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
可是關鍵是陸懷安啥也沒說，他只是把這東西拿過去，沒有添油加醋。
真個要論起來，到時他說一句：都是他們自己琢磨的啊，我啥都沒有說！
那他們也拿他沒轍。
“算了算了。”孫德成想想都覺得頭痛，揮揮手：“隨他去吧。”
這點子事，跟他較真也沒多大意思。
而且，那材料要真是能找回來，那也是好事一樁。
所里拿了這通知，見上頭又沒別的反應，當真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
陪著笑，他們拍胸脯保證：“我們一定能抓到這個人！”
“不是這個人。”陸懷安認真地看著他們，肯定地道：“是一群人。”
這個事情，無論是裝車，還是跑路，都不是一個人能夠做到的。
至少，里應外合是少不了的。
不然的話，這么關鍵的時間把控，這么精準的避開其他人，單獨的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鐘萬這幾天已經心力交瘁，整個人都老了幾歲。
他已經跑遍了南坪的各個進材料的場所，也托人問了，要是有跟他貨量相同的材料要出手，一定要記得通知他。
可是，一點下文都沒有。
這么多材料，工地現在也沒停工，每天都在用。
他手里的錢基本都墊進去了，材料沒追回來，他這邊就得一直填補。
尤其是石頭沙子水泥這些基礎材料，那真是用得飛快的。
也有工友給他說，實在不行，先賒著點，再不行，就干脆用稀一點。
水泥沒了，就多放些沙子，放些石頭，上面多糊點水泥唄。
“不行。”鐘萬想起陸懷安當初給他說的，咬咬牙：“材料，我去想辦法！路必須保質保量！”
摻假是絕對不成的，回頭要是被看出來，他們公司就全完了！
派出所這邊加派人手，開始追查。
這個事情確定下來，陸懷安也特地過去一趟，給鐘萬說了。
“太，太感謝了。”鐘萬心里很清楚。
工程不能停，如果這些材料追不回來的話，這個缺口肯定只能他自己補。
補不上，這個工程就完不了工，完不了的話，他這群人就養不起。
剛有個好勢頭，轉眼就功虧一簣。
好不容易折騰到現在這個規模，要是又要從頭再來，他真的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堅持。
“那，那個……”
陸懷安見他遲疑，疑惑地看向他：“嗯？”
本來想給他說，想跟他們借點錢來買材料的，但看著陸懷安，鐘萬又把話咽了回去。
算了，既然所里開始抓緊了，想必很快就能追回來。
要是跟陸懷安借錢，反倒落個不好的印象。
還是算了吧！
他勉強地笑了笑，道了聲謝。
“這有什么的。”陸懷安擺擺手，沒往心里去。
巡查了一遍工地，陸懷安還是比較滿意的。
鐘萬這人倒是挺扎實的，做事很穩重。
如果他一出點事，就開始搞事情，那陸懷安肯定立馬換掉他的。
巡查過后，陸懷安回了家。
沈如蕓沒在家里頭，孩子們只能他多帶點了。
摸摸孩子的臉，陸懷安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小東西。”
他帶孩子，嬸子便去做飯。
陸懷安正在看孩子們學走路，歪歪扭扭的還走不太穩當，忽然有人上門拜訪。
這人倒是個生面孔，陸懷安瞇了瞇眼睛，忽然有些不大滿意這套房子。
在市里頭，來回倒是挺方便，就是隱蔽性太不好了。
連個圍墻都沒得的，人想來就來，敲個門你就得見，連個遮擋的都沒有。
好在這人也還算識相，進來后先道歉并自報家門：“我是吳干事的侄子吳高杰，這回是特地來拜訪您的。”
手里還提了東西，笑著就往桌上放。
陸懷安也沒攔，看了看，他將孩子交給嬸子，讓她放圍欄里讓他們去玩玩具：“坐吧。”
喝了口茶，陸懷安沒想多寒喧。
吳干事倒是有點子實權的，但陸懷安也不太買賬。
這什么侄子，鬼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吳高杰倒也沒兜什么圈子，笑著就說明了來意。
原來，他是奔著修路的這個事兒來的。
“修路……”陸懷安笑了笑，委婉地拒絕了他：“不好意思，這邊我們已經找到工程隊了，合同都簽了，你看……”
他們簽了合同，他當然是知道的。
吳高杰一點都不意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但是我聽說工地出了點事情，現在他們入不敷出呀。”
最重要的是，現在鐘萬都開始借錢，賒欠貨款了。
只要這批材料找不到，鐘萬絕對會被拖死的。
陸懷安瞇了瞇眼睛，點了支煙：“哦？他都開始借錢了啊？”
