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出去迎新廠長,杜廠長沒有去。
他端坐在椅子上,心里其實還是有些忐忑的。
昨天得到消息,從前的合伙人還有兩個來找過他。
只是他去了新安村喝酒,等他回來時,已經喝的有點大了。
他們說的那些話,他只隱約聽了幾句。
“你好歹也是個廠長,回頭來了個新廠長,你總不至于去給人打下手吧?”
“而且還是合資,你連參加承包的資格都沒有。”
“跟哥們換個廠子重新開始吧,還是承包,我們廠子都看好了,那家紡織廠機子三五年不用換。”
現在想起來,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
只是新機器是陸懷安的,他總不能一個人走了,機子留給他們去扯皮。
不過他也沒說太死。
所以最后杜廠長送人出門的時候,也是留了條后路的:“這邊處理好了,要是有機會,我再過去找你們哈。”
大家說著一定一定,互相都很友好,也算是個圓滿的道別。
至少,比一開始想的大家吵得不可開交以后死不相見的場面還是好太多了。
外頭開始熱鬧起來,杜廠長故作冷漠地坐在原地,等著判決。
結果,門推開,一大群人簇擁著新廠長走了進來。
這群人也太現實了吧!?
杜廠長皺著眉,抬眼望去。
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陸懷安。
他直接懵圈了,嘛情況?
陸懷安一瞅他這樣就明白了,看向郭鳴忍不住想笑:“你沒告訴他?”
“啊?這不是昨天就下發了的通知嗎?我今天早上來沒見著他。”
昨天?杜廠長啊了一聲:“我昨天喝酒去了。”
半是為陸懷安慶祝,半是借酒澆愁。
虧得他酒量好,不然鐵定今天都下不來床。
因此,完美地錯過了幾個知道新廠長身份的節點。
“不對啊,昨天我幾個朋友去找我,他們也不知道是他。”
那些人還勸他呢,干不下去了找他們去。
郭鳴搖搖頭,無奈地:“那我就不清楚了,他們說了些啥?”
說……
杜廠長忽然明白過來,指著陸懷安:“不是,重點不是他們,重點是,新廠長?陸廠長?”
“對。”陸懷安爽朗一笑,朝他伸出手:“重新認識一下,以后我們就要一起工作了。”
照陸懷安的意思,他只是出資,出規劃及大體方向調整。
具體的廠長一職,仍由杜廠長擔任。
“那個,我也能出資?”杜廠長謹慎發言。
陸懷安利索地點頭,挑眉:“當然,你也是合資人嘛。”
真要把他撇開,怕是也做不長久,人心都會涼的。
對于陸懷安做新廠長,杜廠長真是一點反對的想法都沒有。
合作了這么久,陸懷安的能力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能跟著一起干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啊!
任職書發下去,廠里的員工們也很高興。
之前說不能承包了,他們都怕自己會沒工作來著。
錢叔剛好趕到,就跟著陸懷安一行在廠里好好地轉了一圈。
“關于這些機器,維修成本已經超出它盈利所得了。”杜廠長一一解釋著,并指出各處的問題:“所以這幾臺機器,我是修無可修了。”
畢竟這么多年的機子了,實在是沒辦法了。
但凡能用,他們都不會琢磨著換的。
陸懷安嗯了一聲,低頭看了看,確實是不行了:“那就換吧,這次合資也是主要說的資金用途就是購置機器。”
只要機子換了新的,還怕賺不到錢么?
“換機子的話,現在錢是不缺了,但我們……訂不到機器。”
還需要國家調動,但是最新型的一般是弄不到的。
陸懷安皺了皺眉,有些無奈。
落后就要挨打!
“我們再去進兩臺呢?”錢叔遲疑著,斟酌著道:“這回機器是掛廠里還是……”
從前他們是直接放廠里用,但機器還是在陸懷安名下的。
眼下再這樣處理的話,會不會不大好?
可是如果去張正奇這邊買了,他肯定也不會給出證明什么的,廠里能報銷么?
