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將京師那邊亂七八糟的破事兒暫且按下不表,卻說這劉協終于好不容易的到了并州,一門心思的想要找曹操的茬。
“軍情如何?魏公何在?還在勾注山打仗么?”
鐘繇很智慧地回答道:“軻比能終不過是螳臂當車,萬萬不是我大漢的對手,現已經遠遠的逃遁了,戰事也隨時都能結束,不過是借著征戰之機行劫掠之實罷了,黃將軍和張將軍正率軍在塞外征戰,魏公本人正坐鎮雁門郡,說是頭疾復發,躺著連動都動不了了。”
“就是說我都到太原了,還得去雁門找他唄。”
“想來,也只能如此了,總不能用擔架把魏公抬來。”
“你以為魏公是真病還是假病。”
“不好說,畢竟朝臣都知道魏公有頭疾是真,傳出消息說您要禪讓之前應該是假的,現在么,沒準是弄假成真了也說不定。”
劉協聞言,也是哭笑不得。
索性便先隨這鐘繇進了官寺,問道:“奏表中寫的難免簡陋,魏公到底是什么問題,有沒有詳細一點的資料給我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貪污腐化了?你的意見好像很大啊。”
“回陛下,真不是我的意見大,是整個并州現在意見都太大了,并州被他們都快禍害光了啊。”
劉協一邊翻閱資料一邊吐槽:“不就是強娶了幾個寡婦么,他一個人能娶多……多少?”
“目前已經統計到的,是六百四十二人。”
“都是曹操娶的?他特么是頭疼還是腰子疼?況且這總共也沒兩個月吧,他這是一晚上睡幾個啊,鴨都沒有這么勤勞,會死人的好吧!”
“這……可能,是他娶的吧。”
“放屁!”
劉協的眼睛也咪咪起來了,道:“軍中有強搶民女的情況,是吧,已經統計的是六百多,實際情況怕是至少也有一千人了,所以老曹這是把黑鍋給背了是吧。”
“此事,還是得要天子您來明斷了。”
“我特么明斷個屁!他的軍紀怎么……不對啊,他這次的主力不是南陽兵么?這南陽兵我也用過,這離官渡之戰才過了幾年啊,墮落成這個樣子了么?肯定是曹操,太放縱他們了!他是在用這種方式來收買軍心么?”
劉協此前一直以為曹操這是在做自污和為退休而做的準備,只是現在看來,莫不是他想做曾國藩?
據說,曾國藩在攻破南京之后,太平軍所席卷的整個南方的財富全都消失無蹤,盡數被湘軍所搶,慈禧老娘們找他逼問了好多次,他都梗著脖子說沒有,甚至還因此而爆發了著名的刺馬案。
據說湘軍解散回家后,湖南一省遍地土豪,也因此建設了很多很多的學校,致使這一個原本在歷史中存在感并不算強的內陸省一下子就在近代涌現出了無數的人杰,甚至在量變引起質變之下誕生了一位開天辟地的偉大領袖。
所以曾國藩在太平天國之后雖然退出了歷史舞臺,但也并未完全退,湘軍這個概念是貫穿了整個近代史,撐得起半片江山的,他本人又是湘軍的精神圖騰,所以后人給予了他簡直不要太高的評價,都快把他給捧到圣人的地步了。
客觀來說,對歷史人物的評價的這個問題上,其實往往只有五分是看功績,后人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是重中之重。
而仔細想來,如今的曹操,和太平天國之后的曾國藩,似乎還蠻多相似之處的:軍權在手,威望無雙,人臣之極,賞無可賞,甚至都在朝堂中樞上頗為弱勢。
可特么我也不是老佛爺啊!
“陛下是要現在就去雁門找魏公問清楚情況么?”
“不去了,諸葛亮。”
“臣在。”
“你作為天使去一趟雁門,給我查清楚,曹操他到底搶了多少錢和女人,又有多少錢和女人是他自己收下的,十天時間夠不夠?”
