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大營之中,華佗收拾好了行李剛剛離去不遠,就聽身后有人高呼:“華佗神醫,請稍等一下”。
華佗回頭,并不算特別詫異地行了一禮道:“見過荀尚書。”
來人正是荀攸騎快馬而來,下了馬之后,荀攸一把抓住華佗的手道:“華神醫,吾實在是放心不下,特來詢問,這孕期之中看男女,您到底……有幾分把握?”
“若是尋常的醫者么,可能只有六分把握。”
“那要是您呢?”
“還是六分,說白了,都是半猜半蒙。”
“啊?那您剛才這是……”
“尚書,您想跟我說的,我都明白,我此次回京,這皇后的脈號與不號,他懷的一定都是太子,若是半年之后上天垂簾,讓我蒙對了,就算我撿了一條命,若是不幸生了個公主,我就把我的這條老命搭上就是。”
荀攸聞言,大受震撼,而后后撤一步,恭恭敬敬地朝華佗行了一禮。
“尚書禮重了,我只是一個醫者,不懂這天下大事,但是醫者仁心,連我都知道,只有天子與大司馬君臣和睦共處,才是這天下之福啊。”
說罷,華佗朝荀攸拱了拱手,便命車夫繼續駕車離去了。
荀攸則是喜不自勝,打馬回營,繼續去巡視軍務去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荀攸剛一進曹操的帥帳,整個人就是一愣。
“文……文遠?是你么文遠?”
張遼笑著朝荀攸抱了抱拳:“公達兄,好久不見啊,這一晃,也有七八年了吧,以后,大家又要同朝為官了。”
荀攸大喜,連忙抓住了張遼的手道:“文遠你投效朝廷了?太好了!如此,破下邳指日可待啊!”
“公達兄此言差矣,遼一直都是朝廷的將領,何來投效之說?”
荀攸聞言連忙道:“對對對,是是是,是為兄失言了,為兄失言了,哎呀,看到文遠我真是太高興了,有你攜手,呂賊必破啊!”
荀攸是真的高興,他始終認為朝廷的心腹之患不是曹操而是袁紹,如今,天子破南陽,大司馬破徐州,與朝廷毗鄰的諸侯只剩下關中的馬騰和并州的張揚,這倆人力量都不強,不敢說傳檄而定,但讓他們作壁上觀別搗亂還是不難的。
只要天子和大司馬可以和好,朝廷就可以專心的對付袁紹了,這樣的話,朝廷的贏面其實一點也不小。
開心啊,真的開心啊,朝廷這是又得了一員虎將啊!
然而隨即,曹操的一句話就像一盆涼水一樣澆在了荀攸的頭上:“公達啊,吾,打算留文遠與元龍二人于此,繼續圍困呂布,吾自己,卻是打算就此退兵了。”
嘩啦一下,荀攸就從頭涼到了腳。
“大司馬……還是要班師回朝,阻天子遷都么?”
曹操聞言避開了荀攸的視線不去看他,只是道:“就快要春耕了,天子仁德,不以戰事誤農事,咱們做臣僚的,自當效仿。”
荀攸直視著曹操的臉繼續問道:“所以敢問大司馬此去,是要隨天子去南陽,還是留在許縣,脅制公卿?”
一旁的郭嘉見狀突然插話道:“公達,你這是在質問主公么?”
荀攸聞言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道:“若是大司馬執意翻臉,我又如何還會有活路?我們汝陰荀氏滿門,如何還會有活路?”
“你……”
曹操聞言伸了伸手,制止了他們二人的爭吵。
“公達誤會了,此次撤軍,只為春耕,我曹操一天是漢臣,一輩子是漢臣,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公達是我的肱股之臣,文若更是吾之子房,吾,絕不會還你們。”
荀攸聞言張了張嘴,卻是已經無言以對。
只是荀攸雖然無言以對,卻有人比他二愣子,就在張遼站在那稍微有一點尷尬,尋思著自己找個什么理由先出去的時候,突然就見外面有人強行闖入,眾人一看,正是楊彪之子楊修。
“大司馬何在?我聽說要撤軍了?憑什么撤軍,為什么撤軍?下邳城堅持不了多久了啊!”
郭嘉在一旁道:“大膽!楊修你是在質問主公么?”
說完后自己也不對勁,怎么同樣的話說了兩遍呢?
怎么什么阿貓阿狗都敢來質問主公了?
“大司馬既然執意棄此大勝也要班師回朝,修如何還能有命在?我臨死之前還不讓我痛快痛快嘴么?”
曹操聞言,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
不過對待楊修,曹操明顯也沒有待荀攸那樣的耐心,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道:“軍國大事,不是你一個小輩可以胡言亂語的,回去后跟你爹好好學一學什么叫做家教。”
然后,楊修就被帶走了。
曹操的親衛害怕他口吐惡言,居然還順手捂住了他的嘴,直接把他扔在了馬糞堆里,氣得楊修破口大罵。
只是罵了一會兒,楊修又冷靜了。
曹操真的不殺自己?
沒打算跟天子翻臉么?
那他這次回師到底是要干嘛?
另一邊,帥帳之中荀攸見楊修居然這樣放肆了還沒被殺,也做出了類似的判斷:曹操沒打算與天子翻臉。
當即,荀攸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境和思緒,而后對曹操拱手一禮,便重新找準了自己的位置道:“明公,文遠乃當世虎將,這一點毋庸置疑,元龍兄確實也是天下少有的智謀之士,然而,呂布畢竟是當世猛虎,高順亦是百戰名將,您若是班師回朝,只怕,下邳城圍困不住吧。”
郭嘉聞言略有自得地道:“公達不必憂慮,吾已經為張將軍留下了一妙計,足以在旬月之間破城。”
荀攸聞言皺起眉頭,有些不快地看向了郭嘉。
既然已經確定曹操不會和天子翻臉,郭嘉的心思就不難猜了。
自從荀彧當了尚書令后,荀攸這些年實際上已經替代了荀彧擔任了曹操謀主的角色,尤其是上次他預判到了征張繡會失敗之后,曹操至少在軍略上對他信賴有加,而郭嘉,事實上也一直惦記著這個謀主的重任,想搶他謀主的位置。
這要是在往常,他搶了也就搶了,但現在曹操和天子已經就快要到了翻臉的邊緣了,荀彧也明顯和他有了要跟他決裂的意思,自己似乎有必要繼續留在曹操,來充當一個膠水的作用,努力修復三者之間的關系。
不能讓明公覺得我比奉孝弱啊。
“奉孝之計,應該是等待春汛以后,決水灌城吧,明公,此舉似乎有傷天和啊,況且大軍既退,呂布隨時可以以騎兵野戰,反守為攻,僅憑文遠和元龍,恐怕萬難抵擋,還請明公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