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小販事后如何悔恨，如何懼怕。
甚至不惜重金購買了許多禮品，親自去城隍廟叩拜，祈求原諒的事情，秦宇完全不關心。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啊！
川源城的城隍廟位于城中心的位置。
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不過說到底，董萬民的名諱終究還是沒有傳揚出去。
因此，除了那些知道內情的人，川源城的其他人，依然覺得只有弧珉城外那座城隍廟，才是最靈驗的。
秦宇站在門口看了幾眼，但卻沒有進門，而是繞了個圈，直接走向了內殿。
也就是董萬民用來接待許英那幾個人的大殿。
守衛在周圍的馭鬼者，壓根就沒看到秦宇三人的身影，只覺得一陣清風拂面，帶著淡淡的檀香味。
廟宇中，董萬民正手捧一卷書冊，看得津津有味。
“屈公？”
一道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
董萬民愣了愣。
這里除了許英和項婕之外，應當不會有其他人有權限進來才對？
他下意識的看向門口。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面容俊美非凡的年輕男人。
眉宇間帶著如玉般的溫潤，但眼眸流轉間，卻又不經意間顯現出幾分凌然威嚴之氣。
在他身后，則站著兩個中年男人。
左邊那個很陌生，右邊那個一身白衣的，倒是有些眼熟。
剛才的呼喊聲正是他發出來的，這會兒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他連忙站了起來，朝著門口拱手，行了個大禮：“董萬民，拜見判官大人！”
他認出了那個白衣男人，正是白無常所化。
而可以讓白無常這么如同侍從一般，跟隨在身后的。
董萬民所知道的，只有一位！
“免禮。”
秦宇虛抬了下手臂，徑自走入廟宇之中，目光在董萬民桌案前的書冊上掃過。
果然，正是川源城百姓的各種祈愿。
身為城隍，將百姓祈愿整理成書冊，算得上是一項基本技能。
“這城隍的差事，做的如何？”
秦宇隨意找了個椅子坐下。
謝必安與王朝海兩人，也分別坐在稍微靠后一些的位置。
董萬民就在他對面，連忙回應道：“兢兢業業，不敢有半分懈怠。”
“大人之前讓我查的魂臉之事，我回來之后也立刻安排了，但一無所獲，還望大人恕罪。”
“無妨。”秦宇擺手道：“魂臉這東西狡詐非常，不是那么容易查的。”
“我這次只是想隨意的走走，正好路過你川源，便過來看幾眼。”
聽著對方的話語，董萬民不置可否。
一尊幽冥判官，親自化身降臨人世，只是為了走走看看？
反正他是決不信的。
但多余的，董萬民也不敢多問，只是揮了揮手，擺起茶葉玉杯，親自給秦宇三人泡茶。
“董伯。”
嗅著杯中香味，秦宇狀若無意的問道：“你覺得石林城如何？”
所謂董伯，并非敬稱。
古代的神靈中，城隍，土地公，河神之類的官職，皆可以用“伯”字來稱呼。
雖然不明自對方為何要問這個，但董萬民還是老實回應道：“還不錯，屬下去過幾次，哪里也是數百萬人口的大城。”
“量然免不了會出幾顆老鼠糞，但總體來說還算可以。”
他之所以這么說，無非就是擔心。
因為郭昕的事情，這位判官大人對石林城印象并不好。
說到這里，董萬民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不過，石林城此次可謂是損失慘重，彭捕頭死了，馭鬼者也損失了九成。”
“最近這段時間，石林城恐怕會危險許多。”
許英是不可能駐守石林城的。
項婕還在弧珉城閉關。
因此相比起來，許英寧愿放棄石林城，也一定要守好弧珉城。
畢竟，這才是宏興未來的底牌。
而帝都那邊派遣來的人，恐怕還得需要幾天時間才能到達。
所以，石林城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什么庇護。
