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定州一行,陸懷安其實也在心里暗暗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主要是擔心政策會有變化,畢竟他也不想再被抓一次。
現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他心里便有了底。
現在他也算是開了三個廠子的人了,有了一定的人脈和經驗。
開一個機械廠或許很難,但是他們至少有了不少圖紙。
比如說……
陸懷安看向龔皓,沉聲道:“上次讓你在附近的市和縣找找機械廠,最好是快倒閉的,你有找到嗎?”
機械廠,他們這附近還當真是沒有。
“我讓他們收菜送菜的時候,多多留意了一下,我自己也跑了幾個地方,都沒有。”
不過,龔皓也找到了一個機械廠:“但是聽說他們生意還挺好的,估計不會轉讓的。”
陸懷安哦了一聲,沒太放心上:“沒事,不急,這事可以先緩一緩,我回頭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
這反正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得起來的。
接下來的幾天里,陸懷安也沒閑著。
跑了好幾趟市里頭,找人吃飯喝酒閑聊天。
等到上頭批復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月底了。
郭鳴親自跑了一趟,很高興地道:“托你的福,我現在撈到一個臨時職務!”
“什么?”
郭鳴的工作,怎么還跟他扯上關系了?
“嘿嘿,就是這個購買辦公儀器的事兒。”
原來,這個月國家又發布了《居民身份證試行條例》,日報也發表了,徹底奠定了身份證的重要性。
但是南坪市里頭,多家派出所都有了打字機不好用、出現各種問題、壞了的情況。
雖說修理不費什么事,但數量一累計,浪費的是廣大人民群眾的時間。
“領導的意思是,想在下個月月底之前,全市人民都拿到身份證。”
也因此,才特地調派了郭鳴,專程負責這件事情。
等身份證的事情結束了,再另行決策郭鳴的職位。
陸懷安聞言,揚眉笑了:“可以啊,這么重要的工作都交給你。”
“那可不。”郭鳴嘿嘿直樂,搓了搓臉:“就是不知道后面會安排到哪。”
現在安排的這個臨時職位,也是給他一個定心丸,至于以后……
左右是差不到哪去的。
有了郭鳴,后續的事情也變得簡單起來。
陸懷安按照市面上的價格,降了一成的樣子,把儀器出了一批給市里派出所。
所里順便配置了新的照相機,每人五角的照相費也納入身份證的費用,甚至給人民降到了四毛錢。
饒是如此,淮揚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像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工人們誰都沒去辦。
郭鳴負責這件事情,自然不會懈怠,只得親自跑了一趟。
這天陸懷安學校里頭有個考試,考完就沒回新安村,直接跟沈如蕓一塊睡市里這邊房子里了。
傍晚的時候,他們正準備吃飯,郭鳴就氣乎乎地過來了。
“哈,剛好趕上了,老郭吃飯沒?”
郭鳴擺擺手,一臉郁悶:“沒有呢,我專程過來蹭飯的!”
都這么熟的了,他也沒客氣。
陸懷安忍不住想笑,給他拿了副碗筷:“咋的了這是?吃火藥了?”
“可甭提了,這淮揚新來的廠長就是個蠢貨!”郭鳴頓了頓,果斷搖頭:“不,說蠢貨都是奉承他了,他就是個草包!”
淮揚廠里頭一共一千多個工人,全都沒辦身份證!
哦,廠長自己倒是知道掏了這四毛錢,身份證都辦妥了。
但工人們呢?
市里里頭的這些工廠,但凡要點臉的,都知道給工人們掏了這錢,完成上級發布的任務要緊是不是。
可淮揚偏不,他們不僅不給辦,還裝作不知道這回事。
也不是沒有人要出差,要出差的話,現在郭鳴這邊已經不給開介紹信了,廠長就自己簽,蓋個公章證明下身份!
工人們覺得其他小廠子都是廠里頭掏錢,他們現在收入也不高,當然是能省則省,一心等著廠長發話呢,竟是說都說不動,沒一個肯主動去辦理的!
“你說氣不氣人!”
郭鳴非常生氣,今天過去好說歹說,死活說不通。
也就四百來塊錢,難道淮揚能掏不出來?
陸懷安想了想,有些遲疑:“你有沒有想過……淮揚……可能真的掏不出來?”
“怎么可能……”郭鳴頓住。
他只知道淮揚換了廠長,但真的不確定他們現在效益咋樣。
瞅瞅諾亞,現在發展的紅紅火火,淮揚就算再差,總還是比市里頭其他小廠子要好的吧?
不是老話說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嘛……
可綜合今天淮揚新廠長的模樣,再想想廠里工人們的精神面貌,郭鳴真的不敢肯定了:“不至于吧……”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當初何廠長在的時候,不過是愛搞事,經常惹麻煩,但人家能力還是沒太大問題的,好歹還弄了個分廠余唐呢!
