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年末,為了商討反“清鄉”計劃,位于蘇中南坎村的第四軍司令部即將舉行一場緊急會議。
由于某些原因,只能用第四軍這個番號 會議開始前,一名警衛員疾步走向第四軍司令員,將兩盒不起眼的香煙遞到對方手中:“首長,情報處剛送來的情報。”
司令員接過煙盒,輕輕打開包裝,里面藏了一張迭得整整齊齊的小紙條。
日軍已掌握會議時間、地點及參會人員往返路線,計劃實施伏擊 紙條上的內容令司令員大為震驚,因為此次會議屬于高度機密,知情者很少。
顯然,隊伍里出現了叛徒,否則日本人不可能掌握如此詳細的情報。
來不及多想,他立即下令更改會議地點,派騎兵攔截參會干部,并關閉所有電臺防止追蹤。
當天下午,日軍伏擊部隊悻悻離去,負責行動的獨立混成第13旅團旅團長赤鹿仁少將非常惱火。
作為金陵地區警備部隊最高指揮官,消滅第四軍是他的職責,行動失利,他難辭其咎。
“八嘎!”
赤鹿仁大罵一聲,拿起電話向日本駐偽政府最高軍事顧問柴山兼四郎中將匯報了此事。
從42年中初起,原先負責金陵周邊情報工作的梅機關被顧問部接管,柴山兼四郎成了梅機關的實際負責人。
聽完赤鹿仁的報告,柴山兼四郎眼神一厲,命令對方立刻來見自己。
掛斷電話后,他又叫來金陵憲兵隊長崗村,兩人在會議室里等待赤鹿仁的到來。
等待期間,柴山兼四郎問崗村,埋伏行動為什么會失敗。
崗村略一思索,開口回道:“中將閣下,我認為我們內部出現了民國人的間諜。”
“哦?你說的我們,也包括帝國┴軍人嗎?”柴山兼四郎再問。
“當然。”
崗村微微躬身,語氣冷厲:“據我所知,駐守在民國的帝國┴軍人,有很多已經被民國人收買,尤其是海軍馬鹿。”
“崗村君,慎言。”
柴山兼四郎抬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這件事的水太深,顧問部是不好追查的。
隨即,柴山兼四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睛微瞇,心中有了決定。
這時赤鹿仁也趕到了,對于柴山兼四郎提出的問題,他有著不一樣的答案。
“中將閣下,崗村君,我認為問題出在新政府。”
“這次行動,新政府的和平軍與綏靖軍也參與其中,這些人對帝國的忠誠值得懷疑。”
柴山兼四郎聞言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后看向兩人:“你們覺得,奸細來自山城,還是來自西北?”
赤鹿仁和崗村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西北。”
“哦?說說你們的理由。”柴山兼四郎身體坐直,表情有些平淡。
“哈依。”
赤鹿仁率先回答:“民國人喜歡內斗,山城與西北矛盾頗深,國府情報人員決計不會將情報第四軍。”
“不錯,這正是我想說的。”
崗村也出言附和,以他對國府的了解,想要讓山城幫助地下黨,除非太陽從西面升起。
聽著兩人的回答,柴山兼四郎神秘一笑,起身走到武運長久的旗幟下突然轉身反問。
“二位,如果這就是山城想要達到的目的呢?”
顧問先生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猶如一個大聰明。
“納尼?”
赤鹿仁和崗村驚訝地喊出了聲,聽對方這么一說,他們也不確定了,莫非伏擊計劃真是山城透露給第四軍的?
柴山兼四郎負手而立,將自己對這件事的推測娓娓道來,語氣很是篤定。
“埋伏行動一無所獲,注意,是一無所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我們內部出現了鼴鼠。”
“按照以往經驗,我們會順著這條線索追查,地下黨在金陵的情報網必將遭受重創。”
赤鹿仁、崗村連忙點頭表示贊同,埋伏計劃的知情者不多,查清這些人跟地下黨是否有聯系不難。
一旦查出問題,他們便能順藤摸瓜,破壞地下黨在金陵的情報網。
旁邊,柴山兼四郎的講述還在繼續:“我們能想到這一點,難道地下黨想不到嗎?”
這個問題把赤鹿仁和崗村問懵了,是啊,明知道會暴露,地下黨為什么還這么做。
假設第四軍提前獲得了蝗軍伏擊的情報,該做的不是撤退,而是反伏擊。
對方完全可以假裝意外發現伏擊部隊,然后雙方展開交火。
這樣不僅可以掩蓋鼴鼠的存在,還能給蝗軍造成傷亡。
頓了頓,崗村遲疑道:“閣下,會不會是情況緊急,第四軍收到情報的時候已經沒有時間應對,只能選擇逃跑。”
柴山兼四郎搖搖頭,看向崗村的目光充滿失望,旋即開始指點對方。
“世上沒有這么多巧合,地下黨情報機關的反應速度也不該這般遲緩,如果地下黨好對付,我們早已經消滅第四軍了。”
扶了扶眼鏡,柴山兼四郎做出論斷。
“真相只有一個,定然是山城鼴鼠聽說了埋伏計劃,并在最后關頭將消息傳遞給第四軍。”
“山城的目的有二,一是借我們的手鏟除異己,二,就算失敗,也可以將我們的視線吸引到潛伏在新政府的地下黨身上。”
“你們應該知道,我們最大的對手左重是什么人,此人詭計多端,最是擅長攻心之計和借刀殺人!”
