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王異懵了,所有的西涼群雄,甚至就連跟在劉協身邊的李典也都懵了。
這封賞……可不像是“看上”了,難不成是“看上”了?
“你夫君呢,來了沒有。”
“臣,冀縣趙昂,拜見陛下。”
“冀縣趙氏?”
“是。”
“打完仗,跟我進京,先在尚書臺做個郎官吧,日后你們夫婦二人同朝為官,也好有個照應。”
趙昂一臉古怪地問:“陛下您的意思是……臣也進京?”
“你不進京你們兩口子分居過么?”
隨即便一臉古怪地問道:“你不會以為我對令夫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朕身為大漢天子,做事,總還是要臉的。”
趙昂聞言慚愧異常,只得連連表示:“是,但……拙荊一個婦道人家,如何還能當得了將軍之職,何況關內侯……這從來也無此成例啊。”
“哈哈哈,朕倒覺得紅顏封侯之事,必定可以成為一樁千古傳誦的美談,然而朕要的,也并不僅僅是一樁美談而已,朕倒是覺得,女子,未必就不可以頂起半邊的天來,就從你這位夫人開始吧。”
“李典”
“臣在。”
“去,讓仲豫擬個詔,此戰之后,命令巾幗將軍王異招募世家子弟中的巾幗女子入伍參軍組建巾幗衛進宮宿衛,上屬大長秋直轄,由皇后親自管理,所選之女子必須要做到弓馬嫻熟,識文斷字,一應待遇與宿衛相同,初擬就征辟五百騎吧。”
李典聞言自然也一樣是大受震驚,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敢問陛下,與宿衛相同的意思,具體是指……”
“服役滿三年者入太學,成績優異者外放為吏或軍官,三百石職位起,如果有自認為學有所成之輩,可以參加科舉,一應評判標準皆與男子相同。”
李典聞言,本能的道了一聲喏,進而恍然懵逼。
想了想,李典又道:“宿衛……是要上戰場的,也要同么。”
“這是自然,難道女子殺不得人么?”
“女子如何征戰沙場?”、
話音剛落,就見王異昂然站起來道:“久聽聞李將軍武藝高強,妾身愿與將軍切磋比試一番,不知將軍是否賞臉?”
趙昂見狀連忙去拉王異的手:“夫人別鬧,這是御前!”
“你給我起開。”一腳就給趙昂踢了個跟頭,給他都踢得懵逼了,腦瓜子嗡嗡的。
殊不知此時這王異心臟早就已經跳到嗓子眼了,手心更是微微的已經開始冒汗,她也知道這李典名聲在外,自己一介女流十之八九真的不是這李典的對手,但如此天賜良機,錯過了,這輩子她都只能當趙夫人了。
作為整部三國史中,幾乎是唯一一個在史書上留下姓名的女子,若是生了個男兒身,未必就不能出將入相,事實上她的聰慧自然是不弱于人,雖只是片刻之間,卻是已將天子的深意給想明白了。
從表面來看,天子此舉是為了解決宮中宿衛在守衛后宮時難免尷尬的問題,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現在天子的新皇宮辣么大,人那么多,自然也需要女保鏢來保護。
稍微往深層看一點,天子的新皇宮有點太大了,功能也太齊全了,聽說里面光是集中起來的女工就有數萬人之多,都是因戰爭而失去了依靠的寡婦,都是些可憐人。
再加上傳說中發明了水泥的皇家科學院,宿衛等,這所謂的北宮分明已經是一座小型,不,是一座大型的城市,聽說這些女子全都歸屬于大長秋,名義上由皇后進行管理。
然而管理一座城市何等的復雜,天子每天忙于國家大事,也沒有精力親自去管理后宮事物,皇后也不是三頭六臂,自然需要官吏輔佐,這就自然需要依靠龐大的大長秋體系。
要知道,東漢時的大長秋系統雖然時設時停,但沒完沒了的外戚政治導致大長秋系統完全對標常侍系統,常侍系統又完全對標于尚書臺!甚至于還擁有了一定的宿衛指揮權。
然而本朝天子在擴大皇宮規模和人數的同時,雖然宦官的人數和職權都有所增加,但同時卻允許宦官不需要凈身。
可哪個正常人會主動選擇給自己凈身啊,因此這所謂的宦官系統,日后必然是要以男人為主了,荀悅反而是成為了宦官領袖,說白了這跟朝臣哪里還有什么區別,這就必然會導致,皇后在行政管理事物中會特別的不方便。
所以,大長秋系統內的所有宦官都必然女官化,而大長秋可是可以和尚書臺進行爭權的,曹操他爺爺不就是大長秋出身?
