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哪怕是說出來了,也壓根沒人信他。
因為錢叔幾乎是半摟半抱地搭在他肩上,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嘴里卻還嚷嚷著一直很敬佩孫總,一定要跟他喝一杯。
眾人哈哈大笑,都想看錢叔出糗,紛紛慫恿孫康成再喝幾杯。
起先,錢叔理由真的是認真找的。
喝了幾杯過后,眼看著孫康成站都站不穩了,他便胡亂說些理由。
連孫康成今天穿得太好看了的話都拿出來敬酒了。
有個厲害的哥哥,孫康成就算上了酒桌,那也沒人敢灌他。
就算有不得不喝酒的場子,比如今天,那他也都是有備無患。
帶個人過去,基本安全。
但他萬萬沒想到,錢叔這廝,居然這么能喝!
簡直不是人!
喝到后來,他也醉了。
暈乎乎隱約還記得,他得找陸懷安。
錢叔哈哈大笑,問他找陸懷安做什么?陸懷安又不是他爸爸!
“你放屁!”孫康成很憤怒,抻著脖子沖他吼:“陸懷安就是我爸爸!”
后面的事,孫康成真的不記得了。
連怎么回去的都忘了。
陸懷安把領導送回去之后,又開車過來接錢叔。
桌上就沒幾個還能坐直的了。
看到他來,錢叔也終于松了口氣,酒杯一扔,打了個酒嗝:“你可算來了。”
洗把臉,眼神清明,哪還有之前借酒裝瘋的模樣?
孫康成躺在地上,嘴里還嚷嚷著要找爸爸。
“你沒事吧?”陸懷安很擔心錢叔,把保溫壺打開,讓他喝點醒酒湯:“還溫著,你趕緊喝點。”
“沒事,有點暈,但也還好。”錢叔感覺腳底也有些打飄,晃晃腦袋努力看清路,再朝這邊走過來。
結果差點被孫康成絆了一跤,他直接踹開,利索地坐下。
陸懷安叫了幾個人過來,安排他們逐一將人送回去。
就連孫康成,他們也把人安全送回了店子里。
酒這東西,向來都是后勁。
明明喝了醒酒湯,但錢叔還是越來越醉了。
他一醉就想睡,陸懷安琢磨著,直接把他帶了回去。
沈如蕓看了,把他安排在了客房:“怎么喝得這么醉,你沒事吧?”
聞著也老大一股酒味。
陸懷安是真沒喝什么的,搖搖頭:“我沒事,我一杯都沒喝完。”
等錢叔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大約是醒酒湯的功效終于起了作用,他起來后頭倒是不疼。
就是堅決要回去,他瞅著外頭:“天都沒黑呢,沒事,我叫崔二過來接我。”
他家里仨孩子,龔蘭一個人是真搞不定。
陸懷安見他態度堅決,也就沒攔了:“行,我打個電話回村里。”
等他打完電話,錢叔也洗完臉了,來了精神:“你怎么做到的?我看到你帶著領導出去了。”
說起這個,陸懷安就笑了:“我原本也沒想到,會這么順利。”
他本來只是下個鉤子,拿機床給領導說。
這陣子他為了了解自家廠子,可沒少下狠功夫。
說起來自然頭頭是道。
尤其他說的又不是純粹的書面東西,基本都是他所見所聞,偶爾還插些車間發生的小趣事。
領導只見過成品,偶爾去人廠里參觀,見到的也都是別人打過招呼,一板一眼的車間。
聽了陸懷安描述的這些事,倒真是挺感興趣的。
尤其聽說陸懷安他廠里的機床,是上過報紙的亭陽機床廠出產的,頓時來了興致。
等陸懷安說設置完成后,機床能自動按照程序做出零件,他甚至主動提出想親自試一試。
這有什么的,陸懷安立馬就答應了。
當時氣氛太好了,錢叔他們正對著喝,喝得起勁。
陸懷安便勸領導不要打擾他們了,他們去廠里轉轉就回來,再繼續喝酒。
領導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這會要是說了,這飯肯定吃不下去了,這么多人全跑廠里去,他肯定就沒機會上手了。
這般想著,便同意了陸懷安的建議,只給他的下屬囑咐了一句,便跟陸懷安離席了。
錢叔聽完,拍著大腿直樂:“干的好啊!哎喲,你是不知道,孫康成這孫子,一回頭看到你倆都不見了,哎喲那臉色變的哦!”
說到后面他要找陸懷安,喝多了都不記得找誰,嚷嚷著找爸爸的事,樂不可支。
“這真是……”陸懷安聽了,也是連連搖頭。
估計等孫康成醒來,肯定氣得不輕。
“氣得不輕都是小的,他肯定得恨死我。”錢叔哈哈大笑,連連搖頭:“太不經搞了,他也是,自大慣了,其實他帶來的那人,還能喝一瓶的。”
那人酒量是真不錯,但是孫康成真就把人當酒瓶子使,他索性就直接撂挑子了。
陸懷安是真心覺得錢叔不容易,一口氣喝倒滿桌人,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辛苦了。”
“哎,這算什么,可惜是孫華不在,不然吶,他們全得給我躺著出去!”錢叔揮揮手,很是豪邁。
不過他最關心的還是生意:“那你們簽合同了嗎?”
