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沒有?”吳德陽一邊在大表哥2里釣著魚,一邊催促著管青。
管青拿著手機靈敏地翻動著搜索頁面:“那個釣魚的漁夫任務里的傳說魚地圖是不準確的。難怪你老釣不到。”
吳德陽撓著頭:“嘖嘖,這游戲制作人不厚道啊。”
“局長,你用的是特制釣餌吧?”管青看了一眼手機。
“還有特制釣餌嗎?”
“局長,你必須到河邊釣餌商店去購買特制釣餌,傳奇魚是不認普通釣餌的。”
“哎喲,那我是因為用了普通釣餌,還是因為用了不準的地圖才沒釣上傳奇魚啊?”
“都有一點吧。”
就在吳德陽和管青全神貫注討論傳奇魚的釣取方法的時候,轟地一聲,董事長辦公室娛樂間的大門被人粗暴地一把推開。
“吳德陽!管青!你們算計得挺美啊!你們早就知道,對不對?!”
秦臻沖入房間,一把將頭上的鴨舌帽丟在地上,一甩滿頭秀發,厲聲問。
管青腦子嗡地一下子木了,他下意識地縮進了大腦深處一個無人打擾的快樂島中,并開始為自己吹響了能夠令靈魂安定的無聲口哨。
吳德陽慢條斯理轉過身來,微笑著為自己點上一根香煙,放在嘴上用力吸著,吐出一團散亂無序的煙霧。
管青看著這一團亂麻般的煙,自己也七竅生煙。
“你們怎么查出來的?你們以為……你們以為靠挖出我以前的黑料,你們……你們就可以通過楚千城控制我?擁有集臻社嗎?”
秦臻的嗓音沙啞了。淚水順著她白皙的瓜子臉滾滾滑落,汩汩不絕。
“咳咳,”吳德陽輕輕咳嗽了一聲,“秦臻,人吶,如果不能正視自己的過去,就永遠無法真正成長。”
秦臻兇猛而憤怒的眼神,一點點失去了生氣。
吳德陽閉上眼睛,盡情吸了一口煙:“我是親眼見證你入后勤局的老人啦,這些年,你路子走得越來越偏,我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我是個快退休的干員,還有什么可怕的。能讓你擁有一個面對過去的機會,無論是對你還是對管理局,都是一件好事。”
管青看著吳德陽吐出來的煙絲,頓時心靈神會。
“是啊是啊,面對恐懼的唯一辦法,就是直面恐懼。”管青擠牙膏一般擠出一句。
秦臻斜眼看他,滿眼鄙視。管青再次縮進了他的快樂島,口哨聲縈繞腦際。
秦臻彎下腰,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鴨舌帽,攏起頭發把帽子戴好,倔強地昂起頭,轉身大步離開了娛樂間。
等到秦臻丁字鞋的腳步聲終于在走廊里消失,吳德陽轉頭望向管青:“查一下怎么回事。”
“是!”管青立刻沖到娛樂間的終端前,飛快地查找秦臻的文檔資料。
秦臻一邊疾走一邊擦著眼中滑落的淚水。
九年前的往事,掙脫了她為自己設下的層層防御,猶如洪水決堤一般在她的大腦中瘋狂回放。
她從小就是一名被父母刻意培養的童星。為了彌補父母未能成為人上人的遺憾,她的父母從小就為她制定了嚴格課程表,試圖按照當時流行的偶像培養路線把她培養成明星。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人性從本質上是自私的。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也一樣。他們把她培養成流量明星,不是為她著想,而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
她參加了各種選秀節目,在娛樂綜藝中出頭露臉,終于走紅,成為了擁有驚人流量的童星。
她的父母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控制流量,如何制造噱頭,如何保持熱度。
她成了毫無作品,卻紅遍全國的流量明星。父母是她的經紀人,她的收入全部交給父母管理。她自己甚至連一頓飽飯都吃不到。因為她的母親希望她控制體重,保持身材。
那個時候她才是少年,正在發育期。
終于,她再也無法忍受,決定離家出走。但是她根本沒有離家出走的經費。她也不可能尋求粉絲的,因為各大粉絲群的粉頭都是受她父母雇傭的。她的一舉一動,這些粉頭都會如實匯報給她的父母。
就在那個時候,她發現了粉絲群內一個粉絲分享的經歷。一個傻呵呵的游戲宅為了制作自創的游戲,正在各大學校園網論壇內征集關于社恐癥患者的素材。
恰好她的這個粉絲就是社恐十級患者,被這個游戲宅迅速鎖定,希望能夠和她進行深入交流。
但是,這粉絲害怕受騙上當,遲遲不敢答應。
秦臻要來了這個游戲宅的qq,聲稱自己因為父母的虐待而成為深度社恐患者,她渴望融入社會,體驗人生,逃出家庭的魔爪。
這個游戲宅二話沒說,轉了550塊錢給她,那是乘坐高鐵到魔都的車票錢。
秦臻用這筆錢到達了魔都。因為她孤身一人在大城市,這個游戲宅還擔心她的安全,特意為她安排到了他就讀的大學女生宿舍中住宿。
她利用這個機會,偷了同寢室女生一千塊錢現金,當天夜里遠走高飛。
這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光。
