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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節過去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蟬動

  “開門。”

  兩個日本守衛拖著牧師進入了營地,一些沒有承擔修路任務的囚犯透過牢房窗戶偷偷打量外面。

  “朋友們,快來瞧瞧,我們來了一位新同伴。”

  有白人俘虜對著隔壁牢房喊道,這引得更多人伸頭張望,但馬上被看守的棍子趕了回去。

  牧師低垂著腦袋,雙腿在地面拖出兩道長長的痕跡,余光卻在觀察營地內部的布局。

  在他的面前,是數排由木板搭建的板房,每排板房內都有數量不等的牢房,里面全部關押著犯人。

  單人牢房,多么奢侈的名字,牧師心中明白,他們確實找對地方了。

  除了高價值目標,普通戰俘營與監獄沒必要單獨關押犯人,但換做人體實驗基地就不一樣了。

  擁有各種高致命性細菌、病毒的實驗基地,需要更加良好的衛生以及居住條件,以免造成大規模感染。

  繞過牢房區,守衛將牧師帶到了一棟孤零零的倉庫旁,從外面看平平無奇,進入后才發現內有乾坤。

  倉庫中央,一條幽長的走廊深入地下,絲絲涼風從通道內迎面吹來。

  牧師只來得及看了一眼,便被日本人拽了進去,地面也從砂石變成了水泥,頭頂的排風扇嗡嗡轉動。

  走廊兩邊,一扇扇氣閘門緊閉,不時能聽到門后傳來沉悶的撞擊聲。

  又走了數十米,轉過墻角,牧師面前出現了一扇巨大的玻璃窗。

  玻璃窗另一邊是一個地下室,里面站著數名神色麻木的俘虜。

  忽然間,地下室墻壁上的孔洞冒出一股股白色霧氣,霧氣迅速籠罩了整個房間和俘虜。

  或許是為了恐嚇牧師,亦或是惡趣味,兩名守衛停下腳步,任由牧師觀察。

  待霧氣散去,即便有了心理準備,眼前的場景還是讓牧師目眥欲裂。

  先前還站著的幾名俘虜,這會已經倒在地上痛苦掙扎,暴露在外的皮膚也完全潰爛。

  幾分鐘過去,俘虜漸漸沒了動靜,身穿防護服的日本人進入地下室,用擔架將尸體抬了出去。

  “哈哈哈,這些白人馬魯太(原木)可真是脆弱啊。”一名看守笑道。

  “不錯,比起民國人,白人的意志力更加薄弱。”另一人附和。

  兩人講完這番話,拖著牧師再次前進,最后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實驗室。

  “大久保閣下,公路附近出現了游擊隊,這是我們抓獲的俘虜。”

  守衛向一名正在觀察小白鼠的白大褂報告,態度很是恭敬,或者說帶了絲恐懼。

  而他口中的大久保閣下充耳不聞,仍然背手彎腰看著玻璃鼠籠。

  等了一會,守衛正欲開口提醒,大久保背對仨人,語氣輕松地說出了下面的話。

  “繁殖鼠虱的最佳氣候條件是攝氏22度和76的濕度,馬來亞恰好符合這些條件,尤其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叢林。”

  “有了合適的溫度,想要獲得鼠虱,首要的工作就是飼養小白鼠,再等到合適的時間給它們注射鼠疫桿菌。”

  “小白鼠會生病,長出鼠虱,鼠虱又會以死去的宿主為食,到了這一步,我們將鼠虱分離,以血液飼養,每隔3到4個月搜集一次。”

  溫和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兩個守衛卻嚇得不敢抬頭,因為實驗體可以是小白鼠,也可以是人。

  大久保直起身子,轉頭面向牧師三人,這個外表文質彬彬的男人問了個問題:“知道每只小白鼠可以生產多少鼠虱嗎?”

  “納尼.十只嗎?”

  守衛只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猜了個數字,生怕惹怒對方。

  大久保搖搖頭,目光在牧師身上來回打量,似乎在計算什么,而后給出了答案。

  “每400公斤的小白鼠就可以生產出10公斤鼠虱,足以污染一大片土地,造成數百萬人的死亡,甚至!滅亡一個國家。”

  說到國家二字,大久保面露狂熱,從黑死病開始講起,一直說到西班牙人將天花帶到南美洲滅亡阿茲特克帝國。

  他手舞足蹈地表達著心中的激動,周圍的其它研究人員置若罔聞,似乎已經司空見慣。

  牧師臉色慘白,這就是個瘋子,一個毫無底線的瘋子。

  演說般的講話持續了十分鐘才結束,大久保圖窮匕見,笑吟吟地看了過來。

  “牧師先生,現在能否請你告訴我,你的身份。”

  “我曾在德國留過學,也曾向主告解,作為優待,我允許你招供后享受一些特權,比如不用接觸鼠虱,如何?”