“是的。”吳高杰開始掏資料出來，雙手遞給他看：“我們公司底蘊深厚，而且工程隊經驗豐富……”
雖然不太感冒，但陸懷安還是接過來仔細地看了一下。
好家伙。
這人居然承接過西區港口的建設。
好家伙。
他們公司還給西區工廠建過廠房。
很好，個個是雷點。
想起西區港口外邊那爛得跟屎一樣的路，陸懷安有些無語：“這，經驗確實很，豐富啊……”
偏偏吳高杰沒聽出他的意思，還一臉慎重地點點頭：“是的，所以您可以盡管放心，我們實戰經驗是非常豐富的……”
聽著他好一番吹捧，陸懷安耐心地聽完，還是拒絕了他：“暫時不需要，除非鐘萬他們先毀約，否則我是不會主動去解約的。”
“當然當然，這個我理解的。”吳高杰笑了，挺高興：“我的意思是，希望有機會的話，您能不能優先考慮我們？我真的是非常有誠意的……”
這話說得倒是挺好聽，陸懷安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好，我記下了。”
如果這時候，見好就收，其實這個吳高杰還是給陸懷安留了個好印象的。
可惜，他偏偏要畫蛇添足。
明褒暗貶地，說了鐘萬他們好一陣的壞話。
反正就是吹他們公司多好，多厲害，關系多硬實。
也確實，一般人也拿不下西區這么多活。
這個吳干事，還是有些本事的。
就是看在他叔叔的面上，也會給這吳高杰三分薄面。
等人走了，陸懷安神色慢慢變得凝重。
“嬸子，我出去一趟，您別做我的飯了啊。”
陸懷安起身拿鑰匙，嬸子在里頭應了了句。
那敢情好，現在她已經做好了孩子的飯菜了，他走了的話，她就只要做自己的就行了。
省事！
陸懷安徑直去了工地這邊，看到鐘萬都跟著穿了雨靴在干活。
站在邊上，陸懷安看著他們干活，抽完了一支煙。
直到有人發現他了，鐘萬連忙把鋤頭遞給別人，急匆匆趕過來。
陸懷安一偏頭，也沒說別的：“走吧，去你辦公室。”
他們在路邊搞了幾個紅磚壘成的屋子，上邊蓋了石棉瓦，勉強有個遮風擋雨的地。
鐘萬的辦公室就在這些屋子之間，床邊就是辦公桌。
打掃得倒還算干凈，陸懷安也沒嫌棄，直接坐了下來：“你這邊還有錢么？”
這個，鐘萬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老實地搖搖頭：“基本上，快花沒了。”
“猜到了。”陸懷安重新點了支煙，抽了一口，輕飄飄地問他：“借錢了？”
鐘萬臉漲得通紅，猶豫一會，還是搖搖頭：“想過，但還是開不了口。”
現在的材料錢，都是他東拼西湊，勉強對付著。
“材料呢，賒了？”
鐘萬啊了一聲，還是搖搖頭：“沒有……”
他飛快地看了陸懷安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是原本就是記賬的，月底結，但我就說下個月再一起給。”
這也不算賒欠吧，供應商也是知道他的情況，也是同意了的。
陸懷安點點頭，明白了：“行吧，你把你財務叫過來，查一下賬，現在還有多少資金缺口。”
他這邊現在有了銀行的資金注入，反而沒那么缺錢。
財務過來之后，小心翼翼地報了個數。
陸懷安沉吟片刻，給龔皓打了個電話：“你過來一趟，給他們把材料錢結一下。”
說完，他抬起眼皮，看向鐘萬：“借你的。”
不是給，而是借。
后面要還的。
鐘萬已經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這些天，他其實也想過，陸懷安那么有錢，跟他開口，陸懷安應該不會拒絕他。
可是，他開不了這個口。
陸懷安有錢是他的事，這批材料丟失，是他鐘萬失察，不能這個損失，由陸懷安來承擔。
“有時候，面子沒那么重要。”陸懷安拍了拍他的肩，放緩了語調：“跟兄弟朋友，適當的示弱，其實是好事。”
不管鐘萬聽沒聽進去，反正他事辦完了，就先去了飯店。
龔皓其實這筆錢也是早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陸懷安發話呢。
為了方便出行，他也提了輛車。
從村里到工地這邊，很快他就把錢直接拉過來了。
他也沒客氣，直接給鐘萬說的：“這筆錢，原本該是你承擔后果的，但是陸哥人仗義，我們先給你補上，你得寫欠條。”
“當，當然的！應該的！”鐘萬都沒想到他動作會這么快，人都有點懵，連忙掏出紙筆，刷刷寫了欠條出來。
蓋上私章，再蓋上公章，當面清點。
龔皓特地沒轉賬，直接提了現金過來的。
數字的沖擊力，到底不如實物這般巨大。
至少，鐘萬是對陸懷安無比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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