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東縣這邊的事，賣一個還在營利的廠子，必然是需要報備的。
但他們理由很充分，上級領導也只得同意。
這事蕭明志知道，但他沒想到，陸懷安居然會肯出手。
畢竟區區余唐，哪比得上淮揚？
破船還有三斤釘呢！憑這優越的地理位置，淮揚再怎么爛都比余唐好。
陸懷安只得尋了個機會，把自己的想法跟領導好好說了一下。
他們也不是頭一回打交道了，左右陸懷安出錢，不過一順水人情，蕭明志就沒多說了。
這件事情，辦得無聲無息。
淮揚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余唐就已經改了名。
甚至比他們廠長想的價格還低一些。
四十八萬。
淮揚廠長得到了消息，挺生氣的。
又氣余唐這邊不給面子，又氣廠里的人短視愚蠢，不聽他指揮。
可是木已成舟，再怎么氣也沒有用了。
但永東縣也有他們的考量，他們現在缺的是什么？
缺錢。
淮揚廠長現在都沒法掌控全局，他哪能一下子掏這么多錢出來？
而這邊可是直接給現金，簽完合同給一半，全部接手付尾款的這種！
對比淮揚的空頭支票，傻子都知道怎么選。
明面上，接手余唐的是一位叫毛晃的中年男子。
鄧健康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他想辭職，可是合同沒到時間，走都走不了。
整個人如同困獸，每日昏昏沉沉不知道要干啥，他又想酗酒了。
這種感覺，杜廠長倒是挺了解的。
雖然沒透一點信出來，但他隱約覺得，收余唐這事，跟當時收購他們廠，太像了。
如出一轍。
是陸懷安能干出的事兒。
可是那接手的廠長，卻叫毛晃。
這事鬧不明白，他忍不住跑過去新安村找陸懷安。
結果卻撲了個空，龔皓坐在辦公桌前，飛快地核對著帳目，還有心思抽空給他說：“陸哥今天沒來，他最近有事，挺忙的。”
倒也是，杜廠長有些后悔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也是傻了，他一大忙人，哪可能就待在這等我呢。”
“你有什么事嗎？”龔皓算完一頁，按住頁角看他：“急的話可以打他家里電話，他每天晚上都會回去的。”
自從陸懷安有了娃，那真是，無論刮風下雨，就算再晚，也一定會回家。
這不，他白天應酬完，晚上又回了家。
沈如蕓出了月子，就立刻把課業又抓了起來。
沒辦法，不進則退，她們班競爭力又大，她想要出頭，就必須得付出更多努力才行。
看到陸懷安回來，她放下書本，笑著起了身：“今天回來得比昨天早。”
“嗯，沒什么事情，我吃完就回來了。”陸懷安邊說，邊往里走：“小星和小月呢？”
沈如蕓把書本收拾好，放到書包里：“我媽和嬸子在給他們洗澡呢。”
她其實都恢復得差不多了，但她媽還是不讓她多碰水，寧可讓她看看書，也不讓她抱久了或者彎腰久了。
本來雙胎的話，按沈媽的意思，是想讓她坐雙月的。
但沈如蕓憋了一個月，真的快逼瘋了，實在受不了了，堅決不肯。
她媽拿她沒法子，只得同意了，但是也還是不讓她干活。
陸懷安哦了一聲，就沒往里頭去了。
“怎么了？”沈如蕓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柔聲道：“事情不順利？”
“還好。”陸懷安按了按額角，笑了笑：“我實在是厭煩跟淮揚扯來扯去的了，天天都是這么些事兒，硬是扯不清白。”
沈如蕓同情地看著他，他的壓力，她一直都是知曉的：“那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
一時之間，陸懷安還真想不好。
在南坪市里頭，他現在基本沒太多阻力。
如果想要不一直被淮揚這些事纏住，就得拿出有力的證據，證明他對淮揚著實無意才行。
“最好是，機械廠趕緊立起來。”陸懷安想了想，搖著頭笑了：“是我異想天開了，這事哪是急得來的。”
沈如蕓想了想，有些遲疑：“這，機械廠這邊，攤子鋪得這么大，只有一個張猛，夠嗎？”
“當然不夠。”
但是關鍵是，他們現在找不著合適的人了。
陸懷安搖搖頭，皺著眉頭起身：“我今天的報紙和信都拿進來了嗎？”
“都拿了，放在你書桌上了。”
從前，他們都是隨便找個地方就寫字記事了。
但現在不行。
資料太多，尤其是陸懷安的東西，很多都跟生意相關。
為了避免重要的資料丟失，陸懷安索性清了樓上一個小房間，擺了些書架和兩張書桌，算是他們的書房。
沈如蕓習慣了在樓下讀書寫字，只有他在家的時候，她想跟他多些時間相處，才會一起進書房。