“沒有。”陸懷安嘆了口氣,有些遺憾:“領導說他得考慮考慮。”
畢竟是先跟孫康成談的,加上他還有些關系,這會子突然換人,總歸還是得多方面考量。
錢叔啊了一聲,皺起眉頭:“要不,我送點禮?”
“不用。”陸懷安搖頭,想了想:“我發現,鐵道部這位領導,對生產很感興趣,喝酒興致缺缺。”
要不也不會跟著他直接去車間。
“啊。”錢叔大約是喝酒有些糊涂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所以?”
“所以,我們得用質量取勝。”
陸懷安笑了笑:“之前是我們在明處,很被動,但現在孫康成站到了燈光下,我們廠子也不可能轉手,我倒想看看,他要怎么樣,才能以比我們質量更差,價格更高的零件,拿下這個訂單。”
那就是要打價格戰了,錢叔捋了把臉:“行,我明白了。”
剛好崔二到了,他們便止住了話題,一道出去。
上了車,錢叔還扭頭沖陸懷安道:“有事你就叫我。”
“嗯,孫康成這邊你也小心點。”
他丟了這么大臉,就怕他把責任全推錢叔頭上。
聽了他的話,錢叔哈哈大笑:“我還怕他不來找我呢!”
就一個孫康成,他還怕了不成?
陸懷安聽得想笑,擺擺手:“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感覺你酒還沒醒。”
鐵道部門這邊,陸懷安也沒干等著。
他找了李佩霖吃飯,討論了一下自己對培養人才的觀點。
“你這個想法……挺好的。”李佩霖沉思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但也不是說,完全就靠著自己去找人培訓,人才引進是不能一刀切的。”
像陸懷安說的,就是完全不招人了,要什么人才全培訓。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花大價錢,培訓出來的人,又被人拉走了,你會不會更氣?”
陸懷安想了一下,怔住了。
對哦,光想著外頭的人靠不住,可他廠里這些,原本也是淮揚的,萬一他培養出來了,他又跑了咋辦?
“所以你看,你不要杯弓蛇影嘛,什么事,它都是有兩面性的。”
陸懷安還是很相信他的話的,當即跟他商量:“那,我合適的,就還是招進來,然后……哎,能不能讓招進來的這個人,培訓我廠里原來的人呢?”
這樣,也就不用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還跑市外去培訓什么的。
那可真不是一筆小數目。
“當然可以啊。”李佩霖手指點了些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圓,示意他看著:“你看,這是你廠里現有的工人。”
他又在旁邊點一點,加入一滴水,把原來的圓中間的空心部分填上了一些:“這些呢,是填補你工廠欠缺部分的人才。”
手指直接從這些水里點一下,涂滿整個圓:“讓他們培訓,就是填補工廠所有缺漏。”
從無到有,讓人才培訓普通工人,再從工人中選拔合適的人才。
選拔出來的人才又能培訓新的工人,這樣,就生生不息,周而復始了。
“妙啊!”陸懷安如醍醐灌頂,眼睛一亮:“那制衣廠和紡織廠我也可以這樣啊!”
李佩霖哈哈一笑,看著他:“他們原本就是這樣啊!”
老人帶新人,新人老了又帶新人。
“對哦!”陸懷安一拍腦袋,真是懊惱不已,他只當這般是尋常,因為制衣廠這邊都是老手帶新手,是以帶徒弟的形式,換到零件廠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明明也是一樣的啊,只是改了個形式罷了!
這事如果轉成這樣看的話,那就好解決多了。
正好沈茂實他們都到了亭德,陸懷安立刻打電話過去給廠長,想讓他們安排幾個工程師過來出個差。
零件廠廠長聽了微微皺眉,有些遲疑:“這,工程師調子都挺高的,距離又這么遠……”
他們不一定會肯啊!
陸懷安毫不猶豫,果斷地道:“全程包吃包住包路費,培訓完留兩天休息游玩,費用全包,培訓期間算加班,工資翻倍!錢我來給!”
這條件說出來,連廠長都震驚了。
“當真?”
工資都陸懷安來給,那他也愿意的。
陸懷安非常肯定:“絕對當真,我真的是認真的!”
“行。”
既然這話都說出來了,他也就跟陸懷安確認一下要幾個人。
“先問問吧。”陸懷安琢磨著,廠里幾百號工人,總不能讓一個人培訓吧。
當時機床廠的工程師過來,只是帶一帶每個崗位的工人都焦頭爛額的。
他想了想,也不想難為廠長:“三到五個吧?當然,能多一點更好。”
因著他這次拿貨,直接結的全款,廠長也覺得,這位陸廠長當真是個有錢的主。
知道陸懷安不會空口說白話,他利索地答應了:“不過有幾個人愿意來,我不敢保證。”
“當然,當然,全憑自愿。”
能來個三五人就行了,實在不行,來兩個左右也行,大不了,錢給豐厚點唄!
廠長也沒含糊,直接叫了眾工程師開個小會。
“出差?”
“雙倍?”
“免費的游玩?”
眾工程師眼睛一亮。
廠長心中一咯噔,遲疑地:“啊,對的……有誰愿意去?”
怕他們不樂意,廠長嘆了口氣:“至少得去兩個啊,愿意去的到我這報名。”
眾人異口同聲:“廠長!我愿意去!”
好家伙,直接把他們廠里工程師一鍋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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