  牧師囁嚅了兩聲,臉上浮現出些許懼色,在吞吞吐吐中開了口。

  “我是達軍,我們的物資緊缺,聽說附近有你們的人出沒,便前來偷襲。”

  負責押送的守衛聞言靠近大久保,表示他們繳獲了幾根長矛。

  這可以證明達軍確實缺乏武器和物資,否則對方不會拿著冷兵器進攻工地。

  大久保眉頭一皺,眼睛看著牧師若有所思,很快就有了決定。

  他一步一步走到牧師面前,卻站在原地一言不發,正當守衛感到疑惑時,大久保抬手拿起一個注射器扎進牧師的胳膊并摁下了推柄。

  兩名守衛死死摁著牧師,黑色藥水順著針管進入了對方體內。

  大久保扔掉注射器,一邊擦手,一邊介紹藥水的來歷。

  “這是怡保①的一種箭毒木提取物,據說可以見血封喉,至于是不是真的,就要靠牧師先生為我求證了,阿里嘎多。”

  他假惺惺的道了聲謝,又對守衛點點頭:“帶去觀察室,對了,客人的身體和物品檢查過嗎?”

  “是的,閣下。”

  “吆西。”

  說罷,大久保不再管捂著心臟,一臉痛苦的牧師,自顧自忙活起來。

  箭毒木中含有強心苷類毒素,進入人體后會直接影響心臟功能,導致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

  從實驗室到觀察室,不到兩分鐘時間,毒素就給牧師帶來了致命傷害。

  首先是針孔處的劇烈疼痛和灼燒感,隨后是頭暈、頭痛以及肌肉抽搐、痙攣,視力也迅速降低,直至徹底失去光感。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牧師在腦海里一遍遍重復禱告詞。

  仁慈的天父,我們感謝你,感謝你創造了這美好的世界,賜予我們生命和希望。求你賜給我們智慧和力量,引導我們走在正道上,阿門。

  一股信念支撐著牧師,他不能就這樣毫無價值的死掉,絕不能——

  日本營地周圍,歸有光將一套橡膠防護服和防毒面具裝進背囊。

  看著他的動作,瑪格麗特欲言又止,遲疑再三,她還是勸說歸有光不要親自執行任務。

  按照牧師提出的計劃,需要有人滲透到營地外┴圍區域,這非常危險。

  面對瑪格麗特的好意,歸有光埋頭整理裝具,隨口回道。

  “我們有紀律,不該說的不說,我只能告訴你,類似的任務我執行過很多次,放心吧。”

  他用力勒緊扎帶,背上背囊原地跳了跳,確定一切沒問題,重新在地上坐下。

  “能為我說說牧師的故事嗎?”歸有光問瑪格麗特。

  通過這幾天的交流與觀察,他確信牧師才是達軍隊伍的真正首領,對方的勇氣和智慧,令他這個老情報非常欽佩。

  瑪格麗特的目光轉向營地,同樣坐了下來,輕聲講起了牧師的經歷。

  “沒人知道牧師的名字,也沒人知道他以前做過什么,大家只知道他是個好人,懂一些醫術。”

  “十年前,牧師來到新山附近的小鎮傳教,還會給土著治病。”

  “土著們很信任他,將他視作值得尊敬的智者,經常把村中的孤兒送到教堂,由他代為撫養。”

  瑪格麗特的聲音漸漸空靈,歸有光聽得認真,沒有打斷她的講述。

  “這些年,牧師一共撫養了五十多個孩子,有華人也有馬來亞本地人,這件事上過淡馬錫的報紙,就連陳先生也捐了不少錢款。”

  “如果不出意外,孩子們本該慢慢長大,組成家庭,結婚生子。”

  “可,日本人來了!”

  帶著血色的記憶不斷涌出,瑪格麗特的聲音微微顫抖,表情再一次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日本人將孩子們關進教堂,往里面扔了一顆燃燒彈。”

  “等外出治病的牧師趕回,整個教堂已經成了一片火海,他像瘋了一樣沖進去,差點也被燒死。”

  “從那以后,牧師就成了最堅定的達軍戰士。”

  “如你所說,除了仇恨,他一無所有。”

  歸有光聽完心有戚戚,不過轉瞬便恢復了冷靜,看了眼時間和天色,他起身準備出發。

  馬來亞此時正值雨季,雨水斷斷續續,天晴了片刻,轉眼又淅淅瀝瀝起來。

  瑪格麗特走了兩步,在距離歸有光半米遠的地方停下,鄭重地說了聲保重,神情稍顯扭捏。

  歸有光恩了一聲,他原本想說回來再聊,可又想起副座說過,執行危險任務前最好不要這么做,所以話到嘴邊又閉上了嘴。

  將亂七八糟的想法驅散,歸有光大步離開,進入了幽深的叢林。

  日本營地觀察室內,倒地昏迷的牧師突然睜開眼皮,一雙紅通通的眼球動了動。

  門外,守衛懶洋洋走過,完全沒發現觀察目標已經蘇醒,繼續沿著走廊巡邏。

  良久,牧師艱難爬到墻角處靠在墻上,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沒想到過去了這么多年,自己會再次用到在金礦里學的本領。

  不同的是,以前的他是為了金錢,而這次,是為了復仇!

①馬來西地名,霹靂州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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