”
就在衛燃又一次在夢中和最近新認識的數據流相遇時,敲門聲卻將他拉回了現實。
“去開門”
衛燃拍了拍貝利亞的狗頭,后者也立刻叼著剩下的小半塊桃酥屁顛顛的跑到門口,人力而起用爪子扒拉開了門銷。
這是今天上午衛燃用了一個多小時才教會它的新把戲。
“衛唉臥槽!”
推門進來的秦二世著實被站起來不比他矮多少的貝利亞給嚇了一跳,即便這個大塊頭嘴里叼著桃酥,嘴邊還綴著一串兒水哈喇子。
“把門關上”
“好嘿?”
秦二世饒有興致的看著把門推上的貝利亞,小心的摸了摸他的狗頭。
“你怎么來了?”衛燃打著哈欠坐起來問道。
“我妹妹秦綺和小夏準備結婚了,讓我來給你送喜帖的。”
秦二世說著,已經拉著個行李箱走過來,坐在了另一張躺椅上,捏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是奉子成婚,你去不去?”
“在哪?”衛燃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問道。
“在海楠”
秦二世隨手掏出個喜帖遞過來,“我妹妹說了,讓你家女王帶著你的美女背景板去給她做伴娘團去。”
“伴郎呢?”
“你唄”
秦二世說著已經拿起了第二塊點心,掰下來一半丟給了貝利亞,可后者卻根本不接,只是流了一地的水哈喇子。
“吃吧”
衛燃話音未落,貝利亞便立刻叼起腳邊的半塊一口吞下,隨后又在秦二世反應過來之前,舌頭一卷搶走了他手里的那半塊。
“這狗子成精了”
秦二世抽出一張濕巾,“給個痛快話,你去不去?”
“去,干嘛不去。”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泡了一壺茶,“你呢?你不去?”
“我有別的事情要忙,而且咱倆最好別一起出現。”
秦二世說到這里卻清了清嗓子,“另外,劉哥讓我順便和你說一聲,過兩天你要是有時間,隨他去一趟意大利。”
“我陪他去意大利?去那兒干嘛?”衛燃不解的問道。
“你不是他的歷史顧問嘛,你那什么表情?臥槽你不會是忘了這事兒吧?”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兒”
衛燃想了想,“這都一年多前的事兒了,平時他也沒聯系我,你不提我都忘了這一茬了。”
“總之你去不去?”
“什么時候?”
“下周二”
“他們倆的婚禮呢?”
“12月13號”
“這特碼哪有提前這么久送喜帖的?”
衛燃沒好氣的翻開對方剛剛甩過來的喜帖,果然,里面根本就是特碼空的,這就是個借口。
“我妹妹預產期在11月中,孩子出生之后再準備準備就結婚。”
秦二世說道,“都自己人,給你個皮兒意思意思得了。”
“所以正事兒是下周二跟著劉老板去意大利?”
“沒錯”
秦二世點點頭,“你什么都不用準備,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行”衛燃點點頭應了下來。
“正事兒就這么多”
秦二世將濕巾丟進垃圾桶,端起一杯茶問道,“你這天天悶在院子里也不出去活動活動?”
“活動啊,我每天都晨跑的。”
衛燃同樣端起一杯茶,“平時我得照顧我們家洛洛,倒是你,你小子不結婚不找女朋友的,是不是”
“好了閉嘴,后面的不要說了。”
秦二世放下茶碗兒,“我都跑你這里來了怎么還被催這種事?”
“你這以后到底怎么打算的?”
衛燃重新幫對方倒了一碗茶問道,“咱們都不說小夏和你妹妹,我那小師弟陳洛象可都要當爹了,就你這一個老光棍子,以后和我們也玩不到一塊兒去啊。”
“你丫沒完了是吧?”秦二世說著端起茶杯,然后被被燙出了狒狒叫。
“不樂意聽拉圾吧倒”
衛燃笑罵了一聲便轉移了話題,“要不你給透透風,那位劉老板這次是有啥指示。”
“這我可不知道”
秦二世連忙擺手,“他的事兒我都是少打聽為主,你到時候去了回來,也別跟我說。”
“行吧”衛燃點點頭,再次終止了一個本來可以聊很久的話題。
“接下來還有最后一個事兒,也是劉哥安排的。”秦二世開啟了新的話題。
“啥事兒?”
“他說你一年多以前送他的項目已經取得階段性成果了,近期就會開展太空實驗。”
不等衛燃臉上露出喜色,秦二世繼續說道,“劉哥讓我和你說,希望你邀請當年的項目負責人來華夏觀摩發射過程。”
“真的?”衛燃臉上露出了喜色。
“當然是真的,但是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秦二世又一次及時止住了話題,“具體的,他說等下周二碰面了,可以路上聊。”
“這是怕我不去先打個窩子啊?”衛燃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行了,正事兒說完了。”
秦二世像個周扒皮似的問道,“這個月你調查出點啥了?我們那邊可是沒有素材了,全都等你下鍋呢。”
“等你下鍋”衛燃比出個中指,這中指上,還套著一枚優盤。
“拿來吧你!”
