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安也知道他靠得住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行,那就交給你了,老許,你自己也小心著點。”
“嗐!這有啥的。”許經業覺得他完全不必擔心,想了想,他又笑起來:“說真的,我都覺得這個陸暉明啊……有點蠢。”
頓了頓,他感覺牙酸得很:“嘶,都不能說蠢,是非常蠢了。”
就感覺吧,啥都聽陸愛華的,一點沒自己的主見。
甚至,連李子睿的話,都當成圣旨一樣。
說干啥,就干啥。
說抵押什么,就抵押什么。
這好家伙,這娃要是他的孩子,他死了都得從墳里爬出來啪啪給他兩耳刮子。
陸懷安沉默了片刻,微微皺著眉道:“不好說。”
“嗯?”
抬頭看向他,陸懷安手指微微一頓:“你覺得,陸暉明會這么蠢嗎?”
如果他是個富貴公子哥,從小不知苦樂,那可能會養得這么蠢。
可是,陸暉明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一直都表現得非常好。
“你這么說……也是啊。”許經業琢磨琢磨,也覺得這事不大對頭:“可是,沒準就是缺少關愛,所以才把陸愛華當成了救星呢?”
這個倒是也有可能。
“算了。”陸懷安對陸暉明的事情,是真的不大在意,搖搖頭:“隨他去吧,反正別來招我就行。”
博海這邊,基本上局面是穩住了。
陸懷安這些天,雖然被陸家這些事分散了一些精力,但正事還是沒落下的。
該談的生意照樣談,博海快運也因著陸懷安親自出席的一些飯局談下了不少訂單。
想到這個,沈茂實都樂開了花。
因為這些客戶,可不是平時拉到的普通客戶。
基本上,能跟陸懷安坐到一個席面上的,都是些大主顧來的。
有個客人,因為想跟陸懷安東南亞這邊的生意搭上線,一口氣跟沈茂實簽了兩年的訂單。
聽說陸懷安要回南坪,沈茂實可舍不得了:“哎,這都直接完成了我們一年的工作量……”
要是陸懷安一直在博海,該多好啊!
陸懷安聽了,真是哭笑不得:“好家伙,把我當業務員啊?”
“嘿嘿,那肯定不得的。”
“沒事兒,我過陣子再來。”
沈茂實立馬興奮了:“多久呢?”
“……”陸懷安頗為無語,搖搖頭:“沒準呢,這邊回去處理點事情,順利的話……三五天?”
不順利的話,怕是十天半個月都不定有空了。
沈茂實也只是說說,哪能真讓他一直留博海給他們談生意:“嗯吶,那肯定正事要緊。”
把這邊事情全都安置妥當,陸懷安第二天回了南坪。
落地的瞬間,他忽然感覺渾身都輕松起來。
他甚至辦公室都沒去,家都沒回,直接去了新安村。
小徐剛把車駛進院子里,外頭果果就已經騎著自行車到了門口。
“安爸爸!”果果笑靨如花,隨腳一踹,甚至都來不及停穩,就把車往圍墻上一靠,徑直跑了過來。
到底是大了,不好意思撲他懷里,跑到面前急剎車。
不過歡喜勁兒,陸懷安是感受到了。
“哎喲,長高了啊。”
從前才到他腿這,現在都快到他肩膀了。
果果笑得眼睛都彎成月牙了,往他身后探看:“蕓媽媽回來了嗎?小月呢小星呢?”
“他們都沒來。”陸懷安拍了她一下,跟她一起走:“就我一個。”
“哦哦!”果果還是很高興,走得沒他快,還小跑著跟上:“那安爸爸你一個人的話,去我家吃飯吧!我跟你說啊,我昨兒跟我爸一塊去撈魚,哇,撈著了一條好大好大的魚……”
倆人一邊說,一邊笑,陸懷安也感覺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總算是舒緩下來。
從院子里出去,不管遇著了誰,都會興沖沖地停下手里的活,沖他招手:“陸廠長!陸廠長回來啦!”
外人總叫他陸總,只有到了這里,才有人叫他陸廠長。
回想當初做廠長的時候,陸懷安都忍不住笑了。
村長他們聽說他回來了,也是高興極了。
一起來了老錢家,屋子里頓時熱鬧了起來。
“哎喲,博海這么厲害的啊?”
“這個我知道,啊,南坪有條鐵路,好像就是今年通車的,是吧是吧?就是通往博海的!”
“聽說那外國人,毛是黃的,啥毛都是黃的對吧?”
“哎喲你這死老頭子,這還有小孩子呢,說什么呢你!”
