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這陸家人,消失還是出現,都在他陸懷安一念之間?
陸懷安想想,都忍不住笑了。
“那,我們還要查嗎?”
“查啊。”陸懷安果斷地點頭,手指在桌面輕輕一叩:“不僅要查,而且給我往死里查!”
不在乎花費,不用擔心沒法報銷。
該塞錢的地方直接塞錢,該打點打點,捋著線索摸過去。
只要是他們做過的事,就一定能查個清楚明白。
“尤其是,明天我要去見旳這個父母。”陸懷安微微瞇起眼睛,抬手喝了一口茶,神色平靜:“給我查個底朝天。”
祖宗十八代都不放過的這種。
他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些什么魑魅魍魎,在他面前裝鬼。
“好的。”
得了陸懷安這句話,眾人查得更起勁了。
當然,轉成了私底下查。
明面上,陸懷安還是得到了父母的消息后,就沉默地待在家里。
第二天一早,施智遠就開車過來找陸懷安了。
為了方便,陸懷安住在了沈茂實他們家里。
這邊過去離陸家老宅挺近的,陸懷安也就沒讓小徐單獨開車了。
剛下車,就聽得陸家老宅里哭聲陣陣。
聽了一耳朵,陸懷安就感覺,抬不動腳。
偏偏施智遠也跟著抹眼淚,很感動的樣子:“重回故地,他們……唉!”
這倒是可以理解的。
陸懷安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
第一時間進入眼簾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眉宇間依稀能看出兩分陸老爺子的輪廓,但是一臉苦相。
陸懷安狐疑地打量著,沒有再朝前走。
一旁的施智遠急了,以為他是緊張的緣故,推了他一把:“這是你親生父親,懷安,你快去,快叫爸。”
差點被他搡過去,陸懷安詫異地盯著他瞧:“您……陸啟明?”
陸啟明重重地點頭,老淚縱橫:“懷安,懷安吶,你,你快過來,快讓我瞧瞧……這些年,你在外頭受苦了……”
旁邊一個婦人也大聲哭嚎著,努力地撲過來:“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陸懷安微微皺起眉頭。
真不要怪他太過鐵石心腸,實在是,他有些接受不能。
人常說,子肖父,可是他向來內斂。
就算是再怎么悲痛歡喜,他也萬萬做不出在外人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樣來。
而且,這兩人……
陸懷安仔細地打量著他們,穿著倒是比較合身,面料也相當不錯,但手指粗短,顯然是常年干活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陸家再怎么潦倒,也不至于讓一個身體不好的人去干重活吧?
尤其是,這位柳淑珍,聲音如此宏亮,一聲接一聲,連氣兒都不帶喘的。
倒不像是病弱,反而有幾分趙雪蘭的特色。
想到趙雪蘭,陸懷安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警惕而狐疑地看了半晌,看得他們都快哭不下去了,才略一點頭:“你們好。”
他這樣的態度,顯然讓二人心都涼了半截。
兩人哭得更難過了,互相攙扶著,抱頭痛哭。
一旁的施智遠都跟著抹眼淚,讓陸懷安別太見外:“他們一接到消息,就連忙趕過來了,連夜過來的,一整晚覺都沒睡一會……”
“哦,那趕緊去休息一會兒吧。”陸懷安很體貼地伸手,讓他們千萬別累著:“本來身體就不好,熬夜了再情緒波動過大,若是暈過去就不好了。”
不是,他的意思不是說讓他們去睡覺……
可是話趕話的,都說到這了,要改口說柳淑珍沒事,認親要緊……
好像,又哪里怪怪的。
施智遠有些遺憾,但也只得認同地點點頭:“先進去休息一會吧,大哥大嫂,別難過了,這不是找著了嗎,找到了就是好事。”
又安慰著,說孩子現在不開口,這是認生呢!
等一起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就會喊人了。
陸懷安老神在在地尋了張椅子坐下,這話是說給他聽呢。
他心里明白得很,但不管他們再怎么明示暗示,全當作聽不懂。
直到陸啟明夫婦進去休息了,施智遠出來的時候,還暗暗抹著眼睛:“太可憐了……”
“看來,陸家確實是窮困潦倒了。”陸懷安緊盯著他,哂笑。
連他都用上可憐二字了。
施智遠嘆了口氣,沉重地點點頭:“實在是,世事弄人啊,想當初,靜姝……”
三句話不離陸靜姝,再以陸靜姝當年榮光,襯托當初的陸家有多富貴。
說完,便又語句一轉:“可惜,那件事情過后,從此一蹶不振,加上嫂子身體不好,常年要吃藥……”
如此一來,本就已經風雨飄搖的陸家徹底倒了下去。
陸懷安哦了一聲,喝了口茶:“哪件事情?”