秦二世摘走了優盤掂了掂,送進包里的同時,順手將身邊的行李箱推了過來,“你家小公主呢?”
“送回村兒里了”衛燃說著已經按住了行李箱,“這啥?”
“我后媽送給你家洛洛的禮物”
秦二世解釋道,“她自己繡的虎頭帽子虎頭鞋啥的,我那個瘋狂小姨媽給你家洛洛的長命鎖也在里面,是供過媽祖的。”
“媽祖?”
衛燃詫異的問道,“我記得他們不是信佛的嘛?”
“信個der的佛”
秦二世端著茶杯說了句大實話,“真要是信佛至于頂著佛祖的名號做嗨!總之你就收下吧。”
“你不打算送點啥?”衛燃得寸進尺的問道。
“我給你整了一輛房車”
秦二世說著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兒應該已經送到你姥姥家了。”
“房房車?”衛燃錯愕的看著對方,“你送我房車干嘛?”
“不是你說你留學前兒的夢想就是整個房車開開嗎?”
秦二世反問道,“劉兒不能拿這個事兒騙我吧,他還跟我說,你一年前就踅摸回來一輛特車改成了騷粉騷粉的大房車,還說什么不開出院兒,就擺著當樣子看,有這事兒吧?”
“啊是.是有這么一回事兒。”衛燃應了下來,“所以.”
“所以我給你整了一輛八乘八底盤兒,12缸的大房車。手續齊全,合法合規。”
秦二世得意的顯擺著,“那可是我費了老鼻子勁兒托朋友關系搞回來的,回頭兒你自己去做個增駕就能上路。
到時候你就帶著你的女朋友們和你家洛洛山南海北的玩兒去吧,大好的年紀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再憋出個好歹來。”
“我得,那我先謝謝你了。”衛燃最終也只能表示了感謝。
他實在是沒辦法和自己這略顯貼心的二貨朋友解釋,如今已經在姥姥家院里擺了一年多,底盤下面都長了草的那輛車其實就是個掩人耳目的借口。
“行了,既然你家公主不在我也就不跟你這兒瞎掰扯了。”
秦二世說話間已經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提醒道,“下周二,別忘了哈,到時候劉哥來這兒和你匯合。”
“你這是要走?”
“聊完就走唄,倆大老爺們兒膩歪在一起干嘛,傳出去讓人笑話。”秦二世嘴里冒出一句蠢話的同時,人已經走到了院門兒口。
“還特碼挺在乎自己的名節”
衛燃在笑罵中搖搖頭,指揮著負責送客的貝利亞幫忙銷上了大門。
不等狗子重新趴下,他也摸出手機撥給了遠在喀山的柳波芙。
“早午安,老板。”視頻電話剛一接通,似乎正在晨練的柳波芙便打了聲招呼,并且舉著手機走下了跑步機。
“早”
衛燃摩挲著湊過來的狗頭問道,“你的老師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
臉上汗涔涔的柳波芙搖搖頭,接過一個粉色小太妹遞來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解釋道,“他好像還在烈火野外救助站,我猜他在孩子開始上學之前不打算回來了。”
“孩子們的情況怎么樣?”衛燃饒有興致的問道。
“你自己看吧”
柳波芙說著已經切換攝像頭對準了窗子里的情況。
此時這間大房子里,正有滿地的嬰兒或是在抱著奶瓶狂吸,或是正在被換尿布。
比較有意思的是,這些孩子的衣服上都刺繡著足夠顯眼的編號。
“柳波芙,想辦法聯系你的老師,如果聯系不上就親自跑一趟。”
衛燃開口說道,“讓他打理一下自己,定做一套體面的衣服。
他的火種即將開始太空實驗,他將被邀請去觀摩火箭發射。”
“真的?我這就聯系他!”柳波芙驚喜的將攝像頭轉了回來。
“具體的時間我晚些時候告訴你”
衛燃微笑著說道,“盡快聯系上他,然后讓他做好準備吧。”
“我等下就聯系他!”柳波芙連忙應下來。
三言兩語掛斷了電話,衛燃重新躺下來,沒多時便再次在這明媚的陽光下進入了夢境。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穗穗依舊每天風風火火的往返于兩座城市之間,并在周末的時候,帶著一眾跟班和自家男人趕回了姥姥家去看望由兩家老人以及衛燃的父母照顧的洛洛。
“這就是秦二世送給洛洛的禮物?”
