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老馬連忙補救:“我的意思是,你找的下家……采購什么時候來?”
“哦,這個你等等。”
掛斷電話,老馬這心里,當真是七上八下的。
客戶遲遲沒有回信,他等得心里焦躁,忍不住打電話叫錢叔過去。
錢叔到了后,也是直接問的:“這人靠譜么?”
“靠,應該靠譜……的吧?”老馬其實自己心里也沒底。
額上冷汗涔涔,他抹了一把,罵下屬怎么不開風扇:“熱死個人了!”
今天天氣還挺涼快的,錢叔嘆了口氣,安撫道:“也別太擔心了,他付定金了么?”
“定金,定金倒是給了的。”
就是怕出事,老馬讓人提前給了定金。
給了定金應該沒什么事,錢叔知道這事也急不來,只能是安慰了幾句。
勉強穩住心神,但老馬還是坐不下來,飯都不想吃。
好在,這一番等待還是值得的。
對方下午打了電話過來,說已經溝通好了,他現在過來,老馬不需要管貨物的運輸,他們簽了合同,直接交易就行。
老馬頓時就喜笑顏開,嘴角都飛到耳邊去了:“哎,哎,好的好的好的,我這,我在市里頭的飯店包廂里等您,啊!”
掛了電話,他興沖沖的就要走。
錢叔想了想,還是沒跟過去。
只是回來之后,他忍不住給陸懷安說:“這對方連運輸都不用他管呢,老馬這回還真是走大運了啊。”
這邊淮揚的貨都不用拖,老馬轉個手就賺了一大筆。
純粹的無本買賣啊!
說著,錢叔也有些后悔,這錢,原本他要是參與的話,也能占一半的。
陸懷安卻聽得眉頭直皺。
“你確定……他說貨都不用運?”
這個錢叔可以肯定,當時那人說話挺大聲的,他聽得明明白白:“對,沒錯。”
得到肯定答復,陸懷安沉默了。
從原廠出來,到淮揚,到老馬再到下家客戶。
陸懷安沉思良久,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錢叔忍不住了:“喂?懷安?還在不在?”
“在。”陸懷安嘆了口氣,慢慢地道:“錢叔,你有沒有想過……這批貨,淮揚壓根就沒想過賣掉?”
沒想過賣掉?什么意思?
錢叔聽不明白,疑惑地道:“可,他們已經賣掉了啊!”
實打實的錢,老馬掏空了他整個廠子所有的錢!甚至還貸了款呢!
“你過來找我吧,電話里頭……說不清楚。”
錢叔聽得一頭霧水,倒是爽快地應了聲:“行,我現在就過來。”
他過來的時候,陸懷安也想了很久。
等錢叔到了,他才拿出紙筆,畫給他看。
“你看啊,這一堆貨,從紡織廠出來。”陸懷安畫一個箭頭,寫淮揚:“運到淮揚,價格低廉。”
錢叔點點頭:“對,沒錯。”
再寫老馬的名字,一個箭頭指向:“然后他翻了一倍,賣給老馬,再提價,賣給下家。”
總的來說,過程是這么個過程。
錢叔沒看出哪里不對:“是,怎么了?”
貨是實打實的貨,錢也是真金白銀。
“你難道沒有發現,從淮揚開始,這堆貨就沒動過了嗎?”陸懷安把這堆貨物,畫了個圓框起來:“老馬有運這批貨沒?”
這個,錢叔一怔,仔細想想:“還……還真沒有。”
問題就出在這里了。
陸懷安筆尖頓了頓,浸出好大一團墨跡:“然后他的下家,這么爽快地答應收貨,又這么利索地給定金,然后又找到了下家。”
再標個箭頭,寫下下家。
錢叔眉頭緊鎖,手指著那堆貨物:“然后,它還在這里,沒動過。”
甚至,客戶都再三申明,他們自己運輸,讓老馬不要去運輸這批貨物。
幾經周轉,這批貨,竟然一直留在淮揚的倉庫里,價格是一直在漲,東西卻沒動過!
錢叔想得心頭一涼,有些緊張:“該不會是,這批貨,壓根不存在吧?”
空手套白狼啊!
陸懷安盯著白紙,看了好一會才緩慢搖頭:“這倒應該不至于。”
貨應該是有貨的,不然光憑廠長一句話,也沒法讓廠里掏出這么大筆的資金。
“也是。”錢叔想起,老馬還專程去看過的:“他當時驗過貨,確實有這么一批貨。”
不然老馬也不會看完回來,就玩命地籌錢。
可是這批貨,為什么就不能動呢?
淮揚這么折騰一大圈,為的又是什么?