“這。”施智遠神秘地壓低聲音,諱莫如深:“你也知道的嘛,那個時代……”
能逼得一家人緊急失散,各自奔逃的,還能是為了什么事。
陸懷安長長地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再三拒絕了施智遠的留飯,陸懷安耐心地等著陸啟明夫婦起了床,又平靜地聊了會天,才打了電話讓小徐接他。
陸啟明夫婦送他出來,看到他的車,滿眼艷羨。
一副心疼欣慰欲說還休的模樣,看得施智遠感慨萬千。
“明兒再來吧?”施智遠從窗口問著:“要不過來住幾天吧,嫂子身體不好,你多多陪陪她。”
陸懷安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道:“再看吧,我這兩天沒事的話,再說。”
“好的,好的,當然是以正事為重。”
沖小徐點點頭,他們的車子便揚長而去。
后視鏡里,已經駛出了老遠,但他們三人仍然留在原地,久久地朝這邊張望。
傍晚的時候,沈如蕓匆匆趕了過來。
陸懷安看到她,都詫異了:“你怎么來了?”
不是說好了,讓她留在北豐嗎?
“這兩天放假呢,我讓爸媽帶孩子了。”
反正有保鏢跟著的,她實在是待不住了:“怎么樣?見到人了嗎?”
“見到了。”陸懷安從書架上,拿了本書下來:“看到我就一直在哭。”
把見面的情形,大概地描述了一遍。
聽得沈如蕓眉頭直皺。
“恕我直言,這,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陸懷安嗯了一聲,點點頭:“也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樣。”
上來就認親,一點猶豫懷疑都不帶的。
就算陸懷安和陸老爺子長得再像,這也不對。
而且,他們的兒女,自始至終,就沒聽他們提起過。
這很不對。
“可是,他們搞這一出,是為著什么呢?”沈如蕓來回走動,實在是想不明白:“再說了,陸家又不是什么大家族,就一個普通的家庭,唯一的老宅子還變賣了,他們搞這么多動作有意義嗎?”
為財?不都沒了嗎。
為名?不都被陸靜姝糟蹋臭了嗎。
“是啊。”陸懷安頓住,手指在書上輕輕一劃:“他們這么做,動機是什么呢?”
沈如蕓往他這邊坐了坐,沉吟著:“你說,會不會是……陸老爺子藏了很多寶貝?”
為財引發諸多爭搶,兄弟閱墻……
“不好說。”陸懷安將她攬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反正,他們再多錢,我也不感興趣。”
“嗯……嗯?”沈如蕓猛地坐直了身體,看向他:“你剛才說,那夫妻倆看到小徐來接你,很羨慕的樣子?”
陸懷安點點頭:“是啊。”
“那這就不對啊!”
以陸老爺子的為人,教出來的孩子,尤其是長子,怎么都不可能是這般目光短淺之輩。
更何況,不管怎么說,柳淑珍也該是體弱多病,不該那么大嗓門,更不用說哭天喊地了。
“真要說起來……倒是趙雪蘭還差不多……”這真不是她說趙雪蘭的壞話,實在是……
陸懷安嗯了一聲,沉聲道:“今天她哭喊的時候,我也想到了。”
見得多了,也就不以為怪了。
“那,那你準備怎么辦?”
“先觀察一下吧。”
就算這倆人不是陸啟明夫婦,也該和陸家脫不了干系。
畢竟有些像。
第二天,陸懷安還在準備要怎么才能帶沈如蕓見一見那二位呢,就聽小徐說,外頭有個叫陸靜姝的女子找上了門。
沈如蕓詫異地看向陸懷安,眉頭微皺:“不是說,她從國外回來……還要一兩天嗎?”
這個速度,未免又太快了點。
“把人請進來。”
陸懷安不緊不慢地放下東西,等沈如蕓也收拾好了,才走下去。
樓下,陸靜姝端著杯子,卻沒有喝茶,而是平靜地等待著。
聽到聲音,她抬起眸子望來。
只一眼,陸懷安便明白,為什么明明施智遠會這般對她念念不忘。
她穿著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色刺繡襯衫,下邊穿著條短裙,頭發染了色,但一雙眸子清泠泠的,像極了高山上的冰雪。
而當她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冰川融化般動人:“懷安,我來找你了。”
陸懷安平靜地走了下去,沖她微一點頭:“陸小姐。”
“哦,你不想認我。”陸靜姝也不意外,只斂了笑,放下茶杯沖他一挑眉梢:“走吧。”
“去哪里?”
“當然是回家。”陸靜姝一派理所當然,帶著他們徑直回了陸家老宅。
施智遠看到她的時候,幾乎是喜極而涕:“靜姝!姝兒……你終于回來了……”
他似哭還笑,癡癡地迎上前來。
而陸靜姝走過去,看都沒看他一眼,抬手便是一巴掌。
干凈利落,且一絲遲疑都不曾有,顯然是早就作好打算來的。
打完之后甚至都不曾停留,徑直踩著高跟鞋往里走。
迎面跟昨日的陸啟明夫婦打了個照面,兩人面色大變:“靜,靜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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