“最近一段時間,左重表現低調,此事或許就是其在幕后策劃!”
柴山兼四郎聲若洪鐘,右手用力往下一揮結束了講話,赤鹿仁和岡本很有眼力見地鼓起了掌。
沒辦法,最高顧問如此言辭鑿鑿,由不得他們不信。
赤鹿仁反應迅速,不失時機地插嘴道:“中將閣下,下一步該怎么做?”
柴山兼四郎嘴角含笑,摸摸胡須:“赤鹿君,不必著急,是時候出動我們的二號王牌了。”
金陵,夫子廟三新池澡堂。
霧氣蒸騰的池子里坐滿了客人,邢漢良的舅父杜子騰也在澡堂內,不過作為偽政府內政部副部長,他自然不會跟販夫走卒共用一池水。
推開澡堂深處的一扇木門,里面有幾個小型泡池,比起外面的嘈雜,此地更為安靜和雅致。
杜子騰擰干毛巾擦了擦臉,又左右看了看,嘴巴不動,但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身后另一個澡客的耳中。
“消息送到根據地了嗎?”
“送到了,交通員路上遇到了盤查,耽擱了不少時間。”
聽到身后澡客的回答,杜子騰松了口氣,他獲得情報的時間很晚,幸虧交通員及時趕到了。
“你要小心,敵人肯定會追查情報來源。”澡客語氣低沉。
“放心吧,這條情報的來源很隱蔽。”
杜子騰撥弄了兩下池水,嘩啦嘩啦的水聲蓋住了兩人的談話,神秘澡客放心之余低聲問道。
“對了,漢良最近怎么樣?”
“他在長谷機關干得不錯,埋伏計劃就是我從他那打探到的,你們那位老同學的安排確實高明。”
邢漢良的偽裝雖然出色,但瞞不過杜子騰這個在敵人心臟潛伏十多年的老地下黨,至于他背后的澡客,赫然是許久沒有出現的班軍。
1115節,杜懷疑邢漢良 得知邢漢良成功潛伏長谷機關,班軍內心頗為欣慰,但馬上想到了一件事。
“計劃泄露會不會對漢良造成威脅?”
“不會。”
杜子騰很熟悉日本情報系統,為了打消班軍的擔憂,他詳細解釋了其中原由。
“長谷良介是日本駐華情報系統的主要負責人之一,且與很多大人物有利益往來,金陵方面絕不敢調查他的人。”
班軍啞然失笑,這位長谷機關長倒是個妙人,做生意比搞情報積極。
這時又進來了幾位新客人,杜子騰和班軍停止交談,直至離開澡堂都沒有再說話。
憂心忡忡的兩人不知道,遠在北非的左重已經幫他們背好了黑鍋。
數日后,就在蒙哥馬利和隆美爾在阿拉曼打生打死的時候,一封從山城發來的密電送到了柴山兼四郎手中。
電報內容很短,只說了一件事,軍統確在伏擊前便獲悉了伏擊計劃。
“八嘎!果然是軍統!”
柴山兼四郎看完電報猛拍桌子,他不是生氣,而是激動。
跟軍統較量了這么多年,日方占上風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一次總算讓他抓到左重和軍統的尾巴了。
精神亢奮的柴山兼四郎在屋內不停踱步,很快制定出一套完整的計劃。
此計劃由金陵憲兵隊、梅機關,獨立混成第13旅團三方配合完成,目的是一舉搗毀軍統在金陵的情報網。
首先,憲兵隊、梅機關會針對所有埋伏計劃的知情者進行甄別。
無論這些人的身份有多高,也不管誰來說情,只要有嫌疑,一律抓捕審問。
其次,嫌疑人將全部關押在第13旅團的軍營內,防止軍統營救。
金陵再次陷入了白色恐怖之中,無數偽政府軍政要員被抓,季某人對此敢怒不敢言。
抓捕行動一周后,左重回到山城,收到了此事的詳細報告。
看過報告,左重皺著眉頭問古琦:“你的意思是,日本人抓了上百號人,沒一個是咱們的人?”
古琦知道副局長不信,可事實就是如此,鬼子似乎搞出了大烏龍。
他苦笑一聲:“是的,副座,而且直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日本人為什么要針對軍統。”
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前線和情報戰線的對抗趨于平穩,大家都在等待給對方致命一擊的機會,不會輕易出手。
所以日本人的舉動很奇怪,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左重向后靠到椅背上,思考片刻說道:“將淪陷區的近期情報全部取來。”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其底層邏輯,金陵鬼子突然動手的原因,很可能就藏在這些情報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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