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資也漲了點，主要是工作比以前輕松了。”周蕓的臉上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兒子工作順心，混得好，她比什么都高興。
家里種著幾十畝地的干果，她并沒有非得要兒子工作一年賺多少錢的想法。
這個世界很大，但每個人的世界也很小，她從沒奢望過自己兒子能像眼前的侄子名滿全球，那對她來說不一定是幸福。
夏澤凱聽到小姨說完后，也替她高興：“那挺好的，我鵬哥現在過年過節不用再加班了吧，到時候還能回來陪你們過年了。”
說起這個事，周蕓‘哼’了一聲：“我看難，他說什么趁著過年要在濟城那邊搞個美食節活動，報名參加活動的飯店挺多，他今年不一定回來了。”
“哈哈！”夏澤凱笑了，萬萬沒想到會這樣。
“澤凱，你那邊怎么樣，我也是剛看了新聞才知道的，你怎么捐了那么多錢。”張軍有些夸張的伸開雙手，覺得很不可思議。
“姨夫，不多，主要是這次下雪太大了，有的地方災情太嚴重了，咱現在有這個能力，能幫就幫一把。”夏澤凱這般提了一句。
周蕓做飯去了，周英紅也去幫忙了。
吃飯時，夏澤凱還陪著父親和姨夫喝了兩杯，爺仨說著家長里短，夏澤凱這時候個并沒有賣弄他的‘見聞廣博’，他明白要是那么干了，他就是蠢。
這里是家，不是逢場作戲！
“姨夫，我記著你也快退休了吧。”夏澤凱問了一句。
這才是他小姨和姨夫都關心的事情。
果然，姨夫張軍提起這個事就高興，說起話來多也多了：“還剩八個月，到明年7月份就退了，總算是熬到這一年了。”
小姨接著來了一句：“等你姨夫退休了，就讓他跟著我種干果去，多給你鵬哥攢點錢。”
“你鵬哥不比你，他踏實工作就行了。”
“哈哈，挺好！”夏澤凱忍不住笑了。
張軍舉著酒杯要和姐夫再喝一個，他念叨著：“唐吉昌那小子當上站長了，當時咱都不看好他，光知道送禮請客，干活偷奸耍滑，可誰知道有人就喜歡這一套，他最后還是接了張友的班。”
張友是張軍和夏衛城他們那個那個年代一起走過來的站長，一干小三十年，直到退休了，也把屁股底下的椅子給讓出來了。
不得不說，對下邊的人而言，這也是一個悲哀！
張友一直占著位子不走，他們就壓根沒有向上突破的希望。
夏衛城正值事業的黃金年齡時，還曾經覬覦過站長的位子，他還被站里派往某大學進修學習，可惜最終沒能熬過張友，他先退休了。
夏澤凱一直在旁邊安靜的聽著他爸和姨夫說這些陳年往事，也是他們那個時代的激情。
他覺得這個很有意思，遠比商業上的爾虞我詐更精彩，也更溫馨。
“姨夫，你現在應該可以提前辦理退休的吧，反正也沒什么事了，實在不行早點退休得了。”夏澤凱又給姨夫倒了一杯酒后，順帶著給他出了個主意。
可張軍搖頭不同意，他說：“我這一個月小四千塊錢，還能再掙兩萬多塊錢吶，你不干，有誰平白無故的給你這些錢啊。”
他說：“再說了，咱多干一個月，單位就給多繳納一個月的社保、公積金，等我退休了，領的不也多一點嗎？”
“蚊子腿再小，它也是肉啊！”姨夫張軍算著這一筆賬，自得其樂。
夏衛城很贊同，他笑著說道：“軍，我現在的退休金已經兩千多了，明年估摸著能漲到小三千，挺好的。”
退休了的和在職的不一樣，想夏澤凱他姨夫這樣在職的，還有個績效獎金和出工補貼，加起來也不少。
說起這個事，夏衛城的話明顯多了。
最樸實不過老百姓家的日子，沒什么激情，甚至日復一日，重復更替，都在為活著奔波，可卻有無限的樂趣。
“二姐，你們今年就不回來過年了啊？”小姨周蕓問了一句。
母親周英紅點頭：“澤凱他們不回來了，我和你姐夫還回來干什么呀，在那邊熱鬧點。”
說到這里，周英紅看著老父親周林，不免多說了兩句：“爹，要不你今年也跟著我們去那邊過年吧，熱鬧一下。”
“不去，去干什么呀，在家里就挺好。”姥爺周林挺倔強的，也特別固執。
周蕓聽到二姐提起這個事，她說：“二姐，你就不用擔心了，咱爹在我這里，錯不了事。”
夏澤凱趁機說道：“姨，姨夫，我過幾天就搬到四合院那邊去了，房子可大了，要不然你們今年也去我那邊過年算了。”
“等你們去了，我可以帶你們去天安門，去故宮看看。”