“不管他們為的是什么,這絕對是趟混水。”陸懷安一語定音,神色凝重:“他們這純粹就是在鉆空子。”
一次兩次,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了。
錢叔也連連搖頭:“天呢,這些人膽子真的太肥了。”
他以前搞倒賣的時候,那也是真的倒賣,好歹是東西賣一次就轉手,誰敢想象,還有這種搞法的。
“先看看吧。”陸懷安手指在桌面頓了頓,看向錢叔:“這個事,你別參與,不管老馬怎么說,都不要加入。”
這還用他說?
光是聽他分析一遍,錢叔都感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連連搖頭:“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參與的。”
老馬是拉不回來,沒法子了。
他是絕對不會拿自己和廠里這么多工人的身家性命,去跟淮揚玩這種不要命的把戲的。
見錢叔聽進了勸,陸懷安也松了口氣。
畢竟他們一起做到現在的規模,是真的不容易。
后面他還想擴張一下,廠子現在還是比較小,如果后面能談到大一些的單子,紡織廠和制衣廠肯定得擴大規模的。
如果卷到這些里頭,未來肯定會有麻煩。
濺到幾滴糞,那也是臭的。
錢叔是真的聽進去了,回了廠里一心搞發展。
也學著陸懷安的,找了些工程師過來做了幾次培訓,自己也跟著學。
至于老馬這邊,不管他是訴苦還是慶祝,他都給推了。
忙起來之后,也就沒心思去打聽淮揚的事了。
陸懷安瞧著也放下心來,對幾個廠的廠長也都分別打了電話,讓他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他商量,不得私自做決定。
其他人都沒啥事,倒是鄧健康還有些遲疑:“淮揚這邊還跟我聯系過來著。”
也是說有批貨,問他有沒有興趣參與。
陸懷安果斷地讓他拒絕,而且絕對不準攪到里頭來。
“成,我明白了。”鄧健康多聰明一人,聽這話尾子就知道里頭有貓膩。
他也不廢話,扭臉就回絕了。
陸懷安再三叮囑,甚至讓他們多招幾個業務員,也跑外地多拉點訂單回來。
這個,倒是許多人都贊成的。
諾亞這邊的業務員最高興,一出去,掏出名片出來,談業務當真是又快又舒服。
為什么?
因為諾亞不僅名頭響亮,質量扎實,而且又能做衣裳又能做書包,關鍵是,還能做旗袍!
沈如蕓設計了很多款式的旗袍,但不是每款都放店里銷售,有些款式不怎么火,就讓廠里量產。
她們店里賣不了的,拿到別的商場里頭賣也是挺好的嘛!
況且,商場里的旗袍,雖然價格比店里的低,但是依然不太賣得動。
沒法子,南坪這邊的女人,都喜歡到沈如蕓店子里買。
這樣一來,這些旗袍銷往外地,好像是最佳選擇。
業務員們到處跑,報銷路費,也不用操心貨物運輸,訂單跟紙片一樣飛回來。
所有廠子頓時都壓力倍增,工人們也鼓足了勁頭,埋頭苦干。
這樣一來,沈茂實頓時坐不住了。
他尋了陸懷安,眉頭緊皺:“安哥……這個,我這邊,有點排不開呀。”
現在新安快運已經不僅僅只是送他們自家幾個廠子的貨了,南坪這邊大部分的廠家都喜歡找他們合作。
如果是都零碎的貨還好,可以一起送。
但有時候,人家生意一好,一趟貨直接塞滿一整車。
他們貨車又不大夠,但勉強安排著,還是送得過來。
但這也已經是繃到極致的情景了,現在自家這幾個廠子一加量,他們真是有點撐不住了。
陸懷安想了想,問道:“那,你們人手夠嗎?”
“人手倒是夠的。”沈茂實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村里好些大小伙子,都喜歡開車,我徒弟基本全是咱們自個兒村里頭的呢!”
能開大車,跑長途,村里的男孩子們可樂意了。
一般都是哥哥拉著弟弟,過來一起學,學完了直接上手。
真要說起來,新安這些師傅們,基本都是沈茂實和崔二的徒弟。
“那就可以啊。”陸懷安看著他,揚眉:“怎么,是車不夠?”
“啊……對。”
人手嘛,排一排,勉強還是行的。
但貨車是真的不夠了!
陸懷安聽了這話,神情輕松了不少,大手一揮:“這個好說,買貨車!”
只要是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都不叫事兒。
畢竟,現在沒有像是建廠房這樣的大額支出,他們的盈利額還是挺可觀的!
沈茂實就等著他這句話呢,頓時眉開眼笑:“好嘞!”
他顯然是有備而來,說他們送貨的有個廠子的客戶,就是生產貨車的,如果到他們這邊買,應該能更便宜。
畢竟,沒有中間商收差價,價格肯定更優惠!
“那當然最好不過。”陸懷安也不含糊,利索地收拾東西:“你安排一下,我們盡快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