天知道當初王異聽說了朝中這事兒的時候有多高興,這至少說明了,她們女人終于有機會和太監一樣,擁有了參與政治的權力。
當時她還以為這份權力離著他這個遠在涼州的女子遠了一點,卻是不想居然正正好好的砸在了自己的頭上。
直屬于皇后的兵權!
這分明是先帝朝的蹇碩啊!
然而這,還只是第二層而已。
至于第三層,宿衛女子必然都是達官貴人之后,如她這般普通豪強之女,說實在的純粹是抄上了,這年頭她怕是天下唯一的一個女武將了,天子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那么他的這個巾幗衛,和天子宿衛中的虎賁衛、羽林衛必然是要大規模的搞對象的,而這個搞對象自然也是可以加以引導的,換言之,皇后如果足夠高明,完全可以借此通過拉郎配的方式,堂而皇之的介入到朝臣世家的聯姻之中。
都是青年男女么,只需要有目的的調整一下執勤的分配,他們自己就天雷勾地火了,這可比什么強制世家與皇室聯姻的手段要高明得多。
第四層,嗯,可能也是想借此大幅度提高大漢朝女子的地位了吧,否則也沒必要在一應待遇上完全與宿衛相同,這分明是允許他們這些女子從宦官再轉而去做朝臣,都是世家女,未必就沒有當官的本事。
朝廷現在人口凋敝,荒地不少,提高婦女地位也有利于解放勞動力,嗯,可能吧,這方面的東西王異沒有深想,雖然,這才是劉協的原本目的,但對她來說超綱了。
那么,為什么這個巾幗衛還需要上戰場呢?
又為什么憑空給了她這么大的權力呢?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她是朝中唯一女將么?可天子與她初次見面,以前也顯然是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又為何對她如此信重呢?
很顯然,這里頭最關鍵的就是第五層了:天子要以她為契機,連消帶打,抓住治理涼州的抓手!
想一想就知道了,天子雖然收復了涼州,他們這些涼州的大小軍閥也已經跟隨著天子一塊來打西羌去了,但是很顯然,以天子的雄心是絕不會滿足于這種松散的治理模式的。
這算哪門子的收復,不過是名義上的臣服而已,一旦中央朝廷衰落,這些涼州軍閥隨時都有可能降而復叛。
地廣人稀的特性決定了涼州的統治不可能像中原諸州郡一樣將全力扎根在基層,然而即便是和州情差不多的幽州相比,卻依然差得很遠,甚至不得不依靠絲綢之路的利益進行驅動。
那么涼州與幽州相比,差在了哪呢?