“這個……我打個報告問一問吧。”郭鳴也沒法確定,畢竟他們劍走偏鋒,回回都不走正道。
機器問題先擱置,陸懷安就說到了生產的問題。
現在人員基本都是調在新機器這邊,舊機器沒法弄,基本都停了。
以后來了新機器,人員培訓這一塊也是個大事。
“干脆他們先輪一下班吧。”陸懷安想了想,果斷地道:“所有人都得上手,熟練操作以后,回頭進了新機器,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新機子和舊機子,操作還是有蠻大出入的。
杜廠長覺得這法子可行,記了下來。
紡織廠這邊正熱鬧,淮揚這邊也沒差。
何廠長親自去了永東縣,在余唐轉了一大圈。
已經確定柯廠長會被斃掉,他也就沒手軟。
凡是柯廠長的親信,他一個沒留,全都給了筆錢,客客氣氣地請出了余唐。
畢竟養虎為患,這些人他一個都信不過。
空出來的位置他也沒大意,認真地篩選過后,該升的升,該調的調。
關鍵的幾個崗位,他都是從淮揚這邊調過來的人手。
鄧部長絲毫沒反對,甚至還在財務這邊安排了一個他的人。
這樣,以后做什么事,至少報銷什么的,就不用發愁了。
“以后余唐的發展還是要靠淮揚的,所以資源暫時盡量傾斜淮揚。”
畢竟是他們大本營,何廠長心里還是偏向淮揚的。
“客源這邊要多穩固一下,你多跑跑。”
鄧部長覺得這是看重他信任他的緣故,一點沒叫苦叫累,親自跑了幾處,好好跟人聯絡了一下感情。
他的辦事能力還是不錯的。
回來的時候,已經跟人敲定了今年的訂單。
不僅沒少,反而加了量。
鄧部長很高興,覺得這下他的廠長職位肯定穩了。
回了南坪,聽說陸懷安擔任了紡織廠的廠長他都不虛。
怕什么,反正他會去余唐,跟這邊也打不上多少交道的。
就是何廠長肯定得頭大了。
果然,進了淮揚,何廠長立刻找他談話了。
無非就是關于陸懷安的事兒。
他們這邊剛得了余唐,柯廠長人都沒了。
陸懷安卻毫發無傷,還撿了個紡織廠。
“關鍵這是杜廠長,那么要面子的一個人,怎么就甘心給人打下手了呢?”
鄧部長順著他的意思,狠狠地咒罵了陸懷安幾句。
回過頭來,還是勸何廠長:“之前上邊還讓我們認真發展廠子,我覺得這也算是敲打了……陸懷安再怎么折騰,那也就是個紡織廠,翻不出花來,我們還是先專注發展廠子吧。”
什么叫算是敲打,明明就是拍在他們臉上響亮的巴掌。
何廠長皺著眉,越想越惱火:“他上頭肯定有人,蕭明志只是個幌子。”
倆人討論了半天,實在想不出會是誰。
不過話說回來,的確,他們目前最緊要的,還是先賺錢。
只有拿出了漂亮的成績單,上邊才會更看得他們。
紡織廠是他們的上游,如果淮揚能賺大錢,到時就不是淮揚求著他們,而是他們求著淮揚了。
倆人暢想著,仿佛立馬能看到陸懷安求著他們買布料的場景,對視著會心一笑。
私下里一打聽,鄧部長還是挺羨慕的。
別的不說,陸懷安對這些跟著他的人真的是不錯的。
一個跑江湖的老錢,大字不識幾個,居然也混上了副廠長的位子,謀了個業務部經理的活。
連沈茂實這種傻乎乎的,也整了個職位出來。
羨慕得鄧部長眼睛滴血。
不過沒事,他反正馬上也升職了。
借著生日的事,鄧部長請了不少老朋友吃飯。
話里話外的,說了好些漂亮話,反正炫耀是沒少的。
消息傳到諾亞這邊,錢叔倒也不意外:“他能力還是有的,只要把心思用到正途上,淮揚起來還是有可能的。”
“也許吧。”陸懷安是不大看好的,嗤笑一聲:“但何廠長可不一定這么想。”
畢竟,鄧部長人聰明,腦瓜子轉得溜。
難得的是,他對何廠長言聽計從。
這人吶,慣不得。
用得太順手了,他就不會樂意換。
錢叔怔了怔,不敢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
“暫時不確定,不過先看著吧,你盯著點,別讓他把屎盆子扣我們頭上來。”
雖然感覺不可能,但錢叔還是聽了他的話,天天去紡織廠這邊盯著。
結果還真盯出點事兒來。
借著一批布料,淮揚這邊過來談了幾次,最后陸懷安才松口。
給調,但是得先付款再拿貨。
鄧部長聽了這事,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么?我們有紡織廠啊,怎么要去找他們?”
而且這事,何廠長完全沒跟他商量。
原本是想紡織廠肯定會拒絕,然后他就順理成章說事的。
何廠長也愣住了,他真的沒想到,前頭都鬧那么僵了,陸懷安現在居然還能答應。
只是騎虎難下,他只能照著原來的劇本念:“我就是想秋天的時候進他們的毛昵來著,現在投石問問路,這陸懷安果然還是沒心思跟我們正常合作。”
這不廢話嘛,前頭都快兵戎相見了,能正常合作才怪了。
見鄧部長不說話,何廠長只能硬著頭皮道:“那個,老鄧,新接手的這小季也太不懂事了,辦事一點都不利索,我看吶,跟諾亞打交道,還是得靠你。”
那當然,鄧部長被夸得身心舒坦,眉飛色舞:“嘿嘿。”
見他高興了,何廠長才接著道:“所以我是真離不了你啊,永東縣這邊我安排羅冠先過去,你呢,就頂了他的位置,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不是。
鄧部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都沒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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