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智鋒放下手中的病歷，目光如炬地看向陸晨。
他表面上極為嚴肅，實際上內心已經有些動搖了。
陸晨的話，字字珠璣。
每一個字，都映射到他的心里面去了。
“你是心內幾區的？誰的學生？”呂智鋒頗為好奇地詢問道。
陸晨見呂智鋒如此問，便知道自己的這番言論，應該是發揮了一些作用，于是便道：“呂主任，我是心內一區在讀博士，導師張樹清。”
“在讀博士，怎么來當心內科的住院總？”呂智鋒聞言，微微有些詫異。
“怎么了，在讀博士，有啥問題嗎？”陸晨一愣。
“其他的科室，住院醫師或者在讀博士，那是可以當住院總的。”呂智鋒皺眉道，“但是你們心內科，每一任的住院總都是主治醫生，甚至是高年資的主治醫生！”
“啊？高年資主治？”陸晨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了，“我來之前，聽說在讀博士是輪流當住院總的啊？！”
“那是別的科室啊，像什么內分泌科、感染科等等。”呂智鋒微微搖頭，“你們心內科住院總，經常需要處理各種危急事件，普通的住院醫師或者在讀博士恐怕沒這么能力，根本就鎮不住。像你像上一任的心內科住院總佟偉博，他就是高年資主治醫生！”
心內科既然敢讓陸晨來當住院總，那也側面說明了他的能力之強。
不過，陸晨感覺自己被忽悠了啊！
但是，現在也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了。
“呂主任，我剛才說的情況……”陸晨輕聲道。
“我仔細想了想，的確是我疏忽了！”呂智鋒點了點頭，“平時遇到這種病人，也有家屬沒有放棄，但是幾乎沒有醒過來的，所以剛剛就潛意識的代入了，你說得不錯，我們的確要考慮這方面的因素。”
陸晨心中終于松口氣，“謝謝呂主任。”
“謝我干啥？是我應該謝你！”呂智鋒拍了拍陸晨的肩膀，“你小子還真不錯，我知道心內科怎么敢把你派出來當住院總了！你有小子有這份實力！”
尋常的會診醫生，可能寫了會診意見，早就跑了。
陸晨卻在這里死磕，還真給他發現了問題！
現在回想起來，呂智鋒也是后背也是驚出了一絲冷汗。
若不是陸晨的提醒，現在后果不堪設想。
“呂主任，其實遺體捐獻協調員來了之后，也會對患者進行重新評估。”陸晨道，“他們對腦死亡的判斷很專業，即便我沒在這里，沒說這些話，他們肯定也會發現的。”
“唉，人真是不得不服老啊！”呂智鋒微微搖頭，“這段時間過了，我真要請個年假，好好休息一下。”
呂智鋒說完這話，開始重整旗鼓，和患者家屬進行再次溝通。
溝通的內容，自然就是剛才陸晨所說的那些。
除此之外，患者還需要繼續觀察24小時，同時進行血液灌流、血漿置換等操作。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陸晨能管得到的。
他的職責，就是給出自己的會診意見。
既然呂智鋒已經采納，之后就要靠患者家屬的決定了。
在急診科待了快一個小時，陸晨這才有些疲倦的回到ccu休息室。
躺在床上，他這才想起來，剛才呂智鋒對他說的，心內科住院總都是高年資主治醫生這事兒。
想了想，陸晨立刻給張樹清打過去了電話。
“喂，陸晨啊？今天第一天當心內住院總，感覺怎么樣？”
陸晨半天沒說話，張樹清還以為陸晨掛了呢，重復道：“你有在聽嗎？”
“老師，我聽說心內科的住院總都是主治，是這樣的嗎？”
張樹清沒想到這么快就露餡了，輕輕咳嗽了幾聲，“這個……是真的。不過我們派你當住院總，也是有考究的。”
不過，對于心內科住院總的工作，陸晨并不排斥，相反有種樂在其中的味道。
電話那頭，張樹清繼續說道：“原本這一輪來當住院總的那個主治醫生，臨時出國了，所以我們一時間沒法兒調派人手，普通的住院醫或者在讀博士，還真無法勝任這個工作，最后我想到了你，向上面推薦了你。”
陸晨頗為無語：“老師您可真是把我忽悠瘸了。”
張樹清笑了笑，“這也是個很好的鍛煉嘛！我知道你喜歡在臨床干，這絕對是個好機會。另一方面，我們心內科住院總的待遇，那可是很不錯的，不會虧待你。”
“老師，您都這么說了，我已經上任了，難道還卸任不成？”陸晨無奈地笑了笑。
“哈哈，陸晨啊，好好干，我看好你！”
掛電話之前，張樹清還給陸晨灌了一碗雞湯。
陸晨只能默默地喝下了。
在自己的休息室待了半個小時。
住院總的專用手機，又突兀地響了起來。
“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陸晨拿起手機，想著等會兒一定要把這個鈴聲換個時髦的。
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呂智鋒的聲音。
“陸晨是吧？我是急診科呂智鋒。”
“我是陸晨，呂主任您好，又有急會診？”
這時候，陸晨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
“不是急會診。”呂智鋒笑道，“經過我和患者家屬的溝通，他們同意去icu治療了，icu準備上雙重血漿置換和血液灌流。”
血漿置換、血液灌流，簡單來說，這些都是凈化血液的方法，目的都是為了清除血液中殘留藥物、部分炎癥介質。
“那就太好了！”陸晨道，“這樣患者或許有蘇醒的可能了！”
呂智鋒感嘆了一句，“是啊，陸晨，這才多虧了你的提醒啊。剛才遺體捐獻協調員來了，評估患者病情之后，也和你說了差不多的話。”
“呂主任，其實我也沒多想，只是這種十幾歲的女生，就這么沒了，太可惜了。”陸晨嘆了口氣，“只要有一丁點兒的機會，我都想把握住！”
當時在急診科的時候，聽著患者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只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肯定都會動容。
更何況，是以治病救人為己任的陸晨呢？
其實，呂智鋒對小女生的急診心肺復蘇，搶救得同樣很及時。
否則，心臟驟停的時間拖久了，說不定真的腦死亡了！
“陸晨啊，你小子真不錯！”
“有你這種年輕醫生，那是我們華夏醫學界的幸事啊！”
和陸晨又聊了幾句，呂智鋒便有些感嘆地掛了電話。
回想起今天在值班室的種種。
呂智鋒默默來到值班室，脫下了白大褂。
“算了，我還是請個長假吧。”
他自己內心感覺到，以他目前的狀態，似乎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