王異分析認為,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幽州,尤其是涿郡實際上一直也沒有脫離過大漢的統治,不像涼州這邊朝廷和涼州都有互相放棄的想法,然而真正的關鍵,王異認為無非是差了兩個人罷了:劉備、劉虞。
劉虞治幽州時,將幽州的胡漢矛盾彌合得還是非常好的,起碼保證了整個幽州西部的上下行政體系暢通無阻,雖然出了公孫瓚這種神經病,但其實也正是因為公孫瓚殺死劉虞,反而讓幽州的胡人與漢人同仇敵愾了,等到公孫瓚被殺死之后,雖然實際上并未出現一個真正的幽州之主,但確實幽州西部保持了一個相對團結的政治實體。
也正是因為劉虞的這些遺澤,這才導致劉備可以單騎平幽州,又因為這個平字,在幽州殺了人,立了威,再加上劉備本身的身份太高又是幽州本地人,如田豫牽招都是他兄弟,這才真的將幽州給定下了。
涼州這邊倒是也有個賈詡在朝中地位超然,但涼州最大的問題是太散了,幽州那邊的諸侯少說也得擁兵數萬,總共也就那么十來個勢力,相對也容易捏合,而涼州這邊擁兵數百的諸侯都有,大大小小近百個,根本是捏無可捏。
缺少抓手。
王異事實上早已經替天子想過這個抓手如何去找,甚至還鼓搗出了一個平涼九策交給了丈夫趙昂,想讓他進獻陛下,還美滋滋地想著那死鬼肯定能因此而受到重用。
現在一看天子的手段,所謂的平涼九策根本就不能入眼啊!
既然選擇了王異作為巾幗衛的首領,那么起碼這第一批的巾幗衛一定是要以涼州女子為主的,而且這還真不是王異任人唯親,畢竟這個巾幗衛是要上戰場的,而東漢雖然女性地位相對后世來說已經算是很高了,但是涼州的女子,明顯地位上卻是要更高一些的。
理由也很簡單,無非是因為這邊征戰太頻繁,寡婦太多,不得已而當家而已,再加上這邊的男人各個都是屬狼的,這邊的女人不得已也只能跟著做潑婦,以保護自己,上馬開弓都是尋常事。
涼州太散了,雖然天子也在以宿衛收納了羌胡各部的貴族子弟,但涼州事顯然并不只在于羌胡,他們這些漢人也是早已與朝廷離心離德的,而且無論是羌胡還是漢人,宿衛中都已經沒地方了,而且大家都對天子的這一手頗為排斥。
但是巾幗衛不同啊,天子分明是打算將巾幗衛作為抓手,誰家還沒幾個心野的娘們?男人或許不愿意進宮做宿衛被當做人質,但她們這些老娘們那還不上趕著往上撲?
許多已經嫁了人的女人,如他這一般,只需要一句不忍你夫婦二人分離,就可以像他老公一樣,調任京城為官了。
不同意?只需稍加用心,王異有信心,讓許多位高權重的兩口子之間動刀子,讓他們知道知道什么叫家宅不寧。
說實在的涼州現在娘們的數量遠比爺們多,男人都特么快死光了,巾幗衛成立之后怕是涼州這邊連郡兵中也能組出幾支女兵出來的。
那這些女子,還不是要以她王異馬首是瞻,還不成為大漢的死忠么?
這權力的觸手,不也就伸進基層了么?到時候娘們們全都忠誠于大漢,爺們還跑得了?
而如果將來她王異真的可以對標到蹇碩這個級別,甚至做到大長秋,對標曹操他爺爺曹騰,豈不是也能發揮出相當于劉備在幽州的作用了么?
這么一想,王異自然是豁然開朗。
可以說,天子在她身上是要下重注的,這是打算讓她出將入相的。
結果這個李典這個時候居然敢有質疑,不狠狠扇他幾個嘴巴,讓天下人見識見識涼州女子之剛烈,豈不是要讓天子失望?
所以這一場切磋她必須得上,什么御前失儀,自己這個老公腦袋反應真是太慢了,這分明就是天子的考驗啊。
果然,劉協見王異這么說,頓時便大感興趣地點頭贊嘆道:“果然是英烈女子,真不愧是涼州女將,很好,很好,曼成啊,你既然不服氣,就與她斗上一番吧。也好讓朕看看你們的本事。”
王異聞言,不自覺地就得意地瞥了趙昂一眼。
連天子的深意都看不明白,哎,以后咱們家還是得靠我啊。
當然李典這個時候可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讓他跟一個娘們單挑,我特么要是贏了,這難道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么?
要是輸了。
這就社死了吧!
可是看天子的這個意思分明不太想讓我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