這會子，她原也想跟上去的。
結果倆孩子洗完澡了，正包著大毛巾出來，準備穿衣服。
沈如蕓連忙過去幫把手，沒顧著陸懷安了。
陸懷安本來也想過去，一天沒見孩子，他著實想念得緊。
可是看著她們三個人圍成了團，他一過去怕是添亂。
索性直接上了樓，準備看完東西再下來看孩子。
書桌上果然放了今天的報紙和信件。
陸懷安拿著三封信看了看，敏銳地發現，它們是同一個城市發出來的。
亭德市。
那一瞬間，陸懷安眼底迸發驚喜的光。
原本這么長時間都沒收到消息，他以為這事已經沒戲了的！
他連忙拿出刀子，小心地將信封裁開。
三封信，分別是三位亭德市的廠長寄過來的。
陸懷安隨手拿起最上面一封，認真地看。
這位廠長開的也是機械廠，他事無巨細地講解了前期建廠容易踩的坑，并且對他鉆研的方向給予了一定的指示。
之前去信時，陸懷安說的是讓他介紹一下進機床的廠子，這位廠長說他是從亭陽第三機床廠進的機器，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可以幫他介紹。
可惜，來晚了。
不過陸懷安倒是不遺憾，反正他事情辦妥了就行。
把這信擱一邊，另兩封信分別是一位零件廠和拖拉機廠的廠長寄來的。
他們說的就直接多了，機床這東西，哪都有進，如果要進好的，直接去亭陽得了。
不過他們的機子是很多年前的了，現在沒什么渠道可以進，他們也在尋思著找新路子。
對于陸懷安的機械廠，他們都是非常贊成的。
現在國內各種機器極度稀缺，尤其是冰箱。
如果陸懷安沒有方向的話，他們建議他往家用電器這方面走。
冰箱洗衣機什么的，反正日后家家戶戶都得有，再怎么著，總能分一杯羹。
陸懷安看著看著就笑了，這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總的來說，三位廠長都沒說啥有用的東西，至少對于現在的陸懷安而言，沒什么太多有用的。
信的結尾，他們都說了客套話，讓陸懷安有空就過去玩。
陸懷安琢磨琢磨，還真有點想去。
最好是讓張猛去一趟。
他想著明天該找張猛談一談，就沒急著回信了。
剛下樓，就接到了杜廠長打來的電話。
見他只是想問余唐，陸懷安也沒想著瞞他：“是，我拿下了。”
杜廠長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心中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哦，我就知道。”
“哈哈。”陸懷安笑了，問他還有沒有別的事。
“我沒啥事……”杜廠長沉吟著，有些謹慎地問他：“那，余唐這邊會讓誰接管呢？”
陸懷安沒急著回答，只是說他還在想。
他心里，其實是傾向于鄧健康的。
但是也得多觀察一下，看看他是不是對廠子出售這件事情非常不滿。
他野心大，這其實是好事，但如果大到不允許自己頭上還有人，那就不能留。
杜廠長聽了，想想就明白了：“哦，我懂了。”
他遲疑了一會，還是開了口：“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的話，我先自薦一下。”
現在紡織廠走上了正軌，到底是廠子規模小了些，這份工作就算換一個人來做，也沒啥區別。
他現在還年輕，還是想趁著還能闖，就想多做些事，讓自己也能有點長進。
杜廠長的能力陸懷安心里有數，但他還是拒絕了：“別忘了，紡織廠還是我跟上頭的試驗來的，你好好待著，以后有合適的機會，我會考慮的。”
“嗯，好的。”杜廠長并不糾纏，他只要陸懷安記著他有這個想法就成。
這邊掛了電話，那邊張猛電話就進來了。
“剛好，我正想打給你來著。”
張猛怔住，有些奇怪：“啊？你找我有事？”
今天一天陸懷安都沒去工地，他特地打電話來匯報來著。
陸懷安嗯了一聲，把亭德這邊的信件給他簡略地描述了一下。
“我是想著，讓你過去一趟，參觀參觀。”
趁著現在廠房還沒完全建起來，機器也沒進場。
觀察一下人家的布置，畢竟張猛原先的廠子都已經老舊了，很多規劃都不太合理。
這一趟過去，剛好學習學習。
亭德五十位廠長的事情，張猛還是知道的。
聞言他一怔，沒想到陸懷安連這種路子都找得到，當下一喜：“可以啊！什么時候出發？”
“哈哈，你別急，我這邊還得跟他們聯系一下，你愿意的話我這就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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