“再看看吧,我估計這錢你想掏出來是有難度的。”
郭鳴苦著臉應了,化悲憤為食欲,狠狠吃了兩大碗!
他回去給領導匯報了一下,蕭明志也是嘆口氣,沒說什么。
本以為淮揚會一直拖到最后,拖無可拖了再由市里撥款,沒想到,不過三天,淮揚就掏錢了。
工人們終于松了口氣。
郭鳴也輕松了一些。
這些不辦身份證的,可都是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啊!
淮揚這邊愿意配合了,他也能把工作重點轉移一下了。
連著忙活了好些天,郭鳴跑得人都曬黑了好幾度。
最后沒辦法,求到了陸懷安這邊:“不行了,我得跟你借個人。”
“咋了?”陸懷安忍不住笑了:“借誰?”
“茂哥或者崔小哥,你看著辦吧,都行。”
今天下了點小雨,天還有點絲絲的涼,結果郭鳴卻穿了條大褲衩。
見陸懷安疑惑,郭鳴壓低聲音,神情痛苦:“娘的,車騎多了,胯磨破了皮。”
他一個大男人,這地方傷了那可真是難受死了,不能抓不能碰的,長褲都不敢穿,就怕捂爛了,損害到他下半生的幸福。
陸懷安毫不同情地笑了,郭鳴好氣!
最后,給他安排了崔二帶他去。
沒辦法,沈茂實也就開車扎實一點,論嘴皮子利索,還當真得是崔二。
有了崔二的加入,郭鳴的工作推行得更加輕松了。
他也當真是個人才,農村不少人舍不得這四毛錢的照相費用,他索性自己掏錢。
他都想好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相比于這點小錢,還是他前程要緊。
關鍵是不能影響他工作的進展。
沒想到,村民們聽說是他自己掏腰包補貼他們后,反而不好意思了。
“這,這啷個能行呢……”
“我家賣了些菜,還是賺了點錢的……我,我還是自個兒出吧!”
有了一個,就有了第二個。
原先讓郭鳴給了錢的村民也有些訕訕,回家就拿了錢過來還給他:“這,多謝了啊,郭領導!”
郭鳴笑了,擺擺手:“嗐,我算什么領導,不過是個干事!”
干事,那也很厲害了,給國家辦事的,都是領導呢!
眼看時間一天天少,陸懷安見郭鳴越來越憔悴,索性安排了幾個人幫他也跑一跑。
好歹,趕在月底結算前,超額完成了上頭分配的任務。
郭鳴已經熬了一個月沒歇一天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聲音沙啞:“謝了兄弟,回頭請你喝酒。”
“行了啊,正事要緊。”
陸懷安這邊也沒閑著,四處找著合適的機械廠。
他現在累積的圖紙已經不少了,但關鍵在于原料廠的銜接,每個環節都得敲定。
廠址更是重中之重。
沒想到,他這邊還沒尋好,淮揚倒爆出個大新聞。
余唐脫離了淮揚。
他們的理由非常正常,也理直氣壯:今年已經過了半年,在淮揚的領導下,余唐的產量大幅下降,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他們需要自尋生路。
報告打上去,甚至都沒經由市里這邊,直接在永東縣就給予了準許的批復。
畢竟,再怎么著,余唐也是永東縣的制衣廠。
余唐落不著好,要最后就這么崩了,豈不是得由永東縣接手這堆爛攤子?
他們可都聽說了,淮揚先前欠的這些錢,全都攤到了市級財政里頭呢。
淮揚新廠長是個一心求穩的,不僅不覺得這有什么,反而很高興少了余唐這么個拖油瓶。
陸懷安倒是察覺到點什么,問道:“余唐新廠長是誰?”
“這……”郭鳴聲音還沒恢復,他終于得了三天休息,正躺家里頭休息呢:“孟干事給我說,余唐新上任的廠長,姓鄧。”
哈?陸懷安笑了,有些意外:“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
郭鳴也笑,挺無奈的:“沒錯啊,就是原先的鄧主管。”
原先的何廠長那么努力地阻撓,死活不想讓鄧部長爬上去,最后也把他摁在了主管的位置。
卻沒想到這鄧主管是個狠的,裝著醉生夢死,躺了半年,避過了新廠長和一眾目光,一舉拿下了余唐的廠長位置。
“是個人才。”
陸懷安笑了笑,有些感慨:“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你這也太看得起他了,還金子呢!”郭鳴嗤笑一聲,不以為意:“瞅著吧,余唐已經成了個爛攤子,想支愣起來,可不是這么容易的事。”
不過這也離得有些遠,陸懷安沒太放心上,他沉吟片刻,轉移了話題:“老郭,城郊有塊地,就是黑山塢那一塊,市里頭有規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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