“臣一定竭盡所能。”
“去吧,我在此地等你十天。”
心想著,曹操要是敢和曾國藩一樣搞出一個刺諸葛案,自己說什么也得把他給楊了。
之后的十天,劉協一直留在太原與本郡的這些豪強打交道,深切而誠懇地慰問了他們,了解他們的損失。
結果看上去真的是慘,真就是賊過如梳,兵過如篩。
劉協還特意派了李典他們去鄰郡上黨去打探,還好,上黨那邊沒怎么遭到禍害,目前看來曹操好像是專門可著太原的這些豪強往死了欺負。
除了命給他們留下了,其他的能搶的都給搶走了,甚至于命也不是真的全都留下了,死了不少的人。
不過相對的,在土地分配的問題上太原這邊也算是被執行的最好了,所有的土地全都留給了平民耕種,用以軍民兩屯。
幾乎是一丁點都沒給那些世家豪族留。
怎么說呢,雖然土改這東西可以說是劉協的國策,但具體這不還是涉及到一個執行力的問題么,劉協自己親自參與的部分其實更類似于二戰后的日韓的土改之策,既:有償贖買,無償分配。
還是給那些大地主大豪強們按照各自的勛貴等級留下些土地的,甚至于沒收的土地和財產還很大方的算作勛田入爵,給了他們鹽鐵合營的股份。
相對也是比較溫和了。
曹操的手段么,無償沒收,無償分配,這手段像誰呢……
嘆息一聲,劉協也是感覺到五味陳雜。
至此,曹操的打算他差不多已經很清晰了。
而等到十天之后,諸葛亮毛都沒有少一根的回來匯報工作之后,劉協是變得為難了起來。
“所以說,曹操一共新娶了十四名寡婦,其他的確實是被南陽人強搶民女了是吧。”
“是,不過……也是魏公刻意的放縱,甚至引導的,他甚至把幾百個寡婦放到一塊,讓全軍將士上前來挨個領,根據我的調查,此次被擄掠的寡婦數目恐怕要超過三千人。”
“錢糧呢?”
“糧食方面,都充做軍用了,不過本來也是軍屯,打仗的時候糧草自給,其實也相當于是把糧谷都分給將士們了。錢財么,確實也分潤了一些,最終落入將士們手中的,三成吧,分到具體個人手里,也就不多了,再想往出掏,就不太容易了。”
“大概有多少,有數么。”
“糧谷的話,三百萬斛左右吧,倒是也足以抵消了此次征戰的花費甚至還能賺點,錢財的話,折算起來差不多,一百萬的建安新錢,也是有的,不過魏公也沒有都運回河北,有一半用留在了雁門,說是要建設仁福倉,專門豢養本地的孤寡老人,以及……寡婦,他頒了個新政,允許有子的寡婦按月領錢。”
劉協哭笑不得:“寡婦這倆字兒在他那過不去了是吧。”
“臣倒是以為,魏公并不是真的喜歡寡婦,他只是喜歡美女,是不是寡婦其實不重要,之所以這次娶這么多……臣覺得無非是故意在給將士們做榜樣罷了。”
“強搶民女還需要榜樣?”
“陛下,并州的寡婦……太多了,此地多年來戰亂太頻繁,尤其是此前鬧白波的時候,許多從了賊的男丁都跟著白波匪流竄到了各地,更有許多男子進了山成為太行賊,這些太行賊歸順之后一部分安置在了冀州,一部分安置在了南陽、司隸,回返原籍的反倒是不多,男人十去七八,女人十去一二,眼下這并州之男女,一個男人娶兩個寡婦怕是都要綽綽有余了,不強征,這事兒要如何才能解決?并州本地的男子也沒有消化的能力啊!”
劉協一臉的蛋疼:“這么說,他強搶民女還成了利國利民的好事了?”
“把這些寡婦盡可能多的帶去冀州和南陽,雖說這手段上確實是有些不好,但臣以為初衷還是好的,結果上看么……也未必就是不好。”
諸葛亮明年是要去西域的,那頭現在一半以上都是曹操的人,自然,在匯報的時候要盡量美化一下曹操了,他甚至勉強也能算是半個曹操一系了。
而諸葛亮這么一說,劉協也確實感到自己消氣了一大半,至少這曹操在以權謀私的基礎上還算有著那么一點公心。
“其實陛下,臣直言,臣以為太原與其他的地方還是不同的,此地豪強太多了,且幾乎各個都是累世兩千石,都有爵位在身,如果按汝南故事,恐怕也分不出多少地,正所謂重癥當用猛藥,非以如此雷霆之法何以定太原,太原不定何以定并州啊!”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太原的豪強太有富了,也太多了,貧者無立錐之地,幾乎所有人都是租客,所以魏公此舉,也是變相的在給百姓分錢,此事這滿朝文武除了他誰還能做,他不做,陛下您說不好也是要做的,這不是在為您而擔負罵名么?”