衛燃看著院子里多出來的另一輛被液壓助鋤撐起來的房車古怪的問道,這車不但上牌了,而且年檢的標都貼上了。
“可不”
衛燃的老媽抱著洛洛過來說道,“回來當天你爸就開車出去溜了一圈,說比他當年開的中巴車還舒服呢。”
“你這朋友的媽媽的針線活兒也不錯”
穗穗的姥姥打量著送回來的那一箱子老虎鞋子老虎帽,老虎枕頭老虎手套說道,“還銹了金絲在里面呢。”
“明年我們再生一對兒雙胞胎,到時候讓他再送兩份!”穗穗眉開眼笑的說道。
“凈胡吹大氣”
穗穗的姥爺說道,“你們倆厚臉皮的,還是想想怎么給人家回禮吧。”
“把那些玉米蘑菇干兒給他劃拉幾袋子,再把姥姥腌的雞蛋鴨蛋給他弄一膠桶就行了。”衛燃無所謂的安排道。
好不容易糊弄住了兩邊的長輩,穗穗借口參觀的名義,拉著衛燃走進了送來的第二輛房車內部。
“這次二世送這么貴重的禮物,怕不是下周二讓你跟著去意大利是有什么坑在等著你跳吧?”穗穗不放心的問道,“要不.”
“不用”
衛燃擺擺手,“不用擔心這件事,倒是你,我不在的這幾天,你記得去接一下阿波利和柳波芙。”
踏實下來的穗穗追問道,“那個火種真的上天了?”
“我這兩天問了問,好像還是夏漱石的父母負責的項目呢。”
衛燃說道,“但是具體發射時間還不知道,我猜是故意瞞著咱們呢。”
“到時候我親自去接”穗穗應下了這份差事。
時間一晃到了周二的早晨,衛燃剛剛送穗穗等人乘車離開,一輛不起眼的國產轎車便停在了門口。
隨著車門降下來,坐在駕駛位的劉哥也朝著衛燃示意了一下。
見狀,衛燃繞到副駕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衛燃,這次去意大利,是希望借助你的眼睛盯著一個人。”劉哥在松開剎車的同時便直來直去的說道。
“什么人?”衛燃沉默片刻后問道。
“到時候你就會見到了”
“只是盯著?”
“你還能做別的?”
“那要看做什么”
“那就先看看”
劉哥說著,已經踩下油門提高車速,徑直開往了機場的方向。
“我聽說你那照相館快一年沒營業了?”
“生意不好做”
衛燃打著哈欠回應道,他甚至已經調低了座椅靠背,并且從兜里摸出了一雙蒸汽眼罩。
“這一年小夏的成績可是不少,幫兩地的不少老兵找到了家人。”
“是啊”
衛燃說話間又打了個哈欠,“現在已經是知名的歷史學者了。”
聞言,劉哥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將車開到機場之后,登上了一架飛往意大利的航班。
在漫長的飛行過后,順利抵達的劉哥只是給了衛燃一個寫著地址的卡片,隨后便是兩手一攤。
見狀,衛燃也不以為意,在和一個年輕姑娘擦肩而過的瞬間,接過對了對方塞進手里的藍牙耳機戴了另一邊的耳朵上。
根本沒有避諱身后的劉哥,衛燃帶著他走出了機場,按照藍牙耳機里的指引找到了一輛SUV,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會用槍嗎?”
衛燃說話間,已經探身拉開了副駕駛前面的手套箱,從里面揪出個麥當勞的紙袋子遞給了身后。
“會用,怎么了?”劉哥接過紙袋子問道。
“會用就好”
衛燃說話間已經啟動車子開往了機場外面,“我可不會,所以你到時候要保護好我,我在按網的懸賞價很高的。”
聞言,劉哥后知后覺的打開手里的麥當勞袋子看了看,隨后不由的啞然。
這里面除了一支格洛克手槍和兩個備用彈匣之外,竟然還有一顆美式手榴彈。
只是笑了笑,他便脫掉外套,將固定著手槍和備用彈匣的快拔槍套穿在了腋下,又在重新穿好外套之后,將那顆手榴彈也揣進了兜里。
“說說我們干嘛來的吧”衛燃直到對方收拾妥當,這才開口問道,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機場了。
“我去見一個朋友”
劉哥說道,“你注意他身邊的一個小胖子,名字叫維吉爾,讓你的朋友盯緊他怎么樣?”
“就這些?”衛燃意外的問道。
“他身上的秘密有很多”
劉哥說道,“你負責找出他的所有秘密怎么樣?”
“白打工?”
“哪能呢”
劉哥笑了笑,“等秋收的時候,老鼠洞里挖出來的余糧都交給你家女王運營,讓你們兩口子賺點兒奶粉錢怎么樣?”
“你要是這么說,那我可不困了。”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踩下油門提高了車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