“對了，那個和珅你還記得不？他家就在我旁邊。”夏澤凱還特意提了這么一句。
果不其然，聽到侄子說起這個，周蕓挺感興趣。
她問：“真的還是假的？就《鐵齒銅牙紀曉嵐》上的那個和珅嗎？”周蕓不免多問了兩句。
夏澤凱搖頭：“不對，我說的是歷史上的那個真和珅，《鐵齒銅牙紀曉嵐》里邊演和珅的那個叫王剛。”
“好家伙，你怎么還和大奸臣住一塊兒去了。”小姨周蕓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惹的一家人都笑起來了。
姨夫張軍還說：“你鵬哥買了套08年的二手房，你這算是買了套明清的二手房？”
說罷，他自己都忍不住笑的更大聲了。
姨夫最后到底也沒答應去京城過年，他說：“家里還有好多事吶，過完年就得走親戚，忙著呢！”
“姨夫，去住幾天也行啊，在那邊過完年，我安排車把你們給送回來。”夏澤凱極力的爭取。
可姨夫周軍也挺固執的，他覺得那樣太麻煩了，是說什么也不肯。
這就沒法談了，夏澤凱暫時也不著急了，心里想著趕明兒單獨和他姥爺聊一聊。
實在不行，就按照他爸在車上說的那個主意，打著丫頭和桐桐的幌子，先把姥爺騙到京城去再說。
晚上都沒回夏家莊，就在小姨家休息的。
第二天，夏澤凱起了個大早，他小姨家雖然也安裝了爐子采暖，可爐火燒到半夜就熄滅了，后半夜靠著暖氣片里的水溫余熱采暖，到了早上，溫度就不行了，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來，都感覺涼颼颼的。
“這不行啊，我能受得了，我姥爺也受不了啊。”夏澤凱嘀咕著。
越發堅定了他把姥爺給接走的想法。
在被窩里刷著手機呆了一會兒，看到外邊的天快亮了，也聽到了外邊的雞鳴狗吠聲，夏澤凱這才從被窩里鉆出來了。
穿上衣服，就出去了。
剛出來門，就看到他姥爺在門口坐著了。
“姥爺，你咋起這么早？”夏澤凱特別驚訝。
“睡不著了唄，都這把年紀了，往后睡覺的時間還多著呢！”周林笑呵呵的說道。
他現在的狀態與其說直面死亡，無所畏懼，不如說已經看淡了生死，甚至一心求死。
夏澤凱微微皺眉，心里有點傷感。
他試探性的說道：“姥爺，你跟我去京城住幾天唄，過完年我就把你送回來。”
姥爺周林抬頭看著天空，此時還沒有完全放亮，他沒說話。
這種沉默的氛圍讓夏澤凱覺得有點壓抑，他正想著找個什么話題打破這種沉悶，卻聽到姥爺說：“澤凱，我知道你小子的心思，我也知道你爸媽是怎么想的，不過呀……”
“我給你說點事吧！”
夏澤凱找了個馬扎放在他姥爺身邊，坐下了，一副側耳傾聽的架勢。
“姥爺，您說！”夏澤凱說道。
他想聽聽姥爺能講出什么好聽的故事來。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姥爺講的不是故事，而是回憶。
姥爺周林說：“你姥姥比我大6歲，我們倆打仗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候我才13歲，打仗嘛，那炮彈轟轟的炸，你姥姥娘家里人都死了……”
用姥爺的話說，他和姥姥相識于戰亂，并沒有動驚天動地的愛情，反而更像是在戰爭年代里相互扶持，共同搭伙過日子，想辦法活下來的人。
姥爺還說，要是沒有打仗，他和姥姥興許就走不到一塊去了。
后來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姥姥照顧姥爺，畢竟他們認識的時候，姥爺還是個大孩子，姥姥已經成年了。
要說他們二老那時候能談出什么感情來，那是扯淡。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熬過了那段最難的歲月，天長日久，有了孩子以后，他們對彼此已經難以割舍了。
聽著姥爺說到這里，夏澤凱好像明白了一些東西，隨后就聽到他姥爺說：“澤凱啊，我都九十了，說不好哪天一覺睡過去就睜不開眼了，你姥姥在這邊，我不能睡在外面吧……”