一群人頓時就笑了起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
電視里正放著電視劇,可是誰都沒時間看。
小孩子們裝作沒聽這邊的樣子,一個個耳朵豎得比誰都高。
果果則跟他們不一樣,她正大光明地坐在陸懷安身邊,笑吟吟地聽著。
時不時地,給陸懷安剝個桔子添添水的:“安爸爸,你吃。”
“好,你也吃。”陸懷安接了過來,卻是沒什么時間吃的。
畢竟大家伙都坐這聊天呢,能時不時地喝喝水就已經是不錯的了。
廚房里頭,女人們也在笑著。
“哎喲,阿蘭吶,這陸廠長還是跟你們家親近,你看看,這回來直接奔伱家來了。”
龔蘭聽了,都忍不住笑:“嗨!這還不是因為果果!這小妮子,這,家都沒回的呢,這可倒好,東西都沒放,人直接被她給拉家來了,唉!”
一邊說著,一邊就忍不住搖頭,說她不懂事。
旁邊的嬸子撞了她一下,嗤她說:“你要是嘴角不咧開這么大,眼睛里頭不這么歡喜,我也就信你的是嫌棄你閨女了。”
大伙都笑了起來,連聲說就是就是。
“不過果果這么可人兒啊,我都舍不得拒絕,更何況陸廠長一直把她當親閨女的。”
“哎喲,那可不,那玩具!啊,我兒子那個眼淺啊,嘖嘖嘖,那恨不得讓我把他塞回去,變成果果才好。”
龔蘭也跟著笑,只是心里卻忍不住嘆息。
那是因為你們沒見到,當初的果果日子過得有多難。
說話間,她望了一眼外面。
果果依在陸懷安身邊,時不時地貼一下老錢,又時不時湊過去跟陸懷安嘀咕嘀咕。
臉上的笑意,就沒見消下去過。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過得好就好,她家果果就該過好日子!
都到了飯點了,不可能往外趕人,隨著來的人越來越多,一桌飯又整成了兩桌。
后面連食堂這邊都聽到了消息,奇怪地跑了過來。
“哎喲,那敢情食堂這邊今天是沒人來吃飯了。”
“那肯定的,干脆你們也過來吧!”
于是,干脆整了個大的,搬些桌子出來,里里外外擺滿。
陸懷安都挺無奈的,讓他們不必搞的這么興師動眾:“我明兒還來的……”
“明兒明兒再說,今天得搞熱鬧點,嘿嘿!”
根本拿他們沒有辦法,陸懷安只得舍命陪君子。
崔二和鐘萬他們也跑了過來,倒也不會讓他喝多少。
能接的,錢叔他們都給擋掉了。
只是,陸懷安真的有了些醉意。
他醉眼朦朧地,坐在果果綁滿了粉紅色蝴蝶結的躺椅上,輕輕地搖晃。
不知道什么時候,人都散了。
老錢拎著瓶酒過來,在他旁邊坐下:“怎么了?”
他酒量一直不錯,喝了這幾輪,眼睛還清清明明的。
斜了他一眼,陸懷安繼續看天上:“你看,月亮是圓的。”
“啊?”錢叔都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仰起腦袋看了一眼,笑了:“可不是圓的嗎,今天十五!”
十五啊,團圓啊。
難怪這么圓。
陸懷安非常放松地隨著微風輕輕晃蕩,淺淺地笑了起來:“我找到我家人了。”
“啊,我聽說了。”
先前想過要問,但陸懷安沒打電話來說,他們便都保持了沉默。
從前,陸懷安過的什么日子,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
錢叔仰頭喝了一口酒,沉聲道:“他們怎么樣?”
怎么樣?
陸懷安想了想,慢慢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雖然叫了媽,但……并不是說真的覺得柳淑珍是他媽。
“那種感覺……我當時,更多的,是可憐。”
他也已為人父,能想象得到,自己的孩子失蹤多年,是什么感受。
柳淑珍為了找他,甚至人都瘋了,在那樣的情境下,陸懷安不覺得叫一聲媽是多困難的事。
“可是,這聲爸……我真的叫不出來。”
微微側過頭,陸懷安看著錢叔:“你知道嗎?我其實一點都不覺得陸暉明蠢,我反而……羨慕他。”
倘若不是有底氣,他哪里敢這么蠢呢?
想他陸懷安,一路走來,哪一步不是仔細謹慎,生怕一朝行差就錯,半生積累毀于一旦。
“一個億。”陸懷安想著,搖頭笑了:“他太容易了,過得太輕松了。”
這個年頭的一個億啊。
錢叔都忍不住咂舌:“那是真有錢。”
“其實錢不錢的,我無所謂。”陸懷安指著自己胸口,定定地看著他:“關鍵是,我心里,有道坎。”
不把真相查個清楚明白,這個坎,過不去。
所以,哪怕柳淑珍住到了他家里頭,他也不想去看她。
“那就查。”錢叔擱下酒瓶,握住他的胳膊:“我把手頭工作交代一下,我跟你一起查。”
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陸懷安看了他很久,才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睜眼,有個自稱是他嬸嬸的人會找上門來。
他嬸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