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們還真的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沒辦法,機子本來就是陸懷安的,提供給他們使用,已經是占了他們老大的便宜了。
  機子一撤,陸懷安這邊頂多就是新招幾個工人。
  東西搬過去,照樣能用,而且還完全屬于諾亞了。
  但對于他們紡織廠,那可真是滅頂之災。
  杜廠長暗自慶幸前一波他們神仙打架他沒參與其中,當著陸懷安的面更是連忙表態:“新布料一定不會送的,你們盡管放心!”
  卻是連敷衍都不敢了,新機器生產的布料一米都不往淮揚送。
  淮揚這邊一收貨,立馬發現了問題:“這質量,怎么退步這么多?”
  新機子和舊機子的區別,那真是肉眼可見。
  之前的布料多好啊,展開跟水一樣,晃動還能見到光影在布上流淌。
  現在呢?
  多余的雜物,偶爾的凸起,這些都是需要費心裁掉的。
  更何況,花紋都不夠完美。
  工人不敢自己做決定,索性把鄧部長叫了過來。
  “布料能有什么問題……”鄧部長瞅了一眼,就愣了:“這是什么東西?”
  紡織廠這邊的工人訕訕地笑:“這是布料。”
  這不是廢話!
  “我當然知道這是布料!”鄧部長拿起來一扯,扔開:“這破爛也好意思往我們淮揚送?我看你們是不想干了是吧!”
  把個送貨工人噴的狗血淋頭,責令他立刻拉回去,重新送新布料過來。
  被罵成這樣,工人心里也有氣,竟真的把布料往車上一推,掉頭回去了。
  杜廠長聽說后,也氣得不行。
  打了個電話給陸懷安,訴苦:“陸廠長,我這,舊機子做出來的布料,這送過去……他們不收哇!”
  淮揚這邊也算是大客戶,真要放棄這到嘴的肥肉,紡織廠這邊還是很不舍的。
  “而且……這邊生產出來的布料,除了諾亞和淮揚,其他制衣廠也很少能吃下這量的。”
  他們要是把新布料送去當然不愁銷量,可是其他制衣廠如果全上新布料,這舊布料可真的沒人要了。
  陸懷安沉吟片刻,問:“多么?”
  “你是說……新布料還是舊的?”
  陸懷安笑了:“舊的。”
  “……倒不是特別多。”
  聽杜廠長報了個數,陸懷安沉思了一會,果斷地道:“新機器生產的布料,你可以分攤賣給各制衣廠,但是新季布料只給諾亞,堆積的舊機器制作的布料,我們全收。”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杜廠長沉默了幾秒,才試探地道:“……全收?”
  “對。”陸懷安肯定地給予答復,并且重復了一遍:“我們全收。”
  所謂合圍之勢,就是今年淮揚的計劃。
  打開所有縣城的銷路,最后包圍南坪市,讓諾亞的衣服賣無可賣。
  陸懷安眼神一冷,掛了電話就吩咐了下去。
  他們做了初一,就不要怪他做十五。
  龔皓利索地安排下去,只是還有些遲疑:“這些舊機器制作的布料,質量不達標的……”
  “我們縫紉機不是也淘汰了幾臺?”陸懷安很淡定地抬抬下巴:“剛好擴大生產,附近不是不少村民想過來上工,讓這些新人拿舊布料學。”
  做出來的衣服只要版型對就好,踩線什么的都可以慢慢來。
  龔皓眼睛一亮,對哦,這些學徒工剛好可以派上用場:“那這些衣服,必然也不能放綜合商場賣……”
  “我們送到各個縣城去。”
  走淮揚的路,讓他們無路可走!
  他們自己有貨車,淮揚拿什么跟他們競爭!?
  淮揚這邊一直等。
  鄧部長時不時來趟倉庫,問紡織廠這邊送貨來沒有。
  “……沒有。”
  “嗯,他們送到了一定要及時通知我。”鄧部長沉著臉,很不高興:“質量不達標,一律不收!”
  工人老實地點頭:“好的。”
  結果從早上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晚上。
  送貨的人一直不見蹤影。
  到了晚上,鄧部長實在郁悶了,打了個電話過去:“杜廠長,你這是什么意思!”
  杜廠長那是一肚子的苦水,立刻跟他訴起了難:“我這也很難啊,鄧部長……”
  說淮揚難?他們廠更難。
  萬事不接茬,布料不松口。
  鄧部長算是聽出點意思了,冷笑道:“照你這意思,是不準備跟我們合作了是吧?”
  “……這,沒有的事啊,但是這布料吧,它確實就是這樣的……”
  打了半天太極,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總而言之,布料有,但問題是你們自己不收。
  鄧部長氣得狠了,用力地掛掉了電話:“該死的!”