聞言，秦宇有些不置可否。
石林城位置其實挺不錯，也許自己可以在那兒留下幾枚棋子，以備不時之需。
世間為棋局。
葬土與他，皆是下棋之人。
就看誰能贏的這盤棋，甚至將對方都直接給吞掉了。
“屈伯。”
一杯茶喝完，秦宇放下玉杯：“這次前來，確實有事，不如就隨我一同走一遭吧。”
鬼市，處于川源城與石林城之間，勉強算得上是半個董萬民的地盤。
因此秦宇打算也把董萬民帶上，一同看看那所謂鬼市。
董萬民沒敢詳細去問究竟是什么事，只是站起身來拱手：“大人有令，老夫跟隨就是。”
“我這便回去，簡單安排下。
行了禮之后，董萬民的身影便去了城隍空間，給那些鬼差陰兵分配差事。
沒敢讓秦宇等待多久，前后不過兩分鐘，他的身形便再度浮現出來。
“已經安排妥當。”
秦宇微微點頭，背負雙手便走出了廟宇。
白無常，王朝海與董萬民三人，連忙跟在身后。
守衛四周的馭鬼者們依舊沒有任何察覺，只是莫名感覺，那廟宇中好像變得有些空。
以往那股淡淡的功德威壓，消失不見了。
在秦宇的帶領之下，一行人并沒有直接出川源城，而是繼續在這大街小巷之中四處游走。
有商人的攤位上，擺放著弧珉城城隍的畫像，只是那畫像上有幾道線條略顯扭曲。
秦宇路過之時，拿起旁邊的墨筆，在畫像上輕輕勾勒幾下。
那商人只覺得陣清風拂面，低頭看向攤位時，卻發現那城隍畫像突然間變得生動起來，惟妙惟肖。
只是上面還有一些墨跡未干。
毛筆浸潤著墨水，擱在旁邊，很明顯，是被人剛剛修改過的。
可是他找遍了周圍，也沒發現有人從攤位前路過。
有婦人抱著嬰兒。
無論怎么去哄，嬰兒始終大哭不停，甚至連嗓音都有些沙啞。
婦人急的滿頭是汗，秦宇悄無聲息的走過去，手指輕輕點在嬰兒的眉心。
那嬰兒頓時便止住了啼哭，烏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著他，咯咯的笑了起來。
婦人看著突然間轉哭為笑的嬰兒，驚奇無比。
也有商戶在路邊擺著攤子，攤位上是許多自己手工制作的桂花糕，只是生意慘淡。
擺滿了筐子的桂花糕幾乎沒怎么售出去。
秦宇拈開棉布，拿了一塊糕點，慢慢品嘗。
桂花的香氣很濃，確實沒有偷工減料。
那銷售糕點的商人卻只以為是微風吹起了棉布，于是隨手將之蓋上。
秦宇沒有付錢，只是用手指沾著茶水，在那裝糕點的筐子上寫下了生意興隆四個字。
這一刻，有微風吹來，將桂花糕的香氣吹起。
周圍的人只覺得突然間被引動了饞蟲，于是下意識的走來。
那一筐桂花糕很快就銷售一空，沒買到的人只能眼饞的看著別人吃。
商人也高興地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就這樣。
一路走來，蘇痕身處于紅塵之中，享用著人間煙火。
卻沒有一個凡人注意到他，依然繼續著自己平淡的生活。
良久之后。
秦宇的腳步終于停在了路口。
他目光平淡的看著那來來往往的行人，輕聲說道：“你們可曾看明白了？”
三尊神靈站在身后，皆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最終還是董萬民主動開口道：“身在紅塵，卻不染紅塵，管轄凡間，卻不沾煙火，所謂神靈，大抵如此。”
秦宇點頭贊許，目光飽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董萬民內心微微一突，低著頭沒有應聲。
他明白這位判官的意思，自己這段時間，和馭鬼衙眾人來往的過于頻繁，仿佛依舊是馭鬼衙的捕頭。
但既然現在已成神靈，便不該如此的。
“大人之意，屬下謹記于心。”
董萬民嘆息一聲，拱手行禮。
秦宇沒有再說話，徑直朝著城外走去。
他這次只是小小的提點一下。
這個董萬民，確實是個不錯的材料。
川源城城隍當的十分合格。
只是他身上的塵念太重，終究是無法與過往做個割舍。
這樣下去的話，若是將來有一天，地府雛形真正建立。
到時候法規森嚴，制度完善，那秦宇恐怕就不得不出手，讓川源城換一尊城隍了！