“哎,可這樣不是成了殺富濟貧了么,要想實現共同富裕,不能靠殺富濟貧啊,況且他啊還沒少往自己兜里揣。算了,他還是不肯來?”
“魏公應該……是真的病倒了,這些日子以來他日夜操勞,也不容易。”
“行吧,我去看他。”
然后劉協就在自以為還算做了充分的調研的基礎上北上找曹操去了。
然后曹操還是不出來迎接他,劉協就干脆直接走進了他的大帳,就看曹操躺在床上,腦門上蓋了個毛巾,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
“陛下來了么,哎呀,老臣不行了啊,我的這個頭啊,疼的我實在實在是起不來了啊,失禮之處,就還請陛下您,海涵啊。”
“呵呵,沒事兒,誰讓您老勞苦功高呢,失禮了也就失禮了吧,我還能因為這么點小事兒拿你怎么樣不成?”
“哎呦,功高,可不敢說啊,但是勞苦這兩個字,哎呦,征戰沙場幾十年,這身子骨啊,可完嘍著朝廷的差事啊,可不敢再任了啊,再壞了陛下您的大計,臣只想回到自己的封地,好好的,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啊,對了陛下,封給我的那魏郡,朝廷會不會收回去啊。”
“怎么會呢,既然封給你了,就是作為你功勞的賞賜,魏郡的所有企業,稅賦,都是你的,你比我有錢啊。事實上區區一個郡國公則呢配得上您的功績呢?我看我把我這皇位也禪讓給你吧。”
“哎呦疼啊,疼啊,我這個頭啊,好疼啊,陛下您說什么?”
“我說,我把皇位禪讓給你行不?”
“哎呦疼啊,哎呀我這耳朵啊,嗡嗡的啊,啥也聽不見啊,真的不行了陛下,我感覺我時日無多了,我得回鄴城,好好享受這剩下的這點余生了。”
“老曹你跟我耍無賴呢是吧。”
曹操躺在床上都忍不住樂了:“是陛下您,先耍的。”
“嘿!老曹你真病假病啊。”
曹操也是忍不住笑了:“我真病啊,真病,您說您又拿那一招嚇唬我,我本來就有點頭疾,可不一下子就給我嚇躺了么。”
“我用哪招嚇你啊。”
“哎呦,我這頭啊,耳朵啊,哎呀,什么都聽不見了啊。”
劉協也笑著揮了揮手,道:“其他人全都出去,我不叫你們誰也不許進來。”
屋里剩倆人,劉協往曹操的床上一座,道:“老曹啊,曹叔,別整那花花招子了,你怎么想的我還不知道么,你的那些親信手下現在也都開始獨當一面了,也用不上你了,下一代有曹彰在,也用不著你保駕護航,沒意思了,想退了,臨走之前還假公濟私的讓你過把癮,給南陽兵們留個好名聲,是吧,將來這史書上怎么寫你啊,大漢四百年第一臣子?取代周公的史學地位唄。”
曹操躺在床上笑著道:“真要是能混上這么個史評,那我這一輩子可不就值了么。”
“我告訴你,人家周公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你呢?剛想給你加點擔子你就撂挑子,在這還裝上病了,你自己說除了你誰還能當這個雍州刺史,劉備么?他去雍州的話誰能替朝廷鎮許都?”
“陛下我真不是裝病,我是真病了,哎呀起都起不來,總不能說,我死在雍州才算是鞠躬盡瘁吧。”
“行,行行行,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聲,北宮這些天可是出事兒了啊,你閨女我媳婦,她把巾幗衛組建的這個事兒交給郭女王了。”
曹操聞言蹭的一下就坐起來了,腦袋上的毛巾一摘:“她怎么這么蠢啊!然后呢?我跟你說陛下這你得管啊,別的什么事兒你寵誰是你的家事,這可是國事,任何衙門都最忌政出多門,那大長秋現在一群都是沒什么政治經驗的娘們,那姓郭的娘們看似精明聰慧實則不識大體,玩出了事兒來動搖的可是國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