  回頭一琢磨,找了家替代的紡織廠。
  雖說布料比不上原來的,但勉強也過得去。
  淮揚會這樣做,紡織廠心里其實是有所預料的。
  只是他們真的這么做了,杜廠長還是很難過。
  他悲傷地親自去了一趟爛坑村,嘆息著:“所以這趟過來,我們把這些舊機器做的布料都給送過來了……”
  如果諾亞不收,他也就有理由跟淮揚恢復合作了。
  沒想到,陸懷安眼睛都不眨地全收了:“行,辛苦了。”
  這……他們來真的啊?
  杜廠長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背都挺起來了:“誒,好嘞!”
  等著紡織廠過來服軟的淮揚,等到天黑都沒見著個人影。
  鄧部長也硬氣,索性就拿其他廠家的布料送進了車間。
  綜合商場這邊送貨是固定的,很快就到了他們上新的時間。
  開春了。
  諾亞這邊把棉襖之類的全部下架,開始上毛昵針織衫襯衫外套等各種春款。
  淮揚這邊也把棉襖下了架,但上來的,卻一件毛昵都沒有。
  說是春款吧,也算。
  但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價格倒是差不離,沒漲什么價。
  只是顧客一來,衣裳拿在手里就感覺不大一樣:“這……這衣裳怎么這么硬?”
  “新,新衣服嘛,當然硬。”
  布料不大好,只能先過好漿拿過來掛,免得掛出來不好看。
  也有人沒細瞧就買回去,一穿就不對味了。
  “這料子不行。”
  不透氣,花紋也不夠細膩,尤其是邊角袖口,扎的人生疼。
  有人兩家店都買了,一比較,嗬!
  第二天就有人去商場跳著腳罵,罵他們黑心,拿以前的舊衣裳出來賣。
  淮揚這邊的連忙解釋:“真的是新款,怎么會是舊衣裳呢?”
  “絕對是舊的!”這人拿著衣服一抖,很果斷地道:“你看這衣服,和以前我買的壓根就不是一個樣的!淮揚一直都在更新,怎么可能有這種布料的衣服!”
  旁邊也有人搭腔,恨道:“而且價格還是新衣裳的價!”
  解釋不通,也沒人信,吵得不可開交。
  最后只能愿意買的就買,不想要的就退掉。
  一天時間,昨天賣掉的衣裳,退回來一大半。
  這么高的退貨量,當然會引起吳經理的注意。
  查看了一下質量后,他當即生氣了。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吳經理瞪著鄧部長,很直接地道:“這種質量你拿去擺地攤行不行,去趕集也可以,別拿來敗我商場名聲!”
  過去那擺地攤的還不一定是這質量呢!
  踩線都有歪的!
  鄧部長焦頭爛額,到處找紡織廠。
  拿著諾亞這邊的布料,找廠子一家一家問,能不能做出來。
  倒真讓他找著一家,說能做出來的。
  不過這已經是半個月后的事情了。
  這半個月里,陸懷安他們收的這些紡織廠舊機器的布料,也都做成了衣服。
  踩線一般,有些是拆了踩,踩了拆的,畢竟是新手。
  不過態度是好的,至少衣裳做出來,版型還可以。
  “只是這衣服……沒法進商場吧。”
  陸懷安隨便看了看,嗯了一聲:“我也沒想它能進商場啊,不是說過了?賣縣里去。”
  “好吧。”龔皓琢磨著,有些遲疑:“先去哪個縣呢?”
  陸懷安放下衣裳,輕聲笑了:“永東縣。”
  瞥了他一眼,陸懷安挑眉:“你不會以為,余唐把我們賣了,啥事沒有吧?”
  把他當圣人了?
  龔皓眼神一厲,跟著笑起來,咬著牙道:“當然不,我只是高興。”
  也是,余唐這些人,踩著他賺錢也就罷了,還出爾反爾,這次差點害得他前功盡棄,還平白連累了陸懷安和蔡芹。
  這筆賬,總該要回來的。
  衣裳全部用油布包好,裹起來,一大袋一大袋地塞上車。
  滿滿當當的一貨車,沈茂實和孫華徑直往永東縣去了。
  按照陸懷安的指示,車子就停在離余唐制衣廠一條街的地方。
  敞開了車斗,拉下來兩張長椅,鋪塊木板就是桌子了。
  再提個袋子下來,打開就是賣衣裳的攤子。
  難得的好天氣,買衣裳的人可真不少。
  余唐這邊也不是沒反應,托人過來查了兩三波,各種證明非常齊全。
  又都是蓋了南坪市這邊的章子的,永東縣里這些人也不敢擅動。
  氣得柯廠長在心里罵娘,最后咬著牙道:“問清楚沒有?他們這些衣裳哪來的?”
  他倒是想看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永東來動他這條地頭蛇。
  “這……”
  工人猶豫了很久,才結結巴巴地道:“說,他們說是……淮揚制衣廠的……”
  淮揚制衣廠!?
  柯廠長怔住,不敢置信地道:“你說啥?”
  回去猛翻文件,把當初的合同翻出來,上邊清清楚楚地寫著:淮揚制衣廠。
  “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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