在她被管理局看中,收容進后勤局成為干員之后,她曾經鼓起勇氣回去找當初的那個游戲宅。但是和他見面的日子太短,她又心懷鬼胎,不敢正視他的臉,結果導致她想要找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忘了那個人的模樣。
這個在她最困難的時刻出手相助的人,在她印象里僅僅成為了一個符號——游戲宅。
而他也不可能記得她的容貌。因為在她和游戲宅相見的時候,為了掩飾自己流量明星的面容,也防止遇到色狼變態,她故意將自己化妝成黃瘦枯干還點了幾個黑痣的少女,配合她本來就瘦得像模特的體型,完全是一副柴火妞的感覺。
她試圖將這段經歷拋諸腦后,但是午夜夢回,這段經歷總是不斷地反復在腦海中重現。
在管理局內長大成人,她懂了人情世故,開始學會分析人物性格。當她再回首往事,她幾乎可以猜到,在她偷走同宿舍女生一千塊錢之后,依照游戲宅表現出來的性格,他必然會替她付清這筆欠賬。
雖然相處短暫,但是她知道,這個游戲宅為了做游戲處于赤貧狀態,這一千塊錢很可能成為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件事漸漸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她不想再去想,但是她的大腦卻在這些年里,一點點回憶起她和這個游戲宅短暫相處時他提到的所有話題。
《死宅的突圍》這個游戲總是在她的腦海里時時浮現。
這個游戲就是那個游戲宅一直心心念念的作品。
“楚千城……”秦臻揉著眼睛,她現在終于想起了這個游戲宅的名字。他總共就隱隱約約提過一次,但是三個字的名字,提一次秦臻也記不住,只能隱約留下個印象,而且這三個字分別怎么寫也只能靠猜。
秦臻感到了耳鳴。
為了對付楚千城,她在短短時間里考察了大量的游戲業界資料,幾天內鎖定了世界著名的游戲開發商,對他們進行了周詳而細致的分析并抓住他們的心理將他們全部招攬進了奇物之屋集團。
但是,楚千城這個核心的項目她卻沒有詳查他五年之前的資料。
這不該是精明如她犯下的錯誤。
秦臻按著額頭,不知道該悔恨還是慶幸。
“也許,我一看到這個名字就想起了什么。但是我的潛意識卻阻止我深究下去。我放棄了思考,害怕面對過去。”
秦臻閉著眼睛,心中沮喪又無助。沒想到在管理局這么多年,她還像九年前一樣充滿無力感。
她通過對資本和流量的掌控而征服的項目們,并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給她力量。這只給了她一種虛假的安全感,她無法面對真正的自己:內心充滿怯懦的膽小鬼。
“我必須改變!我想要力量,自信,勇氣。我不再想當膽小鬼了!”
秦臻攥緊了拳頭,她下定了決心,朝著同層的電梯沖去。
楚千城在手繪屏上胡亂地涂抹著。
靈感在他的腦海中反復翻涌,猶如無數個線頭在云霧中伸展。他試圖用自己的畫筆抓住其中一根,將它抽出來展開仔細觀看。
但是,他的畫筆終究是凡塵俗世之物,無法抓住神思閃爍之際的化外之靈。
“又開始了……”楚千城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畫筆。
他知道靈感需要一個沉淀和養成的過程,強行去抓取只會誤入歧途。還需要一段時間,靈感才會沉淀成塵世之間的點滴凝結,讓楚千城手到擒來。
“不知道還需要多久呢?”楚千城滿懷憧憬。
“楚先生!”
秦臻的聲音突然從頭頂響起。
楚千城丟下畫筆,下意識站起身:“秦總?”
“……”秦臻鼓足了全部勇氣才找到了楚千城。但是他的辦公室在工作區中央,周圍全是管理局干員的小工作間。她要跟楚千城說什么話,所有人都聽得見。
而且所有人都想聽。
她可以看到福馨、舒懷紫、成嘉熙、歐陽威這伙人猶如一群田鼠從工作間里冒出腦袋。她望到哪兒,哪兒的腦袋就消失。她轉過頭去,這群腦袋又冒了出來。
這讓她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勇氣一下子泄了大半。
“你還記得……還記得……”秦臻望著楚千城懵懂的臉,張口結舌。她可以看得出來,楚千城完全沒看出來她是誰。她莫名想要維持這個狀態。
但是,她更討厭變回九年前那個懦弱而無助的少女。
“你還記得當年……”秦臻無視周圍的人,鼓足勇氣沖口而出。
“等一下,秦總。”楚千城忽然阻止了她,“你能維持這個姿勢不要動嗎?”
“嗯?”秦臻一愣。
“對,就是這樣!”
楚千城狂喜地大聲說。
秦臻和周圍偷聽的人都嚇得一激靈。秦臻滿懷心事,下意識地照著他說的去做,絲毫不猶豫。
楚千城的畫筆在手繪屏上動了起來,風卷云翻。
一個影像在他的手繪屏上緩緩析出,猶如剛剛洗出來的黑白舊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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