一句話把夏澤凱給堵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時候，他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姥爺也有些葉落歸根的想法，更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姥姥離得太遠了。
或者他覺得自己沒幾年好活了！
講完這個故事后，周林給夏澤凱說道：“澤凱，你等會兒有空吧？”
“有，老爺你就說干嘛吧，只管吩咐，刀山火海我都不眨眼。”夏澤凱說著俏皮話。
就聽到姥爺說：“澤凱，你帶我去你姥姥墳上看看，我給她說兩句話去。”
“成！”夏澤凱沒拒絕。
他說：“咱得吃了飯再去吧。”
“嗯，吃了飯去就行，晚不了。”周林說道。
看到他小姨做飯時，夏澤凱給他小姨說了一聲他姥爺的想法。
周蕓聽完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一直沒敢帶你姥爺去看你姥姥，就怕他想不開。”
“姨，堵不如疏，再說我姥爺年齡也大了。”夏澤凱說了一句。
周蕓跟著點頭：“那行，等會兒吃了飯，一塊兒去看看。”
姥姥的墳前，這是夏澤凱第3次過來了，實際上他心里已經能淡然面對了。
可看到姥爺坐在姥姥墳前，嘀嘀咕咕的說著話時，夏澤凱突然間又不能釋懷了，他覺得心里堵得慌。
湊到跟前，能聽到姥爺說：“老婆子，我也老了，沒幾年好活頭了，到時候咱倆就埋一塊兒了。”
“英紅和澤凱他們又來接我了，要我跟著他們去過年，我沒去。”
“這回我哪里也不去了，我要是走了，萬一死在外邊，到時候我都找不到回來的路，你一個人怎么辦？”
“老婆子，你早走了幾年，他們對我都挺好，你就放心吧，英紅給我留錢，澤凱也給我留錢，根本花不了，三丫頭天天問我想吃什么，光給我買好吃的了。”
“你沒吃到，是沒這個福氣嘍！”
“也不知道我要是死了，你還能記得我不，我都老的不成樣子了，前年澤凱把我接過去，和善德大哥一塊兒說說話，聊聊天，去年善德大哥也走了，我這一個人啊，真是怪悶的，還不如早死早肅靜，省得光給他們添麻煩。”
這個時候，夏澤凱他父母，小姨、小姨夫都在旁邊聽著。
聽著姥爺絮絮叨叨說的話，夏澤凱心里沒來由的一陣酸楚，這個時候仿佛才真正了解了他姥爺心里的想法。
周英紅和夏衛城老兩口此時也徹底打消了再帶著老父親去外地的想法。
興許讓老父親在這邊生活，就是對他心里最好的慰藉。
帶著姥爺一塊兒回了小姨家。
夏澤凱和父母打算中午吃了飯就回京城了。
中途夏澤凱出去一趟，回來時又帶回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里邊的東西看起來沉甸甸的。
周蕓看到后，不用猜都知道袋子里是什么了，她說什么也不留下，最后夏澤凱說了句話，她這才不再說別的了。
吃過午飯，臨走時，夏澤凱往車上裝了些小姨給他準備的土特產，家里自己種的蔬菜……
“姐，姐夫，澤凱，你們回去慢著點，別著急，到了地方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
“家里有我，咱爹也有我，你們就放心吧！”
周蕓也開始絮叨了，說著說著，她眼睛就紅了，抬起手來擦了兩下，惹的周英紅也跟著落淚。
夏澤凱看到他姥爺還在屋檐下坐著沒動彈，站著走到他跟前，父母和小姨、姨夫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時，就看到夏澤凱直接跪下了，磕了三個響頭：“姥爺，我過了年再來看你。”
“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快起來。”周林就一直重復著這一句話，他蹣跚著站起來要扶起外孫夏澤凱來，還是夏澤凱怕他姥爺再給摔著了，趕緊站起來扶住了他姥爺。
那一刻，周英紅有感而發，也跪下